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私生,苦差,毒箭
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神话中第一大英雄,他是宙斯的儿子,死后升天成神,一生的事迹尤其是“十二件苦差”,是一部陆地版的《奥德赛》。他的故事没有奥德修斯故事中的大海的涛声,也不如俄狄浦斯那样惨绝人寰,但更接近普通人的命运,在苦难与荣光、理性与疯狂、战场与情场等诸多方面都富有启示。
嫉妒中诞生
赫拉克勒斯是宙斯又一次偷情的结果,据说他是宙斯的最后一个凡人儿子。其母亲是忒拜王安菲特律翁的妻子阿尔克墨涅。安菲特律翁与阿尔克墨涅是堂兄妹,大英雄珀尔修斯的孙子和孙女。有一次,安菲特律翁出征,在他凯旋的前夜,宙斯化成他的样子与阿尔克墨涅相会,并使太阳三十六小时没有升起。结果后来阿尔克墨涅孕育了两个孩子,分属于丈夫与情人。宙斯兴奋过度,在孩子即将出生的那天,庄严布告奥林匹斯:他儿子珀尔修斯的后裔、一位伟大的英雄即将诞生,这个孩子将统治自己所有的亲人。
泄密果然很糟糕。赫拉十分恼火,她偷偷地乘金车来到阿尔戈斯。在那里,珀尔修斯的另一个儿子斯特涅罗斯的妻子也怀孕待产。赫拉让她提前分娩,生下一个羸弱无能的儿子欧律斯透斯。稍后不久,赫拉克勒斯降生,命定他将受到懦弱的欧律斯透斯的统治。赫拉利用宙斯保密不严、逻辑不周的漏洞,改变了赫拉克勒斯的命运。但她也曾在无意中大有恩德于后者——此是后话:有一天,智慧女神雅典娜诱导赫拉看到一个漂亮的弃婴,赫拉既怜又爱,解开衣襟为婴儿哺乳。哪知婴儿过分用力,赫拉立即把他推开,溅出的乳汁化成了银河(也有神话认为银河是法厄同交通肇事留下的物理痕迹)。吸入的一口就使这婴儿——赫拉克勒斯脱离了凡胎。
赫拉克勒斯出生后,赫拉的嫉妒与愤怒没有止息。她派出两条双目火光炯炯的巨大毒蛇去袭击赫拉克勒斯。襁褓中的婴儿睁开眼睛,十分平静,两只稚嫩的小手分别握住了毒蛇的七寸。义父、母亲和保姆惊恐地赶来时,大蛇已经像绳子一样瘫软在摇篮边了。
天才儿童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人神两界、黑白两道纷纷来为孩子进行“素质教育”,武艺、骑术、言谈举止乃至偷窃全面发展。不过他的文化课成绩可能不好,代课老师里诺斯要惩罚他,赫拉克勒斯一怒之下,用里拉琴将老师砸死。在法庭上,他辩护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被判无罪。但他的父亲——其实是义父的安菲特律翁担心他再度滋事,就把他送到喀泰戎山去放牛,师从希腊第一名师——马人喀戎。喀戎以和善及智慧著称,常被美称为人马,他是忒修斯、阿喀琉斯、伊阿宋和赫拉克勒斯等多位希腊英雄以及希腊第一神医阿斯克勒皮俄斯的导师。名师出高徒,几年过去,赫拉克勒斯成长为一个高大强壮的小伙子,威风凛凛,擅长射箭和投枪。
行走江湖之前,奥林匹斯众神知道大Boss的儿子前途无量,是最优的广告载体,所以纷纷赞助“指定用品”:阿波罗的强弓、赫尔墨斯的宝剑以及火神的铠甲等。当时“NIKE”(胜利女神)还不生产运动服,于是雅典娜送来了刺绣的服装。但赫拉克勒斯标志性的物品都是自制的,如打死了喀泰戎山的一头猛狮,将狮皮披在身上,狮爪在胸前一结,就成了披风。然后又连根拔起一棵梣树(或橄榄树),就做成了狼牙(象牙)大棒。
