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4》一三
图先答道:“唯一的缺点是好色,听说他见到寡妇清后,神魂颠倒,不过在此事上吕不韦无计可施,否则吕不韦自己早把寡妇清收入私房。我尚未告诉你,吕不韦对少龙得到纪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说你配不上她。”又道:“比较起来,管中邪的自制力强多了,从不碰吕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份时间用来练习骑射剑术,又广阅兵书,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坚定,教人吃惊。最厉害是从没有人知道他渴望什么,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难应付的劲敌,若有机会把他也干掉,如此你我睡可安席。”
项少龙听得心惊肉跳,比较起来,自己是好色和懒惰多了。像管中邪这种天生冷酷无情的人,是最可怕的对手。莫傲至少还有个弱点,是寡妇清,或者足以使他丧命。
图先叹道:“吕不韦的势力膨胀得又快又厉害,每日上门拍他马屁的官员络绎不绝,兼之通过 间接控制太后,如此下去,秦国终有一天会成为他吕家的天下。若非他防范甚严,我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杯毒酒把他杀掉。”
项少龙笑道:“ 这一着,未必是好事哩1遂把捧 以抗吕不韦的妙计说出来。
图先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道:“少龙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 确是只顾自己、无情无义的人。”
项少龙心叫惭愧,问起吕娘蓉。
图先道:“在吕府内,我唯一还有点好感的是这妮子,吕不韦另外的三个儿子没有什么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两个女儿又貌丑失宠,只有吕娘蓉最得吕不韦欢心,谁能娶得她,等若成为吕不韦的继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欢上你,将会教吕不韦非常头痛。”
项少龙苦笑道:“纵是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况我根本争不过管中邪,连我都觉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图先道:“管中邪若想谋取一样东西,无论是人是物,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难得是他谦恭有礼,从不摆架子,不像莫傲般难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吕娘蓉身边的人尽给他收买,吕娘蓉更不用说,给他迷得神魂颠倒,你确是没有机会。”旋又皱眉苦思道:“实情又似不全是这样,自你拒婚后,三小姐反而对你因不服气而生出兴趣,她最爱剑术高明的人物,若你在这方面压倒管中邪,说不定她会移情别恋。”
项少龙叹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夺得吕娘蓉更困难,他们间是否有亲密的关系。”
图先道:“管中邪绝不会干这种会令吕不韦不快的蠢事。”看看窗外渐暗的天色,道:“少龙这三天田猎之期,最重要的是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吕不韦阴谋得逞,现在吕不韦前程最大的障碍是你,千万别对他有任何侥幸之心。”
项少龙点头受教,两人分别离开。
项少龙走到街上,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咸阳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郸、大梁的热闹,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楼酒馆林立的几条大街,行人比白天还要多。约会的地点是咸阳城最大的醉风楼,是间私营的高级妓院,项少龙虽不清楚老板是何许人,想必然是非常吃得开的人物。项少龙以前虽常到酒吧和娱乐场所混日子,但在这时代还是首次逛民营的青楼,不由泛起新鲜的感觉。穿着普通的武士服,徜徉于古代的繁华大道,既是自由写意,又有种醉生梦死的不真实。四年哩!小盘的秦始皇由一个只知玩乐的无知小孩,变成胸怀一统天下壮志的十七岁年轻储君。现时东方六国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内,注意的是吕不韦又或他项少龙,但再过十年,他们将发现是错得多么厉害。思索间,来到醉风楼的高墙外,内里隐见马车人影。守门的大汉立时把他这大红人认出来,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
尚未登上堂阶,有把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叫嚷道:“项大人请留步!”
