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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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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雩注

天长地久章第七

天长地久。

明皇曰:标天地长久者,欲明无私无心,则能长能久,结喻成义,在乎圣人,后身外身,无私成私尔。○河曰:说天地长生久寿,以喻教人也。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河曰:天地所以独长且久者,以其安静,施不求报,不如人居处,汲汲求自饶之利,夺人以自与。○弼曰:自生则与物争,不自生则物归也。

故能长生。

明皇曰: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长且久者,以其资禀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尔。○河曰:以其不求生,故能长生不终也。○秀曰:自生则有其生,有其生则生既丧矣,唯无以生为,则生未尝生。生未尝生,则所寓之形虽生而无生之累,宜其长且久也。天地之不自生,非利乎长久而然,道固如此而已。然所谓长久者,亦瞬息之问耳,唯盖载倾陷而未尝坏者,乃其真也。

是以圣人后其身,

河曰:先人而后己也。

而身先。

河曰:天下敬之,先以为长。○雱曰:圣人虽圣,而形与物齐,唯其体天道而不争,乃能独异於众。使其立己而与众敌,则匹夫匹妇,皆足以胜之。

外其身,

河曰:薄己而厚人也。

而身存。

明皇曰:后身则人乐推,故身先。外身则心志淡泊,故身存。○河曰:百姓爱之如父母,神明佑之若赤子,故身常存。○雱曰:有我而存之,则物皆吾敌,夫唯超然自丧,不有吾身者,物莫能倾之。非以其无私邪?○河曰:圣人为人所爱,神明所佑,非以其公正无私所政乎。

故能成其私。

明皇曰:天地忘生养之功,是无私。而能长且久,是成其私。圣人后外其身,是无私。而能先能存,是成其私也。○河曰:人以为私者,欲以厚己也,圣人无私而己自厚,故能成其私也。○弼曰:无私者,无为於身也。身先身存,故曰能成其私也。○秀曰:圣人无私,未尝有我故也,使计而为之,则私孰甚焉。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明皇曰:将明至人上善之功,故举水性几道之喻。河曰:上善之人,如水之性。○雱曰:水者五行之首,方出空无而入实有者也。离道未远,故其性最近道,盖离道则善名立矣,上善若水,物理自然。

水善利万物,

河曰:水在天为雾露,在地为泉源也。

而不争,处众人所恶,

河曰:众人恶卑湿垢浊,水独静流居之也。○弼曰:人恶卑也。○雱曰:处,一本作居。故几於道矣。明皇曰:几,近。○河曰:水性几与道同。○弼曰:道无水有,故曰几。○秀曰:人有心,心为火,火腾上而明,故好争,唯忘心体道者,能利物而无心胜物也。

