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一定是属于姥姥家的。农田,平房,大树,铁路,家家户户的炊烟,金灿灿的阳光,捉迷藏,上树摘桑果,下雨踩水坑,领着一群小孩子横冲直撞,卖菜的大叔,小卖部的爷爷,炒面皮的婶婶,还有姥姥家的花馍馍。
我那时的调皮绝非你想象,不让小伙伴进家门,堵在门口差点挤断手指;长辈在打麻将就跳到桌子上踢翻麻将,把麻将牌拿起来朝着窗户扔;把邻居养的鸡抱回来自己偷偷养,最后半夜打鸣东窗事发……儿时的恶作剧数不胜数。但我却不敢在姥姥面前造次,曾经在家里只要姥爷在我便不吃饭,哭着闹着耍赖皮;但如果只有姥姥在家,我就乖乖坐在桌子前自己喂饭,还哼着自创的儿歌:姥姥洗衣服,娃娃自己喂。
和花馍馍有关的故事太多了,说哪一件呢?姥姥说我是机灵鬼,有一年快过年时闲来无事,姥姥抱着我开玩笑地对我说,你的压岁钱都给谁呀?我吃着花馍馍含糊不清地说,给妈妈。姥姥奇怪地问,你怎么不给姥姥呢?你妈妈有工作自己挣钱,你姥爷也有退休金,只有姥姥年轻时没工作不赚钱啊。
结果我歪着头非常认真地说,那你年轻时不工作是死去了吗?那时正好有一个母亲的朋友来探望姥姥,结果两个大人笑得岔了气,至今说起这件趣事全家人依然哈哈大笑。
曾经在我眼里,她是一个有点严厉的老太太,小的时候有一个同龄的小伙伴叫丁旭,算是我们的孩子王,带着我们上房、爬树、下水沟、挖煤球,教唆我们抽烟。姥姥不止一次板着面孔告诉我不许和他玩,不然会被带坏。
有一年冬天下着大雪,丁旭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外面有热闹看,有好多好吃的,我一听两眼放光,央求着他带我去。他狡猾地说那你给我几块花馍馍,我就带你去。那时馍馍还没有做,一大缸白面还没有和,只有那一年的“垫脖子”提前做好放在面板上,丁旭指着说就要它了,我毫不犹豫拿起来套在他的脖子上,送你了。
后来姥姥扯着嗓子喊满宿舍找我,遇到另外一个小伙伴告诉她我和丁旭出了铁门朝大路走了。姥姥顾不得天寒地滑出去追我,等看到我时,我一个人在雪天里站在路边等红绿灯,丁旭早就不见了踪影。我看到姥姥来吓得直哆嗦。姥姥拽着我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打,我哇哇大哭。
姥姥把我领回家就去找丁旭,哪想到他早就偷偷溜回家,正坐在床上吧唧吧唧啃着我送的“垫脖子”,见姥姥找上门来赶紧打着饱嗝慌里慌张道歉。我知道姥姥的脾气,小心思已经在心里翻涌过好几遍。又一顿打肯定是躲不过,不然就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要不然就装晕倒,或者说感冒发烧,怎么装可怜怎么来。还没等拿定主意,气势汹汹的姥姥已经站在了面前,指着我的头就开始教训我。
我一看情形不对,站起来就准备朝门外溜,姥姥一把抓住我喊,嘿!你个兔崽子,还想跑是不是,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我情急之下连忙挣脱,刚甩开姥姥的胳膊,脚下一滑没站稳,结果整个人直接摔进了旁边和面的大缸里。
缸里有刚刚倒进去的面粉,我整个人就栽进了面粉里,扑哧一声面粉从陶缸里溢出来,满家开始飘着白面。我躺在缸里怎么都站不起来,吓傻了的姥姥赶紧把我从面缸里揪出来,我的头上、脸上、嘴里、身上全是面粉,我使劲吐都吐不干净,眼睛被迷得睁不开,姥姥一边给我掸身子一边忍不住就笑了。
我一看姥姥笑了,心想这次估计没事了吧,于是我也跟着笑,一老一少越笑越厉害,笑得合不拢嘴,笑得前俯后仰,姥姥给我倒了一杯水我都端不稳,姥姥一边说小心别烫着一边过来扶我。
我大笑着摆手说没事,结果水一下子溅出来洒在手上,我被烫得大喊哎哟我的妈,结果身子一颤又没站稳,第二次连人带水,又摔进了面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