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沉铃录》花溪沉铃录(69)
窗外夜风渐紧,寒更凄凉,小屋中却是一片春意融融。
温暖的炉火烤著落拓汉子的脸,也温暖了他的心。这些年他浪迹江湖,流离失所,许多情感都已经逐渐变得麻木。想不到,今夜在这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屋中,竟让他强烈地感觉到一种家庭的温馨。
当这种久违的感情袭来的时候,使他一度冷透的心又萌生出一丝丝的热流。刹那间,他心中涌起许多深埋在心底的真情。却又不愿让姑娘察觉他心情的变化,唯有低下头,不停地喝酒。
片刻功夫,一大壶陈年女儿红已是壶净杯空,点滴不剩。
若在平时,这区区两斤多的女儿红,在他眼里,不过稍具意思而已,根本醉他不倒,可是今夜,他心中感慨万千,心潮涌动,两斤酒落下肚后,双眼朦胧一片,望得炉火畔的小初姑娘逐渐模糊,她周身仿佛散发出一道淡淡的光晕,无比的纯洁,无比的神圣。
终于,落拓汉子身子一歪,趴在桌上,睡著了。
这一觉睡得好深、好沉,当落拓汉子从醉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微亮,晨曦透过洁白的窗纸,照进屋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驱散昨夜残存的醉意,方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著厚厚的绣花锦被。
落拓汉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已记不清了多久以来,自己不曾如此甜美地睡过一觉。此刻,他睡意未尽,只想再眯起双眼,重新回到梦乡中去。
他倦慵地翻过身体,猛然发现一双白嫩嫩的胳膊在自己的脖子上,侧头一望,却见小初正睡在身旁。她一头长长的黑发柔软地垂落在身前,露出一件藕荷色的肚兜,依稀可见赤裸的双肩和乳酪般的胸脯,在少女的体温中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这时朝阳初升,正是情欲最盛之时,落拓汉子望著小初滑如凝脂的肌肤,心中一荡,按捺不住热血一阵上涌,俯下头去,在她白皙的酥胸上轻轻一吻。
小初嘤地一声,鼻息细微,双颊晕红,似醒非醒地翻一下身。
落拓汉子抬起头,他凝视著小初的脸,忽然叹了一口气,轻轻拉起姑娘的肚兜,遮住她的胸脯。随后掀起锦被,默默走下床。
他略静了一下心神,走到窗边,将小窗推开。
凭窗望去,只见院中十来间房子的门前都挂著朱纱灯笼,表示房中留宿著嫖客。经过一夜的纵情狂欢,院中的人们都沉浸在睡梦中。故此天虽蒙蒙亮,四周却一片静悄悄的,唯见秋风吹动树枝,摇落片片秋叶。
落拓汉子站在窗边,望著院中瑟瑟秋景,眼神也似深秋的景色一般,极是凝重寥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正当他默默沉思之际,一双纤弱的小手从他的背后缓缓伸出,擦过他的肩膀,将窗户关紧,又把厚厚的窗帘拉上。顿时,小屋中变得一片昏暗,只剩下桌上的一盏烛灯摇著如豆的微光,将落拓汉子与小初的身影投映到对面的墙上。
灯光朦胧,小初不知何时也下了床,她身上只穿著那件肚兜,微笑著站在灯辉中,风姿绰约,妩媚迷人。
落拓汉子的心怦然一跳,他暗暗定了定心神,平静地说:“小初姑娘,现在天很冷,你还是多穿几件衣服的好。”
小初却嫣然一笑,柔声道:“你是男人,你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最美吗?”