居善地,

明皇曰:上善之人,处身柔弱,亦如水之居地,润益一切,地以卑用,水好下流。○河曰:水性善喜於地,在草木之上,即流而下,有以於地动而下人也。○秀曰:趣下而流。

心善渊,

明皇曰:用心深静,亦如水之泉停矣。○河曰:水深空虚,渊深清明。○雱曰:深静而乎内明外晦。

与善仁,

明皇曰:施与合乎至仁,亦如水之滋润品物矣。○河曰:万物得水以生,与虚而不与盈也。

言善信,

明皇曰:发言信实,亦如水之行险,不失其信矣。○河曰:水内影照形,不失其情也。○雱曰:万逝必东。

政善治,

明皇曰:从政善理,亦如水之洗涤群物,令其清静矣。○河曰:无有不洗,清且平也。○雱曰:任理而不任情,积柔弱而胜重大。

事善能,

明皇曰:於事善能因任,亦如水性,方圆随器,不滞於物。○河曰:能方能圆,曲直随形。○雱曰:唯变所适,故无不能也。

动善时。

明皇曰:物感而应,不失其时,亦如水之春浮冬凝矣。○河曰:夏散冬凝,应期而动,不失天时。○雱曰:次之则流,壅之则止,不先物动,亦不失时。

夫唯不争,

河曰:壅之则止,央之则流,听从人也。

故无尤矣。

明皇曰:上善之人,虚心顺物,如彼水性,壅止次流,既不违迎於物,故无过尤之地。○河曰:水性如是,故天下无有怨尤水者也○弼曰:言水皆应於此道也。○雱曰:水体一而物莫能易,故能兼此诸善,盖有德於物而常下物,是以有德。使有心於为德,则不能成德矣,故篇终又言之。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明皇曰:执持盈满,使不倾失,积财为累,悔吝铃生,故不如其已。已,止也。○河曰:盈,满也。已,止也。持满铃倾,不如止也。○弼曰:持谓不失德也。既不失其德,又盈之,势必倾危,故不如其已者,谓乃更不如无德无功者也。○雱曰:持而盈之,有意於有,所以失之,唯忘有有之为有,而有之以无有,则无失无溢矣。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明皇曰:揣度锐利,进取荣名,富贵必骄,坐招殃咎,故不可长保。○河曰:揣,治也,先揣之,后必弃捐。○弼曰:既揣末令尖,又锐之令利,势必摧恤,故不可长保也。○雱曰:揣者巧於度情,锐者利於入物,且事物无尽,而吾持一身以遇其变,则揣锐之工,有时困矣,岂可长保乎。故至人因时乘理,而接之以无我,则其出无方而所应不穷也。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明皇曰:此明盈难久持也。○河曰:嗜欲伤神,财多累身。○弼曰:不若其已。○雱曰:实外物而守之,所守非所有也,岂能久乎。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明皇曰:此.明锐不可揣也。骄犹心生,故咎非他与。○河曰:夫富当赈贫,贵当怜贱,而反骄恣,叉被祸息也。○弼曰:不可长保也。○秀曰:骄生於恃外,恃外之人,何足算乎。四者皆以己有物与,为骄者同累,然自持盈而下,每失弥甚。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明皇曰:功成名遂者,当退身以辞盛,亦如天道盈虚有时,则无忧息F矣。○河曰:言人所为,功成事立,名述称遂,不退身避位,则遇於害,此乃天之常道也。譬如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乐极则哀。○弼曰:四时更运,功成则移。○雱曰:寒暑相推,物极则返,阴阳代运,天道回然,而世之愚者,一遭其变,一犯其名,则终身有之,认以为己,曾不知造化之密移,吉凶之倚伏,故终至於坐蒙忧息,无以自存。唯至人不然,藏金玉而不宝,居富贵而不荣,凡物之来寄者,如阴影集身,官然不知其在彼邪,在我邪,然则岂持盈以为慎,揣锐以为工乎,苟非无我之妙,其何以与於此。天之道大矣,而莫尚乎是。

载营魄章第十

载营魄,

河曰:营魄,魂魄也。人载魂魄之上,得以生,当爱养之。喜怒亡魂,卒惊伤魄,魂在肝,魄在肺,美酒甘肴,伤人肝肺,故魂静志道不乱,魄安德寿延年也。○雱曰:魄阴,物形之主也,神之为物,广大通达,而不自了者,神常载於魄,故神反拘於形体,此广者所以狭,通者所以滞也。欲学此道者,当先廓其志气,勿累於形体,使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则可以抱一而体神矣。窃尝论曰,人之既死,有升况之异者,良由灭神徇形,以神从魄,故至於沦乎幽阴,化为异物也。若夫神完之人,虽魄之阴滞,将与神为一,而无所不之矣。圣人之死日,神不从魄也,其始也亦载魄而已。

抱一能无离乎?

