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可以在南宫笙房间里等他回来。萧紫依还来不及细细思考,手就已经推开了南宫笙的房门。
借着月光,萧紫依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屋内的情况。屋里并没有人,摆设也很简单,就是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一张床。桌子旁边放了几张椅子,床铺铺得也很整齐,可见主人很早就出门了。
萧紫依深吸一口气,她的心底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她知道难得今天这么晚南宫笙不在宫中,这么好的机会如果再不把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所以她抱着这里也算是她的地盘,她盘查下违禁物品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心情,开始在房间内小心地翻查。
屋内的物品并不多,萧紫依并没有看到一本像是书的东西,倒是翻到了一些做吃的用的香料和馅料。她拿起一个青瓷瓶,忍不住放在鼻子前嗅着。
完美的香气沁人心扉,萧紫依不禁默然。她始终不愿相信,能做出那么精致点心的男人,会是一个用心险恶之徒。
所以,她才不断地在心中为他找借口吗?是她不愿相信自己看错人了吗?
萧紫依握着那个装着香料的青瓷瓶,坐在黑暗中发呆。
是她多虑了吗?萧紫依越想心情越乱,恨不得南宫笙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那样她就可以直接当面问个清楚,也好过她现在这么受折磨。
“吱呀——”就像是回应萧紫依的心声一般,门适时地被人推开。
萧紫依心虚地立刻闪身躲在柜子后面的阴影处,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南宫笙喝得醉醺醺的身影艰难地穿过屋子,倒在了床上。
呃……她为什么要躲啊?萧紫依为自己的条件反射懊悔不已。她不是决定要和他面谈吗?不过,萧紫依看着南宫笙醉倒的这个样子,好像谈也谈不出来什么。
真是的,连脸都不洗衣服都不换就这么睡了啊?真是不讲卫生,而且连大胡子都不摘。萧紫依撇了撇嘴,听着屋里面开始响起南宫笙的鼾声,不禁想着她若是这时候去搜身,会不会就能找到独孤皇后的手札?
如果在平时,这件事她绝对连想都不敢想。毕竟南宫笙是有武功的,她若是想不被他发现靠近都是个极大的难题。但是现在他喝醉了,离她又不到三步的距离,她甚至可以借着投进屋内的月光看清楚他脸上一根根的假胡子。
只是过去摸一摸他怀里有没有那本该死的手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不会发现什么,等以后找机会再和他谈。只是过去摸一下……
萧紫依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把手中的瓶子放下,踮着脚走到南宫笙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正睡得香甜的他。
哼!大胡子就算是睡着了也很可恶!萧紫依一想到白天的时候,他被夏侯奉节那个小爱哭鬼猝不及防拽下胡子的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抿住唇弯起嘴角。
萧紫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手不知不觉地伸了过去,目标却不是他的胸膛,而是他的那个大胡子。可是手在就要碰到目标的时候,一直没有间断的鼾声突然停止了,与此同时她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一股大力从前面传来,让她失去平衡倒在了他的怀中。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她头顶上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睛,知道她不幸被人抓包了。
“呃……我想我可以解释……”萧紫依润了润由于紧张而显得干燥的唇,可怜兮兮地说道。
“哦?怎么解释?”南宫笙有趣地说道,他低头看着躺在他身上显得异常诱人的萧紫依,一阵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丫头不知道大半夜穿得这么单薄跑到男人房间里,会多么让人产生误会吗?
“呃……”他带着酒气的味道像是把她浑身包围了一样,让萧紫依感到眩晕。她从小就讨厌浓重的酒味,但是他身上的那股酒气不知道是因为酒的浓度淡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是一种很清淡醉人的味道,还有她手中曾经拿过的那瓶青瓷瓶的香料味,让她不禁深吸了两口,然后心头的记忆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是了,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被他拥在怀中,在还未见到他的脸时,她就闻到了这股淡淡的酒味,混合着那时漫天的桃花香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南宫笙看着萧紫依恍惚的神情,不禁开始担心起来。这些天她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就算他就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把覆在她面上的长发细心地拨开。
萧紫依感到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的脸颊,像是划过一件极为珍爱的珍宝。而在月光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手腕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她退缩了。
她不想知道他为何接近她的真相了。
就算她强迫自己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如果他和她相遇的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那么春游的那次也是他授意的?通过南宫筝可以轻易知道他们的路线,雇用一个人演戏,然后自己做苦肉计……
可是,当时他无法预知她会有一个有机关的发簪。既然看到她倒下,他也不必自己又给自己划上一道口子。而且到现在,他也从来没用这件事向她索求过什么。
南宫笙静静地看着萧紫依白皙动人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玲珑剔透。她那浓密的睫毛总是挡住她那双藏着无数古怪精灵奇思妙想的眼睛。他喜欢看她凝望着孩子们时那种温柔的神情,也喜欢看她恶作剧后上扬的嘴角,更喜欢她这样安静顺从地躺在他怀中,就好像他真的拥有了她一样。
“公主……”南宫笙压低了身子,故作关怀备至的样子。他必须引起她的注意,好让她别在他床上发呆,快点说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紫依愣了愣,看着面前煞风景至极的大胡子嫣然一笑,伸出手做出了一件她渴望已久的事情。
南宫笙愕然,他没想到今天他的大胡子居然这么不配合,连续两次啊!
萧紫依满意地看着他光洁的下颌,随手把那个摸上去怪怪的大胡子扔到床下。
南宫笙苦笑道:“就是为了想要证明这个?今晚才来的?”
