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凤引凰》逸凤引凰(88)
出境南走湖广,这里有三条路分别走义阳三关。但通常一般旅客只走中间的武阳(武胜)关,在这里查验路引盖出境关防钤记,出关便进入湖广应山县地境了。
全程约一百里左右,乘座骑也要一日程。徒步更慢些,但也可以放快些抵达。不论车马徒步,都必须在武阳关投宿一宵,次日一早过关。这一带是豫南山区,黑道有案的问题人物,通常不走大道出关,翻山越岭偷渡以免麻烦,到处都可通行无阻。
鬼手琵琶持用的路引是伪造的,不怕查验,因此公然走关隘穿州过县;而且她也不是落了案的罪犯。
荀文祥也徒步相送,各撑了一把遮阳伞,并肩南行沿途有说有笑颇不寂寞,忘了日晒与脚下的辛劳。
自从相遇以风尘三侠结交,直至敌友分明之前,荀文祥与鬼手琵琶相处得融洽投缘,有不少江湖经验,是从鬼手琵琶处获得的。这位江湖浪女坦然承认是已婚的妇人,说话百无禁忌,对男女的交往相当守分寸,谈笑间说些荤话涉及饮食男女无所谓,对方出现恶形恶相,她可就成了母大虫。荀文祥在她眼中,几乎是什么都需要指导的小弟弟。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走在路右侧的行道树阴凉处,一面交谈,一面留意往来旅客有何异状。这条南北大官道宽阔笔直,视界前后可及三里外,旅客络绎于途,车、马、轿、驴骡不时成群结队往来,经过时尘埃飞扬,很少见到零星的徒步旅客行走。
日上三竿,他们已远出十里地。后面里余,有一群驮货的骡队,以稍快的速度,逐渐接近至他俩身后,并没引起他俩的注意。鬼手琵琶的话题,终于涉及劫镖事件的始末。
“荀兄弟,我所知道的事,是你在陈留堵住了那趟镖。”她虽然是老江湖消息灵通,但事后便不再接触以后所发生的事,对经过并无所知:“再就是威远镖局的镖保住了,圣剑神刀获得不少喝采,兄弟,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你堵住了……”
“没错,我堵住了镖,但圣剑说了一番颇有道理的话,邓老狗和金戈银弹厚着脸皮道歉,我只好放手,便宜了他们……”荀文祥把所发生的事,概略地说出,最后口气愤慨:“金戈银弹有一大堆的善后事急需处理,没有理由急于报复,岂有此理。反而是神刀急于雪耻理由充分,不以对付劫镖群魔做借口,而以对付火焚瑞云楼凶手为目标,把银龙师徒坐成复仇对象。汤青在襄城作案事实俱在,邓老狗捉他理直气壮。但暗中把小凤儿也算上,那是可耻的恩将仇报行为。在望牛岗要不是两个小凤儿赶到替他们解围,我怎肯轻易放过他们?”
“我不在场目击,无法评论你大仁大义放过他们是对是错,便宜了他们却是事实,难怪威远开了一天庆功宴。我跟着他们赶到开封,正好赶上他们的庆功宴,所有的人,对所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只声称红货已平安抵达。他们不说,消息怎会传出?我的确毫无所知,因此大摇大摆下湖广,事件已经结束,这条路必定风平浪静了。不要替小凤儿担心,邓老狗必须倾全力对付银龙师徒,没有余力同时对付舒老邪父女。舒老邪父女甚少露面对付威远的人,没给威远造成伤害;威远不屑找他父女,神刀更不配把他父女列为报复目标。不要疑神疑鬼了,兄弟。”鬼手琵琶已看出他有点不安,不安的原因必定出在白凤身上,这番话用意是要他宽心。
“但愿如此。”荀文祥的话中含义,肯定的成分不多,对白凤的匆匆离境行动原因何在,存有无法释怀的忧虑,希望能查个一清二楚才能放心。
十二匹健骡组成的驮畎,正慢慢接近他俩身后。五名驮夫头戴遮阳笠,穿青对襟布衫,默默地驱骡赶路。骡是很少快步走的,不急不躁永远沉默,似乎是天生的苦命工作动物,除了吃草料别无所求。它本来就是人创造出来的动物,也就受到人的奴役摆布。