项少龙认得是韩闯的声音,讶然转身,只见韩闯刚下马车,朝他大步走来,到他身旁,一把扯着他衣袖往门内走去,低声道:“好个董马痴,把我骗苦了。”
项少龙丧失否认的气力,暗忖自己假扮董马痴的事,现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
韩闯待要说话,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在两位风韵极佳,打扮冶艳的年轻美女陪伴下,迎上来施礼道:“项大人首次大驾光临,还有韩侯赏光,小人伍孚荣幸之至。”
右边的艳女笑语如珠道:“贱妾归燕,我们楼内的小姐听到项大人要来的消息,人人特别装扮,好得大人青睐。”
韩闯失声道:“那我来竟没有人理会吗?”
另一位艳姝显然和韩闯混得相当稔熟,“哎唷!”一声,先飞两人一个媚眼,昵声道:“韩侯真懂呷醋,让妾身来陪你好吗?”又横项少龙一眼道:“贱妾白蕾,项大人多多指教。”
韩闯乃花丛老手,怎肯放过口舌便宜,一拍项少龙道:“蕾娘在向项大人画下道儿哩!否则何须大人指教?”
两女连忙恰到好处的大发娇嗔。伍孚大笑声中,引两人穿过大厅,到内进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两女则分别坐到两人身旁。
项少龙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何要坐在这里,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项大人初临敝楼,小人特别预备一点有趣的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项少龙心中好笑,暗忖贪污贿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为都骑大统领,等若咸阳城的治安防务首长,这些风月场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在有事时得到特别照顾。
韩闯笑道:“伍老板知情识趣,项大人怎可错失你这么一个朋友。”
白蕾半边身压到韩闯背上,撒娇地嗲声道:“韩侯才是真的知情识趣,我们老板望尘莫及。”
另一边的归燕挨小半边身到项少龙怀里道:“项大人要多来坐坐,否则奴家和楼内的姑娘不会放过你呢。”
温柔乡是英雄冢,项少龙深切地体会到其中滋味。他这两年来对妻妾以外的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心感满足,更主要是怕负上感情的承担和责任。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即食的方式。大家摆明车马,事后拍拍屁股即可走人,没有任何负担,确可作为生活的调剂。只是项少龙初抵邯郸,给人扯去官妓院,第一次遇上素女的惨剧,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伤痕,使他对青楼有种敬而远之的下意识抗拒,更怕知道楼内姑娘们凄惨的身世。不过这刻看来,私营的妓院与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满你情我愿、明买明卖的交易气氛。记起当年落泊的苦况,若非得陶方收留,无论是杀手或男妓,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归燕凑到他耳边道:“项大人为何总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找美美陪你,男人见到她,魂魄都溜了。”
项少龙暗忖为何“美美”的名字如此耳熟,脑筋一转,记起是 的老相好单美美,就是她把乌廷威迷住,害得他出卖家族,惨被处死,心中一阵讨厌,哂道:“有只美燕子陪我便够,何须什么美美丑丑呢?”
白蕾娇笑道:“原来项大人也是风流人物,哄我们女儿家的手段,比得上韩侯哩!”
韩闯笑道:“项大人真正的厉害手段,你两个美人儿尝到时才真知了得哩!不用像现在般生硬的吹捧。”
接着当然是一阵笑骂。
伍孚奇道:“原来韩侯和项大人这么熟络的。”
项少龙和韩闯交换个会心的微笑,这时四个美婢,两人一组,分别捧着一把长达丈半的长枪和一个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铁盾,走进内厅。项少龙大感意外,本以为他送的必是价值连城的珍玩,谁知却是副兵器。伍孚站起来,右手接过长枪,左手拿起护盾,吐气扬声,演几个功架,倒也似模似样,虎虎生威,神气之极。
归燕凑在项少龙耳旁道:“这是我们醉风楼镇邪辟魔的宝物,三年前一个客人送赠给我们的,老板知项大人要来,苦思良久,最后才想起来。”
项少龙暗忖哪有客人会送这种东西给青楼的,定是千金散尽,只好以兵器作抵押。在这时代里,宝刀一类的东西,可像黄金般使用,有钱未必可买到。
韩闯起身由伍孚手中接过枪盾,秤秤斤两,动容道:“这对家伙最少可值十金,想不到伍老板竟私藏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