萧紫依看着南宫笙露出帅气的俊颜,心情颇佳地说道:“看来你好像很失望。”果然对着帅哥说话心情就会好转,老实说不修边幅的南宫笙和兰味坊的贵公子样的兰老板,外貌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南宫笙形状优美的唇角巧妙地弯了一个弧度,别有深意地笑道:“我还以为公主你早就知道了。”
“我们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说话吗?”萧紫依用手指尖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靠得太近了,搞得她几乎都喘不上气了。之前在他露出真面目用兰老板的身份和她见面时,因为不便细细打量这个男人,此时两人距离如此的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不但很英俊,而且眼中好像是有个旋涡,被他如此专注地注视着,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萧紫依居然痛恨起她在夜晚也有如此良好的视力来。
南宫笙有趣地看着她略显慌乱的眼神,俊逸的脸上慢慢换上一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几近耍赖地轻吐出一个字道:“不。”
“为什么?”萧紫依没料到会被他如此干脆地拒绝,呆呆地反问道。伸手推他的肩膀,却纹丝不动。刚才因为紧张而没有注意到,他的双腿和她的交缠在一起,两人共同躺在了一张床上。这种暧昧的姿势如果让任何一个人看到,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南宫笙唇边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徐徐地说道:“除非,公主告诉我你今晚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萧紫依的心漏跳了一拍,所有脑中的暧昧绮思都烟消云散。她别过头避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那为什么别开目光?”南宫笙掬起萧紫依的一缕长发,拿在手中把玩,笑眯眯地说道,“公主,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右边的眉毛都会抖一下。”
萧紫依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眉毛,迟一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她无语地听着南宫笙肆无忌惮的笑声。
南宫笙笑得身子都抖了,单手支撑不住身体,全身低了下来,用手肘拄在萧紫依耳边。
两人靠得更近了,他的鼻尖都几乎碰到了她的面颊。
萧紫依都不敢回过脸,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她身体绷得很紧,懊恼地说道:“不公平!这不公平!”
南宫笙的笑声戛然而止,在她耳边轻叹道:“怎么不公平?公主,只许你有秘密,不许我也有吗?”
萧紫依呆看着在她身侧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一时回不过神。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公主,也许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会让事情更简单一些。”南宫笙坐起身,在床的另一角盘膝坐下。
萧紫依连忙起身缩到角落里,但是悲哀地发现就算是她选择了离他最远的地方都没用,因为这个床并不大。她怀念起她那张很大很大的紫檀木床,虽然床头上被他刻了字。
南宫笙耸耸肩道:“没错,那个紫檀木床上的痕迹,是我刻的。”其实并不是很难猜,这个小公主这些天对他的态度大变。而且正好是让他发现她寝宫里现在正在睡的那张床是本来应该摆在长信宫里的那张,那么她突然对他冷淡的原因就可想而知了。
“你好浪费,知道那张床多少钱吗?”萧紫依听到南宫笙承认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话,而且她也很诚实地说了出来。她确实是心疼……那可是千年才成一木的紫檀啊!
南宫笙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道:“公主,若是我和你说,那张床其实只是大叶紫檀,并不是小叶紫檀,你会不会心情舒服些?”两种紫檀虽然名字差不多,但是价格却是天差地别。
“不会。你要说明为何刻字的原因,我可能会心情舒服些。”萧紫依横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调开视线。惨了,她习惯和满脸大胡子的他说话,还未适应如此帅的脸啊!更何况还在同一张床上。
南宫笙轻叹道:“公主,既然我刚才都说了互相试探不如开诚布公,那么我就搏一把。我没把握你能告诉我你的秘密,但是我先把我的说出来吧。”
萧紫依才不吃他这一套,伸过手去抖了两下道:“拿来吧,反正那个拼音只有我能看懂,你不给我看给谁看啊?”哼!她只要不看他的脸就行了,还当他是大胡子。
南宫笙苦笑,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虽然她也没有承诺他任何事,但是他还是从心底里相信她。南宫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防水布包得非常严实的布包,拆开之后就是几张纸。他看了一下,随后放到萧紫依手上。
萧紫依迫不及待地走下床,来到桌前点亮了油灯。果然不出她所料,纸面上的都是汉语拼音。这几张纸看起来很新,而且拼音写得七扭八歪,萧紫依转过头朝南宫笙翻了翻白眼问道:“这不会是你自己誊写的吧?”独孤皇后作为一个学习拉丁字母多少年的人,拼音不可能写得这么差劲的。哼,她还真是被他骗了,回想起来刻在紫檀木床头上的那一句拼音也刻得不是很流畅,她还以为是不顺手所致。
南宫笙见她果然认识,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坐在她面前,满眼兴奋地问道:“这你都能看出来?那写的是什么?”
在跳动的灯火下,南宫笙神采飞扬的俊颜措不及防地进入她的视线,让萧紫依非常不适应地呆愣了片刻。
南宫笙以为她的犹豫是因为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帮他解读,他忐忑不安地解释道:“我从得到这几张纸之后,竭尽全力地想看明白。这上面这些字符的排列我几乎都能从头到尾地背下来,可是就是看不懂。我只是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对不起,很抱歉多做了这么多事。”
“哗,全能背下来?”萧紫依无比佩服,也感觉到了他想要知道这些拼音意思的迫切心情,“明白了,之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觉得如果我不认识,你也就不必解释这么多了,干脆就当没发生过。对不?”毕竟独孤皇后留下的这几个字是很敏感的话题,不能见一个人就对一个人全盘托出。他估计用这招也问过很多人。萧紫依一这么想,就觉得心里稍微那么平衡了一下。
南宫笙扬起了笑,他过长的刘海被他拨到了一边,露出了他晶亮而又深邃的双眼,萧紫依甚至都可以看到他眼内反射的那跳动的烛火。只见他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公主,在长信宫那时,你不也清清楚楚地回答了我,你并不认识这些字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