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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八章 无依的舞衣 走狗恶狗乞怜狗关门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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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其荣这次参加这一役,主要是受雷纯之所托。

    他打算立了一个功便走。

    要立的,当然是大功。

    小功他还不看在眼里。

    所以他准备立即打杀正在救唐宝牛的人――或者杀了唐宝牛也可!

    所以他一掌就劈了过去!

    然后他才发现那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极婉约、忧怨、动人的女子。

    那女子也马上发觉了他的攻袭。

    并且马上还击。

    她的还击极美。

    也极狠。

    美在身姿和风姿。

    那简直是教书生输尽了整座长安之一舞,这一舞就像舞出了许多江南。

    多花多水多柳多岸多爱娇的江南。

    她斜曳着水袖罗袖像在云上作凌波微步,时似拧身受惊回顾的蛟龙,有时像有羽翼的仙子乘风归去,有时却又像一朵风中的雪花,孤零而飘零地旋转着过来。

    太真先抱一枝梅,花下软舞来。娉婷月下步,罗袖舞风轻。翩如兰苕,宛若游龙。――那都是极美的。

    但在绝美中,却是至狠的。

    舞者的指、指尖、指甲乃至脚、鞋尖、鞋头上的刀,都在这楚楚引人的舞动中,向他发出了最要命的攻击。

    吴其荣觉得好美。

    他本身就是个极喜欢观赏女子曼舞的书生。

    ――雷纯就是因为看透了他这点,而把奖赏换着送他几名特别出色的舞,让他如愿以偿。

    何况朱小腰的舞,是天分,她的人更不是一般经调训而成的庸脂俗粉。

    她自成一家。

    一举手、一投足、一进一退、一流盼一回眸间,完全恰到好处,自成一派。

    所以惊涛书生看得为之目眩。

    喝彩。

    神往。

    他几乎一时忘了还击。

    还几乎忘了闪躲。

    故此,当吴惊涛再省惕到身处危境时,朱小腰的狠着已离他很近、很近很近、很近很近很近的了。

    吴惊涛情知不妙。

    他这人虽一向游离独处,但绝对忠于自己。

    ――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就是不能牺牲了自己。

    这时候他也跟朱小腰一样,除了杀死敌手,已别无选择了。

    他在危急关头,双手忽祭起了七种不同的色彩交融在一起,然后大放异彩。

    那交汇在一起的色彩很夺目、很亮丽。

    ――那是他的“活色生香掌”和“欲仙欲死神功”交糅一体之一击。

    他本来是个爱女人的男人。

    他一向很爱护、也很珍惜女人。

    但他现在要保住自己,已没了退路。

    他双手一齐打了出去。

    “啪”、“啵”二声,像一朵花,在枝头上折落了;又像手指轻轻在面颊上弹了那么一下。

    朱小腰就哀哀地飞了出去。

    她掠过之处,鲜血如花,纷纷洒落,就像一袭无依的舞衣。

    待唐宝牛蓦放了多指头陀,接住她时,她粉红色的衣裙,全染了一摊摊怵目惊心的血,就像一朵朵血的花,开在她的身上。

    唐宝牛一接住了她,就发现:

    一、她的腰脊已折断了。

    二、她的五脏六腑已离了位。

    三、她已奄奄一息了。

    唐宝牛第一个反应(也是第一个感觉)就是:想哭。

    但他张开了嘴巴,哭不出。

    一声也哭不出来。

    这时,她绯色的面巾半落,露出了半边绯色的脸。

    她无色的唇带血。

    星眸半张,似乎还带着点哀怨的无奈(那仍是嘲笑多于悲凉的),仍是那一张绝美中带着慵乏的容颜。

    吴其荣一招得手,自己也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双手。

    彩华渐褪。

    他的神情很奇特:

    ――也不知是在得意,还是有点懊悔,甚至是十分憾恨?

    他的双掌刚击中了朱小腰,就乍听有人大吼道:“走狗!”

    叱骂的人是花枯发。

    他旋舞双叶,飞斩了过来!

    但温梦成比他骂得更响,也更烈,而且更愤慨!

    “你这头恶狗!我只恨刚才关起门来的时候没把你这禽兽一气打杀了,却让你又害了人命!”

    温、花二人,已把吴其荣恨之入骨,两人一面叱喝,一面向惊涛书生作出极其猛烈的攻击。温柔这时也挺刀斫到,由于刚给击退,收刀回气之际,亲睹朱小腰给这坏鬼书生击伤,更是气煞,刀刀抢攻,招招不容情。

    温梦成、花枯发二人,当然是真的愤懑不已,但事实上,他们的“一叶惊秋”和“百忍不如一怒神功”,确是越愤怒则功力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叶惊秋”是以狂劲使柔物达无坚不摧之境地;而“百忍不如一怒神功”则以战姿、气势先慑住敌手再予取胜,他们一边骂、一边打,以壮声势,就是此理。

    然而惊涛书生这回却心不在焉。

    甚至不像平时一般,他还忘了擦脸。

    他只看着自己一对雪玉似的手――这对手保养得很好,很干净、整洁、白皙,甚至如果不是指甲太长方形的话,它像女人的手还多于像男人的――就像那是一只黑手,另一只是血手。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诡异。

    甚至还在喃喃自语。

    他像是失望。

    也似是喜悦。

    但最明显的是有点如痴如醉。

    “好一场舞……”

    向他攻袭的人隐约听见他这样低声呢喃似地说着,“好一个女子……”

    吴其荣虽不专心,但却仍能一一躲开一花二温三人的猛攻。

    ――虽然总带点险。

    不过,似乎他也不大在意。

    ――他是一个爱女人的男人,然而,他刚才却出手杀一个舞得最柔的美丽女子!

    他的心情也不好过。

    但这却使这两大党魁暗自惊惧。

    甚至,刚才在“回春堂”五人围攻吴其荣之时,久攻无效,相持不下之际,这书生却乍听箫声相召就能立时抽身退离“回春堂”,这仿佛已证实了一点:

    ――就凭他们五人,还制不住这看来有点痴痴骏骏的书呆子!

    这当然不是好事。

    更坏的是他们发现:

    多指头陀已缓得一口气,转而绕过去要向唐宝牛背后偷袭了!

    然而唐宝牛却在极大的悲恸中。

    他抱着朱小腰。

    他的膝头像已折断了似地跪了下来。

    他张大了口。

    眼泪一拳一拳地大滴滚落下来。

    他望着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

    温梦成、花枯发情急之下,再也不向吴惊涛攻袭、恋战了。

    他们立扯走了温柔,改掠向唐宝牛那儿,一面大叫道:“不可大意闪神!背后有敌!”

    “唐巨侠,挺起你的腰脊来,快救走朱姑娘――不要做乞怜狗!”

    他们一面高呼,一面人未到,飞叶和劲气已分别向多指头陀激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