《银河的诞生》
丁托列托(Tintoretto,1518—1594)
英国伦敦,国立美术馆
《扼住蛇的赫拉克勒斯 》
巴托尼(Pompeo Batoni,1708—1787)
意大利佛罗伦萨,现代艺术馆
另外,有一个“赫拉克勒斯在十字路口”的著名故事,肯定是后来的道德家们精心勾兑的心灵鸡汤,他们对一身武功、有暴力倾向和犯罪记录的赫拉克勒斯不能放心,所以让他来一番深刻反省。有一天,赫拉克勒斯徘徊在路口,不知去向何方。这时迎面走来两位美丽高贵的女子。第一位女子雍容华贵,顾盼生辉。她说:“赫拉克勒斯,可能有人说我轻佻,但我是幸福女神。跟我走吧,你将无须奋斗和操劳,没有烦恼和忧虑。在华美的宫殿和舒适的床铺上,你有享受不完的富贵荣华。”另一位女子走向前来,她洁白无瑕,庄重谦和:“我是道德。我不能许诺你舒适和欢乐,但我想告诉你,一切理想和幸福都不会自动从天而降,只有通过磨砺和奋斗,才能得到神的佑护、祖国的荣誉、朋友的爱戴和矫健的体魄。”道德女神肯定还说了一些类似“舍生取义”以及“留取丹心照汗青”之类的名句。其实这场“争夺下一代”的论战大可不必,因为赫拉克勒斯不会甘于平庸,敌人赫拉也不允许——“赫拉克勒斯”名字的意思就是“因为赫拉的迫害而建立功勋的人”。道德对于赫拉克勒斯来说,就是与苦难命运斗争的过程。
赫拉克勒斯的事业终结于爱情,也开始于爱情。他功名尚未成就,国王忒斯匹奥斯就认识到了少年英雄的潜力,于是决定让自己的五十个女儿每人与他生一个孩子。有的神话说赫拉克勒斯一夜间让四十九个女子怀孕(有一个女子拒绝),也有人说国王名义上嫁长女,实际上每夜换一个女儿进洞房。希腊人认为这是赫拉克勒斯的“第十三件苦差”。
不过,赫拉克勒斯真正的苦难是从第一次婚姻开始的。他帮助忒拜国王克瑞翁打败了明叶国王,克瑞翁遂以女儿墨伽拉相许。夫妻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并生了三个孩子。但赫拉的迫害变本加厉,她使用法力让大英雄失去了理智。疯狂之中,赫拉克勒斯射杀了自己的孩子(可能还有妻子)。清醒之后,他因无法洗刷的血污和罪恶而陷入了深深的痛苦。
在德尔斐阿波罗庙,神谕启示赫拉克勒斯:他必须为欧律斯透斯服役十二年,立十件大功,方可赎罪,并获永生。
十二件大功
欧律斯透斯是因赫拉的诡计而提前出生的,他因此命定代替赫拉克勒斯,成为迈锡尼的国王,统治自己的家族,也成为赫拉克勒斯的主人。他非常胆怯、懦弱,并嫉妒堂兄弟赫拉克勒斯的声名,所以给后者安排的十件任务艰难古怪,非常人所能完成。后来他还故意刁难耍赖,使苦差增为十二件。大英雄受制于懦夫小人,希腊的狮子头又不能效仿中国的豹子头快意恩仇,心中该是何等悲哀与愤怒,只好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自慰吧。
第一件,扼死涅墨亚的狮子。涅墨亚的狮子是巨人堤丰与半人半蛇女怪厄喀德娜的儿子,也有人说是从月亮上掉来的。它身体巨大,皮坚肉厚,非任何利器所能伤害,已在涅墨亚附近吞噬无数生灵。赫拉克勒斯与它在山洞口相遇,连发三箭,皆被弹飞。发怒的巨狮张开血盆大口,声如雷鸣,英雄用狼牙大棒猛击,然后趁狮子发昏的片刻,铁箍一样扼住其颈,终于勒死。他用狮爪(刀剑都不顶用)剥下了狮皮,回去交差。朋友们惊喜万分,他们正在为他举行葬礼。国王欧律斯透斯却吓坏了,从此以后不敢再见赫拉克勒斯,只能通过使者传达任务。甚至传说他特制了一个大铜罐,每次英雄回来交差,他就藏到里面去。