明皇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魄则阴虚,魂则阳满,言人载虚魄,常须营护复阳。阳气充魄则为魂,魂能运动,则生全矣。一者,不杂也。复阳全生,不可染杂,故令抱守淳一,能无离身乎?○河曰:言人能抱一,使不离於身则长存。一者,道始所生,太和之精气也,故曰一。布名於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正平。入为心,出为行,布施为德,总名为一。一之为言,志一无二也。○弼曰:载犹处也。营魄,人之常居处也。一,人之真也。言人能处常居之宅,抱一清神,能常无离乎,则万物自宾也。○雱曰:一者精之数,不言精而言一者,守一则精不摇矣。学道归乎复性,复性归乎体神,所以不能神者,由逐末忘本,以物易己,故丧精失灵,沉为下愚也。阴阳之灵曰魂魄,魂阳故游,游而止我身者,以魄为之配也。魄阴故营,营,止也,故学者必先宁其志气,使精魄静一。魄止则魂定,精一则神全矣。一生水,水为精,人之初生,因精集神,本自浑全,而不能了者,常至於离析享散,其名日罔两。罔者神不明,两者精不一也。《庄子》曰:无摇汝精,抱一之谓也。盖精神水火之象,火无常形,因膏显照,神则廓然无体,不可致工,但当存精而已。如增膏而火明,培根而叶茂也,魂魄精神,既不亏耗,然后心强气顺,不为物使。静则体道,作则契理,妙而极之,则与神为一,更绝四名矣。此学者之至要,万世圣贤皆由此义,求不在外,当由心得之。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明皇曰:专一冲气,使致和柔,能如婴儿,无所分别乎。○河曰:专守精气使不乱,则形体能应之而柔顺,能如婴儿,内无思虑,外无政事,则精神不去也。○弼曰:专,任也。致,极也。言任自然之气,政至柔之和,能若婴儿之无所欲乎,则物全而性得矣。○秀曰:人生有三:曰精,日神,曰气。精全则神全,神全则能帅气矣。神衰而不足以帅气,则气作不常,使人陷於非道。《孟子》曰:志者,气之帅也。杨雄曰:气者所适善恶之马欤。帅懦而众悖,则师必亡。马怒而御痕,则车必败。神不能专气,则喜怒哀乐,唯气所为,沈陷越佚,理固然也。古之士无不晓此,苟未及此,则当清心以防之。孔子所谓三戒,皆防气也。门人独颜回能专气,故曰不迁怒。气之暴在阳,而阳之发者,莫暴於怒。於怒可以无迁,别非专气而何?人生本具圣质,气佚而不能专,故自壮以往,离道弥远。能抱一则神全,神全则气柔,气柔则真全,所以与婴儿同。专者,有而擅其权之谓。

涤除玄览,

河曰:当洗其心,使洁清也。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

能无疵乎,

明皇曰:玄览,心照也。疵,瑕病也。涤除心照,使令清静,能无疵病乎。○河曰:不淫邪也。○弼曰:玄,物之极也,言能涤除邪饰,至於极览,能不以物介其明,疵之其神乎,则终与玄同也。○雱曰:能专气则性定,性定则智明,智明则可以荡涤除去而玄览至理矣。既烛其理,则世间万态同为至妙。傥睹一疵,则非识理也。

爱民治国,

河曰:治身者爱气,则身全。治国者爱民,则国安。

能无为乎。

明皇曰:爱养万人,临理国政,能无为乎?当自化矣。自上营魄,皆教修身。身修则德全,故可为君矣。○河曰:治身者,呼吸精气,无令耳闻也。治国者,布施惠德,无令下知也。○弼曰:任衍以求成,运数以求匿者,智也。玄览无疵,犹绝圣也。治国无以智,犹弃智也。能无以智乎,则民又僻而国治也。○雱曰:如上说为己之道尽矣,然则可以其余及人也。老子之言专於复性,有为则非所以使民安性,故虽爱治,而不尚有为,此道之至也。

天门开阖,

河曰:天门,谓北极紫微宫,开阖,谓终始两际也。治身,天门谓鼻孔,开谓喘息,阖谓呼吸也。

能为雌乎?

