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昨天在机场遇见宋成义, 回来后被对方以‘不老实’要挟，一直到晨曦微露, 才放过她。

    不公平的是, 她昏昏沉沉睡去时，宋成义还能精神抖擞穿衣服去公司给人开晨会。

    她严重怀疑宋成义一定是某种妖怪修炼成人形，吸走了她的精力。

    好不容易抬起酸软手臂将手机拖到耳边, 她来不及喂一声，里面就传来程淼淼的声音：“小青, 你做什么呢，打你电话半天没人接？”

    她靠着床起来揉了揉头，抬头四望, 空旷的房间, 简单的装修……明显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短暂的迷茫。

    好久, 反应过来自己昨天跟着宋成义回家, 她对着电话说：“我刚起床。”

    程淼淼在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才道：“年轻人, 注意节制。”

    冯青不理会她的调侃，问：“什么事情？”

    程淼淼：“赵逐早上挂热搜上了，不过这会儿已经被其他新闻压下去。”

    “嗯？”

    “陈沛陪他去医院的画面被拍到，媒体说他们有了小孩。”程淼淼说, “估计是被陈沛公司开始公关了。”

    冯青打开扩音, 一边点开微博，赵逐跟陈沛的名字还在微博热搜排行榜。她点进去，相关新闻一如程淼淼所说, 未婚有子，隐婚生子……各类揣测都有。

    程淼淼的声音继续响着：“你说这些网友无不无聊，一张照片竟然能编出这么多故事，我看到最离谱的是, 陈沛怀了大佬的孩子，赵逐被迫接盘，还说为了答谢他，咱们乐队已经拿下大资源。”

    冯青好笑：“无聊。”

    程淼淼说：“可不是无聊吗。对了，小天刚联系我了，让我们下午去一趟公司。”

    “赵逐和田哥都不在，去干什么？”冯青顺口道。

    程淼淼：“谁知道，我得送两个小家伙去补习班，待会在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你？”

    冯青答应，刚挂断电话，手机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是宋成义。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宋成义的声音传来：“醒了？”

    “废话。”

    一声短促的沉笑。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笑声，冯青耳朵开始发热。

    她故意硬着语气道：“有什么事情？”

    宋成义：“我在回家的路上，中午一起吃饭？”

    冯青：“不行，我得去一趟公司。”

    宋成义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又问：“我送你去？”

    冯青：“不用了，我打车去。”

    宋成义：“那边不好打车，我送你。”

    冯青来不及拒绝，他就挂断了电话。

    无奈，她只得出门洗漱，顺便等他。

    昨晚回来她直接被宋成义抗进房间，也没来得及看清这房间。现在出门一看，才发现整个房子好大，光客厅估计得有她住的那间民居屋几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滚滚长江，再远处就是江城著名的地标建筑，鹤楼。

    房子里的房间不少，除了他们住的卧室，宋成义平时用得最多的估计就是书房和健身房，里面隐约能够看出对方活动过的痕迹。其他房间几乎都干净到像样板房，奇怪的是，有一间房子的门是锁着的。

    大概是装钱的吧，冯青带着点打趣的意思想着，又退回卫生间。

    她用刷牙的间隙参观完房间，收拾好自己后就出门到楼下等宋成义。

    刚到楼下，宋成义黑色的轿车就从门口徐徐开来。

    车窗摇下，露出宋成义那张永远无懈可击的脸。

    冯青看着他明清的眼睛和白净的皮肤，再想到自己刚才出门为了遮住黑眼圈废了好一番功夫，暗叹一句老天爷不公平。

    坐上副驾驶，她还来不及调整坐姿，宋成义已经俯身过来。

    她很自然僵了一下，结果发现宋成义只是帮她系安全带。看到宋成义一脸打趣看着她，她偏开头：“我又不是没手！”

    一声低沉的笑，接着宋成义的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去吃个饭，我跟淼姐打过电话，她说她送小孩子要一会时间。”

    这家伙竟然还打电话给淼淼姐报备了？

    冯青一脸不可思议看向他：“就吃个饭，干嘛还打电话给淼淼姐！”深怕淼淼姐不知道我昨晚在你家过夜是不是？

    宋成义却是一派正经：“成年男女，合法关系，你怕什么？”

    冯青：“大哥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宋成义启动汽车，一边松了松领结：“抱歉，你男朋友这辈子没学过低调。”