《赫拉克勒斯与勒耳那水蛇》
雷尼(Guido Reni,1575—1642)
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第二件,消灭九头蛇许德拉。许德拉也是堤丰与厄喀德娜的女儿,狗身蛇头,呼出毒气,而且头有九个(有人说是一万个),其中一个是不死的。赫拉克勒斯带着侄儿伊俄拉俄斯赶到勒尔涅的沼泽地,用烧红的箭镞引蛇出洞。妖蛇以尾立地,鳞光闪烁,嘶嘶怪叫。大英雄踏住蛇身,用木棒将蛇头一个个击碎。但击碎一个,生出两个(类似今日游戏厅里的砸地鼠游戏),沼泽里还爬来一只巨虾帮凶。赫拉克勒斯令侄儿以燃烧的木头烙妖蛇的伤口,蛇头终于不再生出。然后又击落了不死的蛇头,压在巨石下。令人气愤的是,国王欧律斯透斯以有人帮忙为理由,宣布这件功绩不算数。赫拉克勒斯从中得到的唯一好处是把箭镞沾染了蛇胆或蛇血,从此中箭者无药可治。这毒箭位列西方生化武器兵器谱,后来流传到特洛伊战场上,射死了风流王子帕里斯。
第三件,活捉刻律尼亚山的赤牝鹿。赫拉克勒斯面对的都是珍稀动物。赤牝鹿金角铜蹄,美丽矫健,隶属于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只能活捉,不能杀死。赫拉克勒斯追捕了整整一年,甚至到了极北净土,赤牝鹿仍然没有疲惫的迹象。赫拉克勒斯无奈地射出一箭,射中了角或腿,也有人说一箭将鹿的两只腿穿在一起,却一滴血没流。在扛着赤牝鹿回去的路上,月亮女神出现了,她严厉地斥责了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只好请她原谅,因为这是国王欧律斯透斯的命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件苦差总算善终,只是体力消耗太大。
第四件,生擒厄律曼托斯山的野猪。长嘴獠牙的大野猪破坏庄稼,荼毒生灵,也是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派来惩罚人类的。赫拉克勒斯对付这只野猪并没有格外的艰难,很快就把它扛回了迈锡尼,吓得欧律斯透斯又躲到大铜缸里。但在去狩猎野猪的途中,却发生了一件伤心的故事。那是在马人福罗斯家中宴饮的时候,他喝了一罐属于所有马人的美酒,结果引发了冲突。在与马人的战斗中,赫拉克勒斯以毒箭误伤了恩师喀戎。喀戎是马人中最聪明、善良、文雅的一个,曾是赫拉克勒斯幼年时的朋友和老师。他本来是不死的,可如今不可痊愈的箭伤让他痛不欲生。他只好主动前往冥府,或说顶替了被钉在高加索山悬崖上受难的普罗米修斯。
第五件,清理奥革阿斯的牛圈。伊利斯的国王奥革阿斯养牛三千头,牛圈三十年未曾打扫,致使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瘟疫蔓延(这个岛没被埋没已经是奇迹)。赫拉克勒斯必须在一天之内清理干净,这纯粹是为难和恶心大英雄。但赫拉克勒斯也有智慧,他引来阿尔普斯河和佩纽斯河的河水,一冲了之。可惜这次又是徒劳无功,因为他曾向奥革阿斯要求报酬,欧律斯透斯认为这是干私活。而奥革阿斯也赖账,说赫拉克勒斯是为欧律斯透斯雇佣和服务的,并且实际是河神完成的任务。数年以后赫拉克勒斯杀死了奥革阿斯才平息了心中的怨气。这个故事留下了著名成语“奥革阿斯的牛圈”,指肮脏的地方或棘手的问题。