外表看不出异状,这只是官道上无数往来驮队之一,极为平凡,是河南湖广两地客货流通的重要工具。
但如果留心,就可以看出五个驮夫中的三个,脚下穿的不是劳苦平民的牛皮直缝靴,而是精制的短统快靴。直缝靴是两块牛皮合缝而成的,粗糙、简单、宽大、难看;短统快靴正好相反,通常是城 小康人家所穿的。一些特权人士,可以在靴统上绣花纹,神气得很。
路面浮尘松软,一脚踏下去,尘埃飞扬,靴上满布尘埃,不易分辨穿的是什么靴鞋,只有草鞋一看便知。各走各路,谁也不会留心察看对方的脚部,沾满尘埃的鞋靴是何神型式。人的面孔,也是风尘仆仆看不出特征。
后面里余,两匹座骑以正常的速度小驰,也逐渐接近驮队,两骑士也戴了遮阳笠,形影依稀,看不出体形面貌,鞍后有马包,是长程旅客。
南面没有旅客北行,北行的旅客要午后才能到达。
他俩的速度最慢,没留意身后的旅客。
“离城两三里没发生意外,就不会有事了。”鬼手琵琶挽住他的手膀,神情有点依依:“不要再送我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但愿日后相见有期。”
“也许我在杞人忧天,没有人打你的主意。”他站住了,扭头回头瞥了一眼:“相送三十里,这是我的心意。走吧!该放快脚程啦!可别等到天黑关门掩关还没赶到,明天可得耽误老半天,无法早些进入湖广了。”
身后,蹄声乍起。
“真要赶,百十里半天就可赶到。”
“呵呵!想被旅客看成疯女人吗?”他大笑:“漂亮的大姑娘在路上飞奔,象话吗?”
蹄声急骤,健马像在冲刺。
驮队已快要接近身后,在前领骡的骡夫已到了三丈外。
“快三十岁了,那能再称大姑娘?兄弟,你还会说讨好姑娘们的甜言蜜语呢!”鬼手琵琶也开心地甜笑:“小凤儿才真是美而的大姑娘,善体人意,也活泼刁钻,她对你又爱又怕……”蹄声如雷,健马飞驰而至。
两人同时转身察看,阳伞后举。
官道宽阔,他俩靠路右行走,不妨碍车马。驮队则走在路中偏右,第一匹健骡已和他俩并排。
两匹健马则是在路中心飞驰,后面尘埃滚滚,已经超越了十匹健骤,也即将与第一匹健骡相并了。
变生仓促,谁也没料到会有变故发生。
第一名骑士飞离鞍桥,第二名随后飞跃而起。
已超到前面数步的第一名骡夫,取下遮阳笠做兵刃,挥动时风声虎虎,回头急迎下扑的第一名骑士。骑士飞越第一匹健骡上空,光华闪烁的长剑如长虹泻地,刺向骡背上的货囊搭带。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两骑士要抢劫健骡所驮的货囊,想必是货囊中有贵重的货物。
镖局保暗镖,红货通常使用这种方式秘密运送,避免引人注意,愈秘密愈安全。
驮队中间和后跟的四个人, 喊着拔出衣内的匕首或短刀,狂野地向前抢扑。
同一瞬间,骡背所驮的两只可盛百斤,看似不怎么沉重的货囊,分向两侧跌落。
第二名身在空中的骑士,双手疾扬电芒破空下射。
攻击发生得突然,人数也不少,双方发生接触,必定会波及走在路侧的人。事不关己,搏斗时不会立即波及旁人,被波及的人有充裕的时间回避,退过行道树与排水沟,便可获得安全脱出险境。
鬼手琵琶逐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事出突然,事先没有心理上的应变准备,仅讶然后退了两步。
“放松!”荀文祥的急叱,在她耳畔震鸣。腰间一紧,身形斜飞而起,从两株行道榆树中间穿越,耳听暗器破风的厉啸惊心动魄,双目朦胧难辨景物,身躯被挟牢,有如在腾云驾雾,一起一落,便落入路右的矮林,距官道已在六七丈外。
“这些天杀的狗东西。”她身形随下落的惯性,双足及地几乎摔倒。
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