    这个臭不要脸的！要不是他松领结的动作好看，冯青觉得自己的拳头就过去了。

    这一次宋成义倒是没有挑那种礼节比食物多的餐厅。

    一家极其隐秘的中餐厅，位于巷弄中，下车还得走好长一段距离。

    不过餐厅装修的倒是别具风格，雕石墙壁，长条凳椅，像古时豪杰隐秘聚餐的地方。

    餐厅里卖的都是江城著名的餐品，排骨藕汤，武昌鱼，干锅肥肠等……冯青一顿饱食，出来还意犹未尽。

    宋成义注意到她的神情，还故意装傻充楞说了句：“随便找的一家，还行？”

    两个人绕过店铺前九曲十八弯的巷弄往外走。

    冯青心想这随便找的店铺还真隐秘，嘴上却说：“以后别这么随便了。”

    他闻言眉一紧：“不好吃？那下次不来了。”

    冯青看他如此正经，以为他当真了，立刻道：“别啊，挺好吃的。”

    他闻言，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冯青看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明白过来他是故意逗她，脸一热，伸手就去挠他痒痒。

    他沉沉笑着往冯青身上一靠，清冽的薄荷味道就传进冯青的鼻息。

    冯青耳朵发热，趁机掐了他一下。他抽一口气，冯青就哈哈笑着跑出去好远。

    他看着她笑的样子，嘴角一动，快步跟上她。

    两个人正好跑出巷弄来到大街上。

    逛街的人看到两个嘻嘻哈哈的人，皆一脸奇怪看过来。

    冯青赶紧正襟站立，宋成义也拿着西装一脸正经站在她旁边。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又一起笑起来。

    冯青笑得时候情不自禁拿手抓着宋成义的胳膊，宋成义一手扶着她，一手拿着脱下来的西装，一边回头看她。

    阳光在街边店铺的玻璃橱窗上折射出旖旎的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像某种爱情电影的定格画面。

    ……

    冯青在公司咖啡厅楼下与程淼淼碰面。

    经纪公司门口围了好几个年轻人，看着像是来追明星的，举着手机对公司大楼各种拍摄，看到她们，也是一阵拍摄。

    除却表演时间，冯青不喜欢在平时被这样拍摄。

    她低着头，跟程淼淼一路快步进到公司。小天在大厅里等着他们。三个人一路前往会议室。

    坐好后，等助理上好茶水，小天便直奔主题：“青姐，淼姐，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把你们叫来，公司音乐部上周调来了新的老板，你们看邮件了吗？”

    冯青平时没有看邮件的习惯，程淼淼显然也没看。两人一起摇头。

    小天也不介意。将两沓纸递给冯青跟程淼淼，他说：“有一件好消息。咱们的专辑里的一首歌今天早上已经拿到各平台发布，就在刚才，这首歌进入各音乐排行榜前三！”

    延后了好久的专辑毫无预兆上线其中一首歌，冯青很程淼淼都有些吃惊。

    冯青赶紧拿出手机。她打开经常用的音乐APP，果然看到他们专辑的一首歌：《年轻的人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她顺手点开音乐评论，最热门的一条评论却是：歌还行，人不行。

    下面一条评论：热搜来的，接盘侠乐队的歌曲。

    第三条评论：不开心大概是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吧。

    紧跟着一排的哈哈哈哈。

    她眉头皱紧。这首歌是一首充满希望的歌曲，当时她录制歌曲时，还幻想过这首歌也许会给人一些鼓励。

    虽说一个作品出来，无法保证人家如何评判，但看到这样的评价，她心里还是刺刺的，一阵不舒服。

    旁边，程淼淼看完评论后，直接问：“这事情你们跟赵逐说了吗？”

    小天说：“还没有。老板的意思是，趁着赵逐哥的热度就上线了。不过也确实赶上热度，这首歌的播放量正在蹭蹭上涨。甚至有部电视剧看中了，来找咱们谈插曲。”

    冯青：“其他歌曲呢？”

    小天说：“老板的意思是现在专辑的发行还不是时机。”

    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寂静。

    小天见状，吞了口口水，又小声道：“青姐，淼姐，你们也知道赵逐哥的情况，公司这样做已经是退了一步。要是真的不想要你们，直接边缘化也不是不可能，公司外部没有资源的艺人多的是。等咱们签下这部电视的插曲，后面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电视的插曲找咱们唱。新老板还带来了热门的选秀节目，我到时候看能不能找找老板，让咱们也在节目里混个脸熟，相信我，咱们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好。”