第六件,驱逐斯廷法洛斯湖的食人鸟。这是一种巨大的猛禽,铜爪铜喙铜羽毛,在空中一抖身体,羽毛就像箭一样射出。赫拉克勒斯站在湖边,一时不知所措。这时身后有人轻拍他的肩膀,原来高贵的女神雅典娜降临,送来了火神制造的铜钹(或说响板,或说哗啦棒)。赫拉克勒斯精神大振,登上高坡,敲响巨钹。怪鸟受惊飞起,赫拉克勒斯利箭连发,怪鸟应声落地,其余的逃之夭夭,再不复返。后来阿尔戈船的英雄们还吃过它们的苦头。
第七件,捕捉克里特疯牛。欧律斯透斯不喜欢赫拉克勒斯如此迅速地回来交差,所以从此开始尽量往远道打发。克里特国王弥诺斯答应海神波塞冬,将把在大海边看见的第一件物品献祭给他,结果海边出现一头漂亮的神牛。这时弥诺斯心有不舍,换了一头普通的牛作为祭礼。波塞冬大怒,让神牛发了疯,口中喷火,在岛上横冲直撞。伟大的赫拉克勒斯赶来,完成了“斗牛”任务,然后骑在宽阔的牛背上乘风破浪回到迈锡尼。但欧律斯透斯也不敢养牛贻患,于是放牛归山。后来英雄忒修斯再次征服了疯牛。
第八件,制服狄俄墨得斯的烈马。色雷斯人狄俄墨得斯国王是战神阿瑞斯的儿子(不同于特洛伊战争中的狄俄墨得斯),他有一群凶猛的牝马,不吃燕麦,喜食人肉,过往的客人经常被扔到铜槽里成为饲料。赫拉克勒斯赶来盗走了烈马,狄俄墨得斯率众追赶,被赫拉克勒斯杀死,做了马料。但赫拉克勒斯的一个心爱的伙伴阿布得罗斯也葬身马腹。回来后,欧律斯透斯仍然是马放南山,祸福两由之。
就在去色雷斯执行任务的路上,大英雄为人性的高贵所感动,顺便做了一件善事。那天,他去拜访斐赖国王阿德墨托斯,阿德墨托斯热情款待,备下了丰盛的酒宴。但赫拉克勒斯开怀畅饮之间,发现宫廷中的气氛十分沉重,再三询问,一个仆人才告诉他,阿德墨托斯美丽的妻子今天去了冥国。原来,阿德墨托斯当初曾善待流放下界的阿波罗,于是阿波罗找命运女神为他要来一项福利:他的死亡可由别人代替。如今他气数将尽,年老的父母不肯李代桃僵,只有年轻美丽的妻子阿尔刻斯提斯主动替他去死。今天,阿尔刻斯提斯流着泪嘱托后事,铁石心肠的死神塔耳塔洛斯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已经降临。
赫拉克勒斯惭愧与忧伤交加,热血冲动,提起大棒来到了阿尔刻斯提斯的新坟。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塔耳塔洛斯嘴上滴着祭品的血,瘦骨嶙峋的手伸向他的胸部。但宙斯伟大的儿子无所畏惧,他把死神捆绑起来,要求他放回阿尔刻斯提斯。
宫廷中,阿德墨托斯正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赫拉克勒斯带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委托他照顾一段时间。阿德墨托斯再三表示多有不便,但善良的他最终没有拒绝朋友的请托。然而,女子的面纱揭去,竟然是他最亲爱的妻子!