明皇曰:天门,历数所从出。开阖,谓理乱。言人君应期受命,能守雌静,则可以永终天禄矣。又解云:《易》曰:一阖一辟谓之变,言圣人抚运,应变无常,不以雄成,而守雌牝,亦如天门开阖,亏盈而益谦也。○河曰:治身当如雌牝,安静柔弱。治国应变和而不唱。○弼曰:天门谓天下之所由从也。开阖治乱之际也。或开或阖,经通於天下,故日天门开阖也。雌,应而不唱,因而不为,言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则物自宾而处自安矣。○雱曰:至人无心於作,精神出入,皆应而不唱。《庄子》所谓有物采之者,老子於四时当秋,其德主金,静一复性者也,故其尚如此。至於《易》,则先天后天,无非道者。

明白四达,

河曰:言道明白如日月,四达满於天下,八极之外,故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彰布之於十方,焕焕煌煌也。

能无知乎。

明皇曰:人君能为雌静,则万姓乐推其德,明白如日四照,犹须忘功不宰,故日能无知乎?○河曰:无有能知道满於天下者。○弼曰:言至明四达无迷,无迷无惑,能无以为乎,则物化矣,所谓道常无为,侯王若能守,则万物自化。○秀曰:理无足知,知以应物,既知至理,则自当无知。唯能无知,故无所不知也。如昭然有知,则是不知。无知之妙,何足谓知也。窃尝论之,圣智下愚,本无殊品,因愚显智,乃有圣名,圣人本心,何尝自圣。故明白四达,而初无所知,乃真圣人之知也。

生之畜之,

河曰:道生万物,而畜养之。○弼曰:不塞其原也,不禁其性也。○雱曰:道备如上,则造化在我,可以生畜万物矣。

生而不有,

河曰:道生万物,无所取有。○雱曰:道生万物,物之与道,常为一体,谁有之者。为而不恃,河曰: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雱曰:不得已而为,为於已然之时,虽有为之之功,而超然自丧,岂复矜恃哉。

长而不宰,

河曰:道长养万物,不宰割以为器用。○雱曰:道如上文,则可长天下以无为矣,虽在物上,如标枝然,岂有分割之功乎。

是谓玄德。

明皇曰:令物各遂其生,而畜养之。遂生而不以为有修,为而不恃其功,居长而不为主宰,人若能如此者,是谓深玄之德矣。○河曰:言道行德玄冥,不可得见,歌使人如道也。○弼曰:不塞其源,则物自生,何功之有。不禁其性,则物自济,何为之情。物自长足,不吾宰成,有德无主,非玄如何。凡言玄德皆有德,而又知其主出乎幽冥。○雱曰:玄为妙体,德之至也,昔舜在侧微,书闻玄德,盖至德常在於无思无为。此篇之义,主於无为,故虽为长,而德犹称玄也。此篇自为士以至於体神入圣,修身之序尽矣。

三十辐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

河曰:古者车三十辐,法月数也。共一毂者,毂中有孔,故众辐共奏之。治身者,当除情去欲,使五藏空虚,神乃归之也。治国者,寡能总众,弱共扶强。

当其无,有车之用。明皇曰:此明有无功用,相资而立。

三十辐者,明造车。共一毂者,因言少总众。夫辕厢之有,共则成车,车中空无乃可运用。若无辕厢之有,亦无所用之车。车中若不空无,则辕厢之有,皆为弃物矣。○河曰:无谓空虚,毂中空虚,轮得转行,举中空虚,人得载其上也。○弼曰:毂所以能统三十辐者,无也。以其无,能受物之故,故能以实统众也。雱曰:共,一本作用。

埏埴以为器。

河曰:涎,和也。埴,土也。和土以为饮食之器。

当其无,有器之用,

明皇曰:埏,和也。埴,土也。陶匠和土,为瓦缶之器。○河曰:器中空虚,故得有所盛受。

凿户牖以为室,

河曰:谓作屋室。

当其无,有室之用。

明皇曰:古者陶穴以为室宇,亦开户牖,故云凿尔。○河曰:言户牖空虚,人得以出入观视。室中空虚,人得以居处,是其用也。○雱曰:凡此三物,或运转,或贮盛,或居处,而皆以无有为用。

