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 九
在 那之间,盛军长的心中,已打了千百个转,他在想:现在怎么办?放不放朱唯白回去?无论是不是放他回去,总是天大的麻烦,那么,应该如何才好呢?是将刚才的话,当作开玩笑么?
盛军长的汗冒得更多,而也就在这时,朱唯白才楞楞地问道:“为他人――作衣裳?他奶奶的,你别在我这老粗面前掉文好不好?”
盛军长笑了起来, 那之间,他心情完全松了下来!
原来是朱唯白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他奶奶的,盛军长不由自主,骂了出来,大声道:“他奶奶的,唯公,这句话的意思,等于是你剥了大姑娘的 子,倒让人家上去干,你明白了么?”
朱唯白立时坐了起来,他明白了!
盛军长转弯抹角说了那么久,这个譬喻一打,他才算是完全明白了!
而当他真正明白盛军长的意思之际,他也无法不震惊,站了起来之后,像是忽然被一个焦雷,自烟榻上震了起来一样,一时之间,头皮发麻,耳际嗡嗡直响,不知该如何才好。
盛军长本来想说一些类如“大可取而代之”之类的话,可是一转念间,他又道:“他奶奶的,大姑娘的 子是谁剥下来的,就该归谁干!”
这话说得更直接了,朱唯白望着盛军长,道:“可是,可是……可是……”
朱唯白连说了三个“可是”,还未曾说出下文来,盛军长已自烟榻之上,一跃而起,大声道:“唯公,别再可是了,你想想,犯得着么?你再想想,有谁能代你打仗?地盘是不是打仗挣来的?”
朱唯白总算挣出了一句话来,道:“不过香帅手下,还有两个军,六个师的兵力!”盛军长道:“那全是你的囊中物,不,他奶奶的,全经不起你一脚踢过去,要是你迅雷不及掩耳,他奶奶的,要是你冷不防攻击,你会怕?”
朱唯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回答,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盛军长伸出手来,按在朱唯白的肩头上,道:“唯公,事成之后,我宁愿居你的副手,我们两人的地盘联合起来,足可雄据中原,据中原而图天下,虽不中亦不远矣!”
盛军长是读过几年书的,讲起话来,也特别难懂,可是这两句话,朱唯白还是听明白了,他忙道:“不敢,不敢,我们一起干!”
盛军长笑了起来,朱唯白也笑了起来。
他们再躺了下来,在鸦片烟的异样的香味之中,一个计划,就这样拟定了,先由朱唯白带二十万大洋回去,发了饷,振作士气,然后再由盛军长作出要进攻的姿态,逼香帅召开全军作战会议。
这才是计划的高潮,朱唯白要在这个会议之中,突然发作,将所有高级军官,一网打尽!
***
窗外的院子中十分乱,到处有人在奔来奔去,呼喝声不断传来,好在天色十分黑,电筒的光芒也照不到太多的地方,凌乱的枪声不断传来,朱唯白先是在地上爬着,接着弯着身向前奔,然后直起身来跑着。
他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人在追他,他只是拚命向前奔着,他绊到了几个人,推开了许多人,一直向前奔着,直到听到了更多的人声,自前面涌过来,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奔出了香帅的花园,奔出了好几里地。
他滚进了路边的沟中,刚才的那一轮急奔,令得他停下来之后,一颗心几乎从胸口直跳了出来,他看到许多兵在军官的带领下跑步过来,最前面的,是两尊大炮,带兵的官,就是他由士兵一下提拔成为团长的那个。
朱唯白大声叫了起来,自路沟中爬了出来,站在路中心,所有的官兵,看到一个赤着上身,满身污泥的人,突然站在路中,大声叫着,都不禁齐齐吓了一跳。等到带兵官看清那是朱唯白时,滚下马来,所有的军官都涌了过来,朱唯白喘着气,反手指着香帅住宅的方向,只大声叫了一个字,道:“轰!”
没能将朱唯白当场抓住,盛军长就注定输了,等到盛军长发现朱唯白已找不到的时候,他知道不妙,刚想传令撤退,隆然的炮声,已传了过来。
首先射来的十发炮弹,就有四发射在香帅美仑美奂的住宅上,接着的数十发炮弹,射在花园的各处。
盛军长带来的那两营兵,结果只走出来了七个人。
战斗在天明后结束,朱唯白仍然赤着上身,骑着马,挥着指挥刀,冲了回来,他想找盛军长,他发下誓,只要找到盛军长,不管他是死是活,先将他砍上十七八刀,来出出心头这口气。
可是他这个愿望却没有达到,因为他根本找不到盛军长了,生擒的七个盛军长的手下,说法也不一样,有的说盛军长在第一颗炸弹开花时就死了,有的说他最后才被乱军打死的。
香帅的住宅已全被轰坏了,要“出国考察”的香帅也遭了难,还拉了不少高级军官殉难,这一下倒给朱唯白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不必为安排这些人伤脑筋了,而且为香帅报仇,这是进攻盛军长的最好借口了。
朱唯白再穿上金碧辉煌的制服,当日就点兵进攻盛军长的驻地,那一场仗,不但打得痛快,也使朱唯白不但得了香帅的地盘,还得了盛军长的地盘,他的那个“帅”,在所有帅中,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