第九件,获得希波吕忒的金腰带。可能欧律斯透斯全家都在挖空心思出难题,这次他的女儿阿特梅塔想得到阿马宗女王的名品金腰带,于是大英雄就得不远万里为她采购时装。阿马宗是女儿国,霹雳娇娃们骁勇善战。有的神话说,她们为了射箭和投枪的方便,竟然把右乳房割掉,而男子在婴儿时期就弄成残废以便适合干家务。女王希波吕忒的金腰带是战神阿瑞斯的赠品,是权力的标志。赫拉克勒斯不敢轻敌,带了包括大英雄忒修斯在内的一帮朋友助阵。但他已经英名远播,相貌如永生的神灵,女王希波吕忒竟然一见倾心,愿意奉送金腰带。就在此时,天后赫拉化装降临,散布谣言,说陌生人将劫走女王去当女奴。一场恶斗立刻展开了,双方伤亡惨重。最后,希波吕忒求和,或说被杀死,赫拉克勒斯得到了金腰带。
这件功劳似乎不很光彩,所以归途中的故事像是报应。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被迫将女儿赫西俄涅赤身裸体地锁在海边岩石上,献祭给海怪。赫拉克勒斯自告奋勇相救,拉俄墨冬答应以马匹酬劳。大英雄钻进海怪的肚子战斗了三天,刺杀了海怪,但拉俄墨冬并没有兑现报酬。数年后赫拉克勒斯攻打特洛伊,射杀了拉俄墨冬及其大部分儿子,扶植普里阿摩斯为王。
第十件,夺取革吕翁的牛群。这次欧律斯透斯派赫拉克勒斯远征西班牙,路程遥远艰难。有人说他不得不劈开大山,造出了直布罗陀海峡。在大洋河岸,骄阳似火,他张弓搭箭要射太阳车。阿波罗没有怪罪,反而借给他一只金船(金碗)渡海,那是阿波罗的夜航船,每天夜里太阳神就是靠它从大洋河回到东方的。革吕翁是位巨人,三头六臂,为他看守红牛的有双头狗和巨人牛倌,解决他们颇费了一些周折。由于牛群不能扛着走,还要对付盗牛贼以及赫拉造成的疯牛病,回程更为艰难,有的神话说赫拉克勒斯在路上曾经负伤。
第十一件,盗夺赫斯珀里斯的金苹果。宙斯与赫拉结婚时,地母盖亚送了一棵金苹果树。果园位于大地的最西方,由赫斯佩里德斯(夜女神或阿特拉斯的女儿)四(或三)姐妹管理,看守果树的还有一条从不睡觉的百头巨龙拉冬。赫拉克勒斯必须取来三个金苹果。详细路径不明,赫拉克勒斯制服了善于变形的海神涅柔斯,得到了指点。一路上,他把巨人安泰俄斯举到空中扼死,又解放了普罗米修斯,自己还几乎被埃及人作为祭品。终于来到了大地的最西端,这里,普罗米修斯的亲兄弟阿特拉斯正汗流浃背地扛着苍穹,苹果园就在附近。按照涅柔斯(或普罗米修斯)的指点,赫拉克勒斯请阿特拉斯帮忙摘取金苹果,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扛着天庭。阿特拉斯恨不得有人顶岗,所以立即答应。但他盗夺金苹果回来,又变卦了:“赫拉克勒斯,我可以替你把金苹果送到迈锡尼,然后回来换你。”赫拉克勒斯心中紧张,嘴上却说:“行啊。不过我需要找个垫肩,否则我的脑袋和肩膀就要碎了。”阿特拉斯头脑简单些,就又接过了天庭。赫拉克勒斯捡起金苹果和大棒,一去不回。虽然有些对不起,但他的祖先、大英雄珀尔修斯比他更坏呢!(用墨杜莎的头将阿特拉斯石化——时间顺序上有漏洞)金苹果能让人永葆青春,但只能利用,不能另存,后来由雅典娜送回了果园。
《阿特拉斯支撑天穹》
奎尔奇诺(Ⅱ Guercino,1591—1666)
意大利米兰,巴尔蒂尼博物馆
