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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忍者秘史》第四十五回 昧心财成伤心病,假余庆化真余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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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光波翼与黑绳三相视微微一笑,彼此皆知此行不虚。

光波翼低声与黑绳三商议一番,黑绳三点头同意。随后,光波翼笑问道:“兄长何时与孙先生吃的茶?偏得了他许多教诲。”

黑绳三道:“去年孙先生西行时,我奉命去秦州护送孙先生过岷江,一路上伴行了两三日。”

光波翼道:“自从上次长安一别再未逢面,我真想见一见孙先生。”

黑绳三道:“待忙过这一遭,贤弟何不同我一起回长安,咱们一同前去探望孙先生与李将军。”

光波翼道:“小弟还有些事情须回幽兰谷去,只怕难与兄长同行了。另外有一事,兄长或许尚不知晓。”说罢看了看黑绳三,续道:“上次我去长安李将军府上,听他说燕儿姑娘因为琴弹得好,被皇上留在宫中,现住在长公主所居珠镜殿的侧院之中,每日里教授公主弹琴。”

黑绳三嘴角咧了咧,问道:“燕儿姑娘还好吗?”

虽只简单这一问,光波翼却能深深体会到,其中已藏了多少相思之苦,含着多少关切之情,不禁也想念起蓂荚与南山两姐妹,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她们。

光波翼回过神道:“李将军说她很好,兄长回京后亲自探望便知。”

黑绳三默然片刻,光波翼忽又开口说道:“世上最难测料之事想必便是这‘因缘’二字,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若我自幼生长于秦山之中,如今只怕也无法与兄长做成兄弟,反而要刀兵相见了。”

黑绳三拍拍光波翼肩头道:“你我兄弟虽不能常常相聚,彼此却是惺惺相惜,贤弟为何忽出此言?”

光波翼勉强一笑,回道:“我只是想到,前番我去秦山之时,见北道中子弟也并非尽是恶类,只是既处其中,身不由己罢了。或许咱们三道之中,也并非人人皆善。”

黑绳三点点头道:“或许吧,世上并非事事皆由人力可为。便如这天下之事,虽然正邪较量不休,谁又能料到最后鹿死谁手呢?”

光波翼道:“胜负尚不要紧,怕只怕正也未必正,邪亦未必邪。”

黑绳三看着光波翼道:“贤弟这话又是何意?”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二人忽然皆止住说话,不多时,果然有人叫门。光波翼开门来看,正是一名店伙计前来讨取茶金。

光波翼便依青阳所言,将戒指抵给伙计做茶金,那伙计不依,坚持要光波翼付现银,正当此时,忽然哗啦一声响,光波翼忙转身去看里屋发生何事。

这内外两间屋子其实是一间大室,中间以一扇镂雕的月门隔成两间。那伙计也偷偷探头向内间张望,却见黑绳三正弯腰拾捡一个包裹,银锭子散落一地。

光波翼忙挡在月门中间,转回身来,见那伙计正假装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好似浑没看见内间发生之事。光波翼再次好言相求,请那伙计通融通融,不想那伙计却不再坚持,假意叹口气道:“好吧,既然眼下大爷手头紧,小的也不为难您了,不过您这枚戒指拿去当了,恐怕也只能卖个二百来两银子,您还得再补一百两现银。”

光波翼心知那伙计想从中讨些好处,遂笑道:“多谢小哥帮忙,在下也并非吝啬之人,只是一来眼下手头确实不甚宽裕,二来这戒指也的确足以抵得上茶金。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在下再补给小哥五十两,你看可好?”

伙计想了想,点头同意。光波翼将戒指与银子给他,问道:“请问小哥,贵号掌柜的是哪一位?”

伙计道:“敝掌柜姓郭名虎,请问大爷有何吩咐?”

光波翼笑道:“没有,我不过随便问问。我见这蒙顶楼金碧辉煌,豪贵之气冠绝西川,看来你们郭掌柜定非寻常之辈啊。”

伙计嘿嘿笑道:“大爷有所不知,咱们掌柜的可是这雅州城极有头脸的人物,虽说身无一官半职,不过上至刺史老爷,下至平头百姓,任谁都要高看咱掌柜的一眼。不是小的吹嘘,在这雅州境界,没有咱掌柜的办不成的事儿。”

“哦?”光波翼颇感意外,问道,“郭掌柜多大年纪?何以如此手眼通天哪?”