    冯青听了小天这段话，突然被一种深深的无奈感席卷。

    有些话她说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都不想再说。

    半晌，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只道：“小天，我们是乐队。”

    小天听到她的话，当然知道她的坚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冯青盯着他看了好久，像是意识到什么，问：“其他的歌曲，你实话实说，老板要怎么处理？”

    小天一顿，半天，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青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一个月前文姨就被调到了海外电影市场，前几天咱们音乐部新上的老板，他的意思是，如今乐队出歌没有意义，将你们的歌曲给那些选秀的男团女团唱，但是版权费绝对不会少咱们的！”

    冯青闻言，嚯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背后的凳子被带出咯吱一声刺响。

    小天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一边道：“青姐，你干什么，你别找老板，现在这老板不比文姨。”

    冯青露出一抹冷笑：“我干嘛去找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淼淼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路坐了电梯离开，走出公司大楼，程淼淼道：“太过分了，我们日夜不休做了这么久的歌曲，竟然就这样给我们卖掉？”

    冯青却一改刚才的愤怒，语气平静道：“这种事情，气也没用，咱们想办法把歌曲拿回来。”

    程淼淼：“怎么可能不气！那个文姨怎么突然就调走了，说也不说一声！”

    冯青苦笑：“公司上面的人事调动，难道还要通知我们，再说了，她以前在公司也不是直接管我们的，只是看在宋成义的面子上，什么事情照看着我们一眼。”

    程淼淼叹一口气，说：“这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卖歌，然后参加综艺？”

    冯青茫然地摇摇头，还是安慰她：“放心，会有办法的。”

    程淼淼闻言，终于发现不对劲。她一脸奇怪看向冯青，好久，问：“小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冯青好笑：“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想了想，她还是说：“淼淼姐，你有没有想过解约？”

    “解约？”程淼淼一惊，“找宋成义吗，可是这事情总是找他，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冯青摇头：“我先前看在文姨跟宋成义的关系，还在犹豫要不要这样，但现在文姨不在，倒是不用在意这些了。我们不找宋成义。你还记得莫云吗？”

    程淼淼显然记不太清了，一脸迷惑。

    冯青提醒她：“就是之前在酒吧跟我们喝酒聊天的。”

    程淼淼一脸豁然：“哦，记起来了，之前你开记者招待会她还来过。为什么这时候提到她，别告诉我你找她帮忙？”

    冯青点点头：“淼姐，你真以为人家一个大老板没事跑到酒吧跟你闲聊，还装记者帮咱发言？”

    说着，冯青又将先前云市遇见赵小萌的事情说给程淼淼听。

    程淼淼听后直接哆嗦了一下：“小青，你这样说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好像这个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

    冯青哭笑不得：“当然不是，碰到赵小萌应该只是巧合，不过赵小萌当时跟我说她在记者招待会上碰到了一个公司的CEO，我后来回去想了想，只能是莫云。之前我们在酒吧分别时，莫云给过我一张名片，我顺便去查了下她的公司。”

    “她时尚，现今国内最知名的M公司之一，他们旗下签约的网红有个特色，就是极具代表性。有六十岁跟老头分居后独自生活的时尚老太，也有走访全国不停为家庭暴力受害者发声的女律师；还有幼年被性/侵勇敢站出来的女歌手……”

    程淼淼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想签我们？”

    冯青：“我只是猜测。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

    两个人商量一通，最后还真在附近的咖啡厅给莫云打去了电话。

    电话只嘟了一下就被接起来。

    那边的人似早就存下冯青的号码，不等她开口就喊出她的名字：“冯青。”

    冯青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声叫唤中旋旋落地。她握紧手机，嗯了一声。

    莫云开门见山：“冯青，你终于找我了。”

    冯青闻言，看了一眼对面一脸期待看着她的程淼淼，然后对着电话道：“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边，莫云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当然知道。我早就了解过你们，说实话，在你之前，我也接触过几个乐队，但是吧，像你们这么轴的，我还真的见得不多。”

    这不像是夸奖人的话，冯青听着却没觉得冒犯。对方说的没错，这年头，除了他们队长赵逐，还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不给她回话，对面又说：“还有，我只喜欢跟聪明的女人打交道。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