第十二件,擒拿地狱恶犬刻耳柏洛斯。这是最艰巨的任务,生死两界,所有的签证都是一次性的、单向的,岂能容许自由来往。欧律斯透斯无疑希望壮士一去不复回,在冥府永久定居。赫拉克勒斯首先找到了位于特那罗斯海角的地府入口,然后由赫尔墨斯引领,沿着地缝深渊进入哈得斯的城池。戈耳工女妖之一的墨杜莎的阴魂曾试图恐吓赫拉克勒斯,而人类的阴魂都被这血肉之躯吓得望风而逃。赫拉克勒斯救出了因试图劫持冥后而被判生长在石头(或健忘之椅)上的忒修斯,并允诺英雄墨勒阿格洛斯的阴魂,回去后娶他的妹妹得伊阿尼拉为妻。冥后珀尔塞福涅看见仪表堂堂的人间英雄十分欣喜,冥王哈得斯似乎也不敢造次,有的神话甚至说他的肩胛挨了大英雄一箭,痛得载歌载舞。他同意赫拉克勒斯带走三头犬刻耳柏洛斯,但不能动用武器。
在阿刻戎河边,赫拉克勒斯找到了刻耳柏洛斯,此犬有三个脑袋,口中垂毒涎三尺,脖子上生满毒蛇,尾巴是一个龙头,张着血红的嘴。赫拉克勒斯冲上去,勒抱住恶犬的身体和脖子,像抱着初恋情人一样不松手,任凭龙尾缠住双腿,毒牙咬进身体。刻耳柏洛斯终于瘫软在地上。
回到地面时,刻耳柏洛斯怕见阳光,浑身冒汗,毒涎滴落地上,生出一棵棵有毒的乌头草。国王欧律斯透斯见到这条狗时,表现出更严重的恐慌症状,他几乎是央求赫拉克勒斯赶快把刻耳柏洛斯送还哈得斯。
至此为止,十二年过去,赫拉克勒斯完成了为欧律斯透斯的服役,赎清了罪恶,作为自由人回到了忒拜。苦难造就了荣光,赫拉克勒斯如今名扬天下。这无疑更让天后赫拉生气。至于欧律斯透斯,在赫拉克勒斯升天后继续迫害英雄的后代,结果被英雄年迈的母亲阿尔克墨涅挖掉双眼并杀死。
致命的爱情
无情未必真豪杰,这是优点,也是弱点,至少这有利于神对人类的控制。恢复自由不久,赫拉克勒斯再次为爱情而惹祸。
俄卡利亚国王欧律托斯曾得到太阳神阿波罗的真传,善于射箭,并十分自负,声言谁能战胜他的箭术,他将以女儿伊俄勒相许。伊俄勒的容貌比父亲的箭法更漂亮。赫拉克勒斯闻讯赶来,轻松地击败了欧律托斯。欧律托斯十分不安,他知道赫拉克勒斯有精神病史,也曾与人为奴,于是想法推诿婚事。赫拉克勒斯十分不快地离去。此后不久,欧律托斯丢了牛,其实是赫尔墨斯的儿子、希腊神偷奥托吕科斯干的好事,可欧律托斯却怀疑赫拉克勒斯。大王子伊菲托斯很喜欢赫拉克勒斯,相信他清白无辜,于是找到赫拉克勒斯,相约一起去调查丢牛案件。有一天两人并立在提任斯的城墙上,由于赫拉的法术,赫拉克勒斯再一次失去理智,将好朋友伊菲托斯推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
赫拉克勒斯陷于罪责之中,并且疾病缠身。他来到德尔斐阿波罗神庙,请求神谕。但女祭司皮提亚对杀人犯白眼相待。落魄的英雄怒气干云,将庙宇前的三足香炉搬到田野里,要在那里为自己建立庙宇。阿波罗神威震怒,因为神谕所是他设在人间的总领馆。一场恶战即将爆发,宙斯不愿让两个优秀的儿子豆萁相煎,遂以一道霹雳分开了双方。由此,赫拉克勒斯得到了神谕:卖身为奴三年,并将所得报酬送给死者的父亲欧律托斯,才能净罪祛病。