落拓汉子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初眼中闪动著美丽的神采,继续道:“我告诉你,女人最美的时候,便是她们不穿衣服的时候。”说著,她用两根手指一拉肚兜上的衣带,衣带松开了,肚兜随之滑落到脚面上,那玉雪般的胸膛和嫣红的两点,就忽然出现在落拓汉子的面前。
落拓汉子一惊,他实在没想到小初竟会这么的乾脆、大胆,一扫羞涩与腼腆,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身体展示给一个男人。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小初便弯下腰,将小屋中唯一的烛灯吹熄了。
霎时,屋里一团漆黑。
黑暗中,小初依上前来,紧紧搂住落拓汉子的后腰,将身体贴在他的脊背上,轻声道:“我再告诉你,不穿衣服的女人最美之时,就是她在黑暗中陪著你,你虽然看不见她的身体,却能占有她的一切。”
落拓汉子只觉姑娘那绵软而又结实的乳胸在背上轻轻蹭动,比江海中的鱼儿还要光滑、柔软、温暖,使他身似电震,背心有如碰在炭火上一般,心跳已加快、呼吸已急促、口中也格外感到发干。
小初显然已看出他身上这些变化,愈发地软语呢呢,将他搂的更紧了。
小屋中黑暗无声,却正是春情荡漾,如火如荼。
蓦地,落拓汉子低声一哼,轻轻挣脱小初的怀抱,走上两步,拉起窗帘,一把将窗页推开。
窗外,秋风正紧,裹著几片叶从窗中吹住,寒气袭人。
落拓汉子却敞开衣襟,任凭冷风吹打在胸膛,熄灭他心中那股燥动的欲火。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想起,小初姑娘尚是未挂寸缕,如何奈得这秋风袭身,当即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她,说道:“快穿上吧,不要让风寒侵入到体内。”
小初接过衣服穿上,感激地一笑,却见落拓汉子赤裸著上身站在风里,便道:“难道你不怕风寒了?”说著转身回到床边,从衣架上取下落拓汉子的长袍,为他轻轻披在肩上。
哪知,当她的目光落在落拓汉子背上时,面色大变,长袍也失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极为惊骇的尖叫。
落拓汉子听她的叫声有异,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小初指著他的脊背,颤声道:“你……你的背上……怎么回事……”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屋中,照在落拓汉子的身上。只见他的前胸后背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不下三四十处,纵横交错,肌肉扭曲,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小初脸色苍白,道:“这是怎么弄的?”
落拓汉子淡淡一笑,道:“一些陈年旧伤而已,没吓到你吧。”随后,他弯腰将地上的长袍拣起,穿在身上,又走回到窗前,默默地望著窗外。
小屋中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小初缓缓走上前,挽住落拓汉子的手臂,小声道:“你的脸色好怕人,你没事吧?”
落拓汉子道:“没事,我很好。”
小初犹豫了一下,道:“是不是我服待得不够好?”
落拓汉子道:“不,昨夜是我度过得最美好,也是最难忘的一夜。”
小初又道:“那你是不是嫌我长得难看,或是我的身子不……不清白,让你觉得下贱,不愿碰我。”
落拓汉子眉头一皱,道:“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小初道:“我的话不对吗?”
落拓汉子摇了摇头,放柔声音道:“你想知道我的心里话吗?我告诉你,小初,你是一个非常美非常善良的姑娘!今后,我不许你再说自轻自贱的话。”
听著他的话,小初的眼中一下子蒙上了泪光,道:“可你刚才为什么碰都不碰我,甚至不拿正眼看我?”
落拓汉子不禁长叹一声,为之语涩。
小初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她哽咽道:“我十七岁便入了这一行,风流汉、薄情郎,换了一茬又一茬,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我算是看透了,好男人不进这个门,进这个门的全不是好男人。可是……你不一样,从我一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刚才,我是真心诚意地想把身体交给你,这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为了赏钱,就算你十天后甩手一走,就算你从此把我忘记,我都不后悔。可你为什么不理睬我?为什么呢?”
这带著哭腔的诉说,饱含姑娘一片深情,深深地打动了落拓汉子的心。他轻轻将小初拥在怀里,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个我的故事。”
小初把头靠在落拓汉子的胸口,小声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