故有之以为利,

河曰:利,物也。利於形用,器中有物,室中有人,恐其屋破坏。腹中有神,畏形之消亡也。

无之以为用。

明皇曰:有体利无,以无为利。无体用有,以有为用。且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将明至道之用,约形质以彰,故借粗有之用无,以明妙无之利有尔。○河曰:言虚空者,乃可用盛受万物,故日虚无能制有形。道者空也。○弼曰:木埴璧所以成三者,而皆以无为用也。言无者有之所以为利,皆赖无以为用也。○雱曰:无非有对,因有有无,於无之中,复有妙有,不穷之用,妙有之功,若夫有物之有,具存形质,非能应於不穷者也,故但为利。利,阴属也,虽然,此有无之论耳,极而言之,则无不离有,有亦真无,非有非无,乃真妙有也。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

河曰:贵淫好色,则伤精失明也。

五音令人耳聋,

河曰:好听五音,则和气去心,不能听无声之声。

五味令人口爽,

明皇曰:目悦青黄之观,耳耽宫征之音,口赚刍豢之味,伤当过分,则坐令形骸聋盲。○河曰:爽,亡也。人嗜五味於口则口亡,言失於道味也。○雱曰:人生而静,目物有迁耳,自本自希夷,而声色在前,真从妄丧州油之於味,亦复如此,故昧於声声色色味味之妙者,声色味也。

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明皇曰:驰骋代务,执着有为,如彼田猎,唯求杀获,日以心斗,逐境奔驰,静而思之,是发狂病。○河曰:人精神好安静,驰聘呼吸,精神散亡,故发狂也。○弼曰:爽,差失也。失口之用,故谓之爽失。耳目心口,皆顺其性也。不以顺性命,反以伤自然,故曰盲聋爽狂也。○雱曰:足於内则得,逐於外则惑,故驰聘田猎,血气俱作,心为发狂,明逐物失性。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明皇曰:性分所无,求亦不得。妄求难得,故令道行有所妨伤。雩河曰:妨,伤也。难得之货,谓金银珠玉,心责意欲,不知厌足,则伤身辱也。○弼曰:难得之货,塞人正路,故令人行妨也。○雱曰:难得之货,非适於养已,而愚者妄以为美,因毁行以求之。唯明乎天下之良贵,与夫有万之富,则外物莫能伤矣。

是以圣人为腹,

河曰:守五性,去六情,节志气,养神明。

不为目。

河曰:目不妄视,妄视泄情於外。

故去彼取此。

明皇曰:取此含受之腹,去彼妄视之目。○河曰:去彼目之妄视,取此腹之养性。○弼曰:为腹者以物养己,为目者以目役己,故圣人不为目也。○雱曰:腹无所不容,目触类分别。

宠辱章第十三

宠辱若惊,

明皇曰:操之则栗,拾之则悲,未忘宠辱,故皆惊也。○河曰:身宠亦惊,身辱亦惊。○雱曰:心荣於见宠,则辱孰甚焉。

贵大患若身。

明皇曰:身为息本,故矜责其身,即如贵大患矣。此合云贵身如贵大患,而乃云贵大患如身者,欲明起心贵身,即是大息。有贵即身是大息,故云贵大息如身若此也。此上两句正标。○河曰:贵,畏也。若,至也。畏大患至身,故皆惊。○雱曰:有贵而累其心,则其患大矣。如人有身,动辄自累。

何谓宠辱?

河曰:问何为宠,何为辱。宠者尊荣,辱者耻辱。及身还自问者,以晓人也。○雱曰:一本此有若惊二字,非也。若日宠乃世之所荣,何以为辱乎?设问以发下文。

宠为下。

明皇曰:前标宠辱如惊,恐人不了,故问何谓宠辱?夫得宠骄盈,无不生祸,是知宠为辱本,故答云宠为下。○河曰:辱为下贱。○秀曰:受宠於人,则为下之道。赵孟能贱之者,宠於人者也。凡生莫不有真君,足以高天下,莫不有真宰,足以制万物,而愚者失其良贵,逐物求荣,与夺之权,在人之乎。而吾之忧喜,系於得失,岂不早且惑乎。惊生於有爱而畏夺,故有宠之累如惊也。彼三仕三已,而无喜愠之色者,固惊乎。谓谁受宠而不自荣,则居宠而非辱矣。

