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出殡的日子,恰好是我生日的这一天,老天要让我新生的这天,正式与姥爷告别,仿佛是用这样的巧合,提醒我此后时光里的每一刻,都已经没有了姥爷的陪伴,都不再有温暖的大手和拥抱,都不再有亲切的叮嘱和关怀。
命运就是这样的喜欢捉弄人,我会用自己此后的每一个生日,都和姥爷说一声再见,我会用之后每一天时光的等待和付出,来为姥爷做一次长长的守候。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一个部分,也已经死了。姥爷像是我身体里的血肉,现在被生生地抽走,再也无法归还给我。当出殡这一天天空开始发亮的时候,我看到这座城市开始呈现出微微的蓝色,看着它变成了一个仿佛要吞噬万物的巨大容器,空空的,冷冷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新的一天就在眼前,而我,却觉得如此的孤独。
时间可以迅速填平一切,就像海水可以覆盖住这颗星球的一切凹槽。
与姥爷的日子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无论我多么想回到曾经,都已经不可能,无需逃离,被刺痛的心也要默默承受。时间或许是最好的治愈师,他可以抚慰姥爷离开带给我的痛楚,却永远无法抹平我内心的这道伤痕。这是日积月累的见证,这是姥爷用爱填补住的空缺,而今他远离这个世界,这道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一次次提醒我,在一起的时光不复存在,就连告别的时刻,都结束了。
送别姥爷之后,我在家中整日昏睡,仿佛要把这几日的痛楚忘记;而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姥爷最后的面孔又一次次扎扎实实浮现在眼前,我安静地回想自己曾经的生活,想念着那片心中的过往,也踏着姥爷曾经的足迹,一次次回到往昔,所以内心里不曾有过彷徨。那就犹如一片大海,广阔,寂静,我一次次漂浮在其中,面对着我曾经和以后的人生。
姥爷的离开太过突然,之前毫无征兆,我在这些夜晚,在浓浓的黑夜里,反复回望曾经的日子,反复回想起姥爷的一颦一笑,就像是秋天黄昏等待收割的稻田上,那些乌鸦飞过的痕迹;就像是深夜看一场悲伤的电影,等到结局之后才姗姗来迟的泪水;就像是整个下午坐在阳台上看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籍。那些时光缓慢流淌,像是一针一线缝补出的记忆,拼凑出了往日的模样。
我与姥爷的情感,就如同这北方的大地,波澜起伏,有灿烂如同信仰一样的阳光,有嘹亮婉转的歌声,不管我走到哪里,姥爷始终与我为伴,就如同这方土地,那条日渐锈迹斑斑的铁路,那片干涸如同手臂一样的农田,那些屹立在钢铁厂背后的老房子,那些生活在那里不曾离开的老人,都在一瞬间回到我的脑海里,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