赫拉克勒斯将自己卖给了小亚细亚西部的吕底亚的女王翁法勒为奴。翁法勒实行人性化管理,也不出什么难题,只让他每天安坐内室,做些纺织之类的女红。温柔的统治方式慢慢消磨了英雄气概,三年(或说一年)里,赫拉克勒斯虽然也有几项武功建树,但都是解决较小的治安案件。有人说女王是故意羞辱大英雄,但大英雄似乎也真的乐在其中。有时候,女王披上他的狮皮战袍,他就心甘情愿地穿上女人的衣服。他还与女王生了几个孩子。在花天酒地的日子里,完全忘了当初“道德”女神的教诲。不过,据说在服役将满期时,他突然从沉沦中清醒过来。也有人说,女王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提前释放了他。至于他卖身赎罪的钱,欧律托斯拒不接受,所以隐患还将爆发。
恢复英雄本色之后,赫拉克勒斯快意恩仇,大开杀戒。先后手刃伊利斯的国王奥革阿斯、特洛伊国王拉俄墨冬以及俄卡利亚国王欧律托斯等背信弃义之人,还参加了一场重大战役——奥林匹斯众神对巨灵神癸干忒斯的战斗。癸干忒斯是地母盖亚与天父乌拉诺斯的后代(不属于十二提坦),身材巨大,乱发长须,下半身是一条带鳞的龙尾,据说共有一百五十个。宙斯当初建立新世界时,把这些桀骜不驯、形象不雅的老前辈统统打到了塔耳塔洛斯。可如今他们忽然像恐龙一样出现在佛勒格拉平原上,在地母盖亚的支持下揭竿而起。他们不怕众神,只有凡人可以杀死他们,所以宙斯命令儿子赫拉克勒斯前来助战。要描述战争的场面,我们人类还没有合适的度量衡,因为神们顺手掷出的石块都是一座大山或半岛。赫拉克勒斯与神并肩,箭杀巨灵,是为日后晋升神界的重要资历。
赫拉克勒斯是在征服俄卡利亚国王欧律托斯之后升天的,当他终于抢来欧律托斯的女儿时,灾难降临了。
当初去冥府擒拿三头恶犬时,他曾允诺迎娶英雄墨勒阿格洛斯的妹妹得伊阿尼拉为妻。得伊阿尼拉是卡吕冬国王俄纽斯的女儿,美丽贤淑,求婚者络绎不绝,其中最有势力的是河神阿克罗俄斯,此公生着一个肮脏的牛头,下巴流着泉水,有时还化身为龙。俄纽斯和得伊阿尼拉避之犹恐不及,却得罪不起,只有采取比武招亲的办法选择强者。但谁也不能战胜河神,正在危急时刻,大英雄赫拉克勒斯赶到了。经过一场恶斗,赫拉克勒斯掰断了河神的牛角,赢得了美丽的妻子得伊阿尼拉。
《赫拉克勒斯与翁法勒》
斯普朗格
奥地利,维也纳美术馆
婚礼后赫拉克勒斯在俄纽斯的王宫里生活着,度过了三年的幸福时光,这是他能享受到的最后一段人情的温馨了。在一次宴会上,小男孩欧诺摩斯无意中略有冒犯,赫拉克勒斯顺手打了孩子一巴掌,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那曾扼死过无数恶龙猛兽的手轻轻一拂就足以致命了。他很忧伤和羞愧,没有脸面在这生活下去了,就带着妻子得伊阿尼拉和儿子许罗斯离开了卡吕冬。
在去特拉喀斯的路上,他们经过厄维诺斯河。马人涅索斯过来招揽生意,原来他把来往行人背(或抱)过湍急的河流,并收取一定的费用。赫拉克勒斯请他把得伊阿尼拉送过河去,他自己则把弓箭与大棒扔到对岸,然后大踏步进入河中。但刚到对岸,就听到河中间传来妻子的呼救声。原来,得伊阿尼拉十分美丽,马人涅索斯抱(或背)着软玉温香,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不免上下其手,甚至要把她掳走。宙斯的儿子拉动强弓,染有勒尔涅水蛇胆汁和血液的毒箭射中了涅索斯。看着汩汩流淌的毒血,涅索斯十分痛恨:不过就是品德问题,竟然用生化武器!他心生报复的计谋:“啊,俄纽斯的女儿,你是我送过波涛滚滚的厄维诺斯河的最后一人。请把我神奇的血液收藏好,有朝一日只要把它涂在你丈夫的衣服上,就能挽回他对你的爱情。”