得之若惊,

河曰:得宠荣惊者,处高位如临危也,贵不敢骄,不敢奢。

失之若惊,

河曰:失者,失宠处辱也。惊者,恐祸重来也。

是谓宠辱若惊。

明皇曰:宠辱循环,宠为辱本。凡情惑滞,虽辱而不惊宠,故圣人戒云:汝之得宠,当如汝得辱而惊,则汝之失宠得辱,亦如吾戒,汝得宠而惊惧也。故结云是谓宠辱若惊。○弼曰:宠必有辱,荣必有患,惊辱等荣,患同也。为下得宠辱荣患若惊,则不足以乱天下也。○雯曰:为其得失之际,有若惊之心,是以辱也。

何谓贵大患若身?

明皇曰:恐人不晓即身是息本,故问之。○河曰:复还自门,何故畏人若身。○弼曰:大患,荣宠之属也。生之厚,必入死之地,故谓之大患也。人迷之於荣宠,返之於身,故日大患若身也。○秀曰:贵者在物之上而有国家,有之而不能忘,则为患大矣。譬人有身,珍而累之,则寒暑疾痛,万绪皆作,岂非大患乎。市南子曰:尧非有人,非见有於人者也。贵者有人,宠者见有於人,唯圣人能免此二者。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明皇曰:身相虚幻,本无真实,为患本者,以吾执有其身,痛痒寒温,故为身患。○河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忧其勤劳,念其饥寒,触情从欲,则遇祸患也。○弼曰:由有其身也。

及吾无身,

弼曰:归之自然也。

吾有何患?

明皇曰:能知天地委和,皆非我有,离形去智,了身非身,同於大通,夫有何患?○河曰:使吾无有身体,得道自然,轻举升云,出入无问,与道通神,当有何息。○雱曰:万物与我为一,则与道玄同,而万变皆忘,吉凶息矣。而愚者不能自解,恃形为己,故形之所遭,触途生息。老子先明宠贵之累,而宠贵之累,皆绿有身而生,故因譬贵之若身,遂及无身之妙。《庄子》曰:忘其所不忘,而不忘其所忘,是之谓诚忘,亦明此义。而孔子毋我理与是同,学期於此而已。然所谓无者,岂弃而去之乎,但有之而未尝有,则不累矣。且崇高莫大乎富贵,诚能有之以无有,则圣人所为济世也,亦何息之有。其於宠也,亦若斯而已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河曰:言人君贵其身而贱人,欲为天下主者,则可以立,不可以久也。○弼曰:无物以易其身,故曰贵也,此乃可以托天下也。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明皇曰:此章首标宠辱之戒,后以托寄结成者,夫宠辱若惊,未忘审辱贵爱。以为未忘贵爱,故以辱校宠,则辱不如宠。以贵方爱,则贵不如爱。惊宠辱者,尚有宠辱介怀,存贵爱者,未为兼忘天下。故初则使惊宠如辱,后欲令宠辱俱忘,假寄托之近名,辫兼忘之极致。忘宠辱则无所复惊,忘身则无为患本,忘天下则无寄托之近名。○河曰:言人君能爱其身,非为己也,乃欲为万民之父母。以此得为天下主者,乃可以托其身於万民之上,长无咎也。○弼曰:无物可以损其身,故曰爱也,如此乃可以寄天下也。不以宠辱荣息损易其身,然后乃可以天下传之也。○雱曰:圣人无身,故土直足以尧舜,有身而为之,则累矣。苟未及乎无身,则唯尊生重本,不以物易己者,如可以寄托天下。贵者不辱其身,爱者不危其身。子州支父、王子搜之徒是也。若此二人者,岂荣其宠,累其贵乎。一本作可以托天下矣,可以寄天下矣,此王弼取《南华》为定。非是。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视之不见名日夷,

明皇曰:此明道也。夷,平易也。道非色,故视不可见。以其於无色之中能色,故诏日夷。○河曰:无色日夷,言无采色,不可得视而见之。○秀曰:道至於万法平等,无有高下之处,非目所睹。