丈夫是爱她的,得伊阿尼拉也不相信这巫术般的手段,但好奇心以及对未来的担心还是促使她偷偷收藏了马人的毒血。她没有预料到有一天她将有使用的机会,而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惨结局。那是在赫拉克勒斯攻打俄卡利亚国王欧律托斯的时候。
当初,赫拉克勒斯与欧律托斯比赛弓箭获胜,欧律托斯却没有按照事先的承诺将女儿伊俄勒嫁给赫拉克勒斯,因此引发了赫拉克勒斯的一系列苦难。如今赫拉克勒斯召集了众多的英雄,攻陷了俄卡利亚,杀死了欧律托斯及其三个儿子,俘获了依然美丽的公主伊俄勒。凯旋的路上,他决定在欧玻亚的刻奈山上修建圣坛,祭拜宙斯。
赫拉克勒斯的使者利卡斯首先将胜利的消息带回特拉喀斯,日夜思念、寝食不安的得伊阿尼拉十分欣慰。可俘虏群中的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忽然让她很不安。那女子美丽高贵,又十分忧郁,原来正是伊俄勒——丈夫曾经很爱慕的女孩,此番征战也正为她而去。情绪化的想象和变形的传言让得伊阿尼拉担心失去丈夫的爱情,她忽然想到了马人涅索斯的血液及秘方。于是进入密室,将马人的血膏细密地涂在一件贵重的袍子(或斗篷或衬衣)上,再将衬衣锁进一只精致密封的小箱。她请使者利卡斯迅速将衣服送达尚在途中的赫拉克勒斯,并叮嘱:“告诉我丈夫,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除了他,别人不可以穿。在祭礼之前,不能让衣服遇到阳光或炉火。”
在刻奈翁山的盛大的祭礼上,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神光焕发,他的事业和声名都达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顶峰。然而,当圣火开始燃烧的时候,那件贵重的礼服忽然紧紧粘在身体上,像烧红的金属一样,将热力与剧毒透进他的皮肉。他颤抖着、呼叫着,却不能将衣服脱掉。极度的痛苦之中,他将带来衣服的使者利卡斯摔死在岩石上。而在特拉喀斯,忠于爱情的得伊阿尼拉听到这悲惨的消息,立刻把利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神谕曾经启示,赫拉克勒斯将死于特拉喀斯附近的俄特山上。他的儿子和朋友将他运到指定地点,搭好了火葬的木柴,却无人忍心点火。此时蛇毒愈发深入,比烈火焚身痛苦万倍。朋友菲罗克忒忒斯经不住再三恳求,点燃了柴堆,他因此获得了赫拉克勒斯的著名弓箭。
火光升起的时候,空中雷电交加。一片祥云飘来,将伟大的英雄接到了光明的奥林匹斯圣山,他成了永生的神灵。西谚说,“人间的葬礼是天上的婚礼”,赫拉克勒斯果然娶青春女神赫柏为妻,死敌赫拉成了他岳母,西方文化中丈母娘与女婿的永恒冲突即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