听之不闻名日希,

明皇曰:希者,声之微也。道非声,故听之不闻。以其於无声之中,独能和焉,故好日希。○河曰:无声日希,言一无音声,不可得听而闻之。○雱曰:物相感触,乃有声响。大道不与物邻,用心求之,其去已远,故曰希,则经所谓大音也。

搏之不得名曰微。

明皇曰:搏,执持也。微,妙也。道无形,故执持不得。以其於无形之中,而能物焉,故诏曰微。○河曰:无形曰微,言一无形体,不可搏持而得之。

此三者不可致诘,

河曰:三者,谓夷希微也。不可致诘者,夫无色无声无形,口不能言,书不能传,当受之静,求之以神,不可诘问而得之也。

故混而为一。

明皇曰:三者将以诂道,道非声色形法,故诂不可得,但得希夷微尔。道非希夷微,故复混而为一。○河曰:混,合也。故合於三,名之而为一。○弼曰:无状无象,无声无响,故能无所不通,无所不往,不得知,更以我耳目体不知为名,故不可致诂,混而为一也。○雱曰:三者本一体,而人所以求之者,或以视,或以听,或以搏,故随事强名。虽然,所用求者,与夫所欲求者,未尝不一也,唯了吾一,则与彼一胳然为一矣。

其上不皦,

河曰:言一在天上,不皦皦光明。

其下不昧。

明皇曰:在上必明,在下者又昧,唯道於上非上,在上亦不明。於下非下,在下亦不昧。○河曰:言一在天下,不昧昧有所暗冥。○秀曰:凡物有质,则具阴阳,上皦下昧,理必然也,唯道无物,故混然而成,此言道之定体。《庄子》曰: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

绳绳兮不可名,

河曰:绳绳者,动行无穷极也。不可名者,非一色也,不可以青黄白黑别,非一声也,不可以宫商角征羽听,非一形也,不可以长短大小度之也。

复归於无物。

明皇曰:绳绳者,运动不绝之意。不皦不昧,运动无穷,生物之功,名目不得,非物能物,故常生物而未始有物,妙本湛然,故云复归於无物。○河曰:物,质也。复当归之於无质。○雱曰:道有常度,其理可信,故日绳绳。虽绳而实无定体,故不可名。要其极也,未始有物,至矣不可加矣。

是谓无状之状,

河曰:言一无形状,而能为物作形状也。○雱曰:有而不可见。

无物之象,

河曰:一无物质,而为万物设形象也。○弼曰:欲言无邪,而物由以成,欲言有邪,而不见其形,故日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也。○雱曰:有而不可得。

是谓惚恍。

明皇曰:是谓无形状之状,无物质之象,不可名有,不可名无,无有难名,故谓之惚恍。○河曰:一忽忽恍恍,若存若亡,不可见之也。○弼曰:不可得而定也。○雱曰:忽者,有之疑於无。恍者,无之疑於有。道之为物,非有非无,不可定名。

迎之不见其首,

河曰:一无端末,不可预待也。除情去欲,一自归之也。

随之不见其后。

明皇曰:无始,故迎之不见其首。无后,故随之不见其后。○河曰:言一无影进,不可得而着。○雱曰:物有定体,乃分前后,道既无形,孰为首尾。此言道之运用,故可迎随。虽曰迎随,而迎随在物,道未尝异。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明皇曰:执古无为之道,以御今有为之事,则还反淳朴也。○河曰:圣人执守古道,主一以御物,知今当有一也。○弼曰:有,有其事。○雱曰:古之道,谓古今常一之道,唯其古今常一,故可御世故之万变。

能知古始?

雱曰:推而上之,至於无初之初,乃知物无所从来,则道之情得矣。

是谓道纪。

明皇曰:能知古始所行,是谓道化之纲纪。○河曰:人能知上古,本始有一,是谓知道纲纪也。○弼曰: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虽今古不同,时移俗易,故莫不由乎此,以成其治者也。故可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上古虽远,其道存焉,故虽在今,可以知古始也。○雱曰:道之纪要,古今不变者,是则《庄子》所谓无端之纪也。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竟

#1原作『比』,当作『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