伙计回道:“咱掌柜的今年四十二岁,可是雅州城头号大善人,但凡年景不好,有个大荒小灾的,谁家要是缺吃少粮了,只要求到掌柜的头上,肯定不会让他空手而回。大爷想必看见楼下那块‘余庆无疆’牌匾了吧?那是前几年有次涝灾,雅州两个县的庄稼全被水淹了,朝廷的赈灾粮款迟迟不到,刺史老爷找到咱掌柜的,掌柜的二话不说,便拿出十万两银子赈灾。这块匾就是刺史老爷亲手所书,让人敲锣打鼓送到咱蒙顶楼的。如今雅州城百姓都喊咱掌柜的作‘郭余庆’,郭善人。”

“原来如此,看来这郭掌柜果然是个大善人。”光波翼谢过伙计,送他出门。回到里屋与黑绳三对面而坐。二人均觉这蒙顶楼、郭掌柜越发令人难以捉摸。

本来听青阳力劝二人不要露富、早日返家,非但授意二人以戒指抵作茶金,假装寡资,并告诫二人勿再前去寻她品茶听琴,二人以为多半是这蒙顶楼确有嫌疑,青阳好心,故而暗示,以免二人惹祸上身。适才见那伙计行迹亦有可疑之处。只是听那伙计所言,这蒙顶楼的郭掌柜郭虎竟是一位仗义疏财的大善人,莫非是伙计诳人?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二人议计一番,光波翼请黑绳三外出四下探听,看雅州城中街坊、百姓对这蒙顶楼和郭掌柜有何说辞,他自己则要在蒙顶楼中细细查探,看能否查出些端倪。

黑绳三嘱咐光波翼小心行事,便出门而去。光波翼却将房门紧插,端坐榻上,施展起天目术。

察看了半炷香光景,并未见到楼中有何可疑之处,亦未见到掌柜模样的人。光波翼继续向楼后院落看去。

那院子乃是蒙顶楼的后院,院西开门,院内有库房、马厩等房舍数间。院北紧接一院,应为郭家的私宅。楼后院子北墙高出东西两面院墙甚多,颇似一高大影壁,足以遮挡住蒙顶楼二楼的窗子,令人不至于见到北面私宅院中景象。

郭家私宅院东有一大门,门内是两丈多宽、一丈多长的夹道,夹道北面墙上再开一门,方是进入私宅前院的正门。夹道南面墙上亦有一门,可通蒙顶楼后院。夹道西面则是一夹院的院门,院内为私宅存放车马之所。

透过夹院,光波翼见适才来收取茶金的伙计正从私宅前院中向外走来,或许是刚刚去院中见过掌柜的。光波翼忙向后看,见前院房屋之中并无特别,再向后看,刚刚看到屋后第二进院子,便成了一团漆黑,原来光波翼的天目术已达极限。

光波翼只得收了天目术,来到窗前,改用摩尼宝镜术观看。光波翼在牛货道西角村习练此术颇久,眼光可穿透数十丈之障碍。只是这摩尼宝镜术却无法如天目术一般“视远如近、远近一如”,只能似平常于开阔处远眺一般,故而对于远处之物,虽见其形,而不见其微。

只见这私宅院落共有三进,中院人物颇多杂,后院东、西两厢房中,只东厢一房中有两名女眷行动,貌似主婢二人。正房五间,内有一男、一童、二女,共四人。后院北面乃一花园,除花草山石之外,园中西北、东北两角各有一角房。

光波翼另发现一处特别,便是这郭家的院墙非但特高,且比寻常墙壁宽厚许多。

院落情形大致了然,光波翼便从蒙顶楼出来,绕到郭宅西侧小巷中,行至后院墙外,再次施展起天目术。

这一回光波翼方才看清,正房内果然是一主、一童与两名婢女,那男子四十上下,身形魁伟壮硕,眼光炯炯,颇似身负武功之人,且功夫不弱。光波翼心道:“莫非此人便是郭虎?此人看来倒也老成稳重,只是目光颇有些凶悍气,不似一位救济八方的大善人。”

再看正房中堂,挂有“忠义”二字,房中陈设多为珍异之物。然几间房内,除了中堂那幅“忠义”之外,再无书画,墙上却多挂有刀剑弓矢,光波翼更加确信郭虎乃习武之人。

看到最东侧一间正房,乃是一间书房,房中陈设简单,只一架、一案、五椅,只是摆放颇为奇怪。书架靠东墙,书案临窗背北面南,案后一椅,案前两旁各有两椅相向而设,倒似个小公堂一般。

光波翼细细察看书架,见架上不过摆放着寻常的经史典籍,不知是拿来习读的,还是用来装样子的。将书架上下察看一番,并无特别之处,光波翼将眼光向深处一展,忽然发现架子后面上层偏左处有一暗层,暗层外有书籍遮挡,若非以天目术观察,常人便是进入书房翻找,也绝难发现。加之暗层位置颇高,若是身材稍矮之人,根本无法看到、触到那里。

透过暗层隔板,光波翼见暗层中有一木盒,再看木盒之内有一卷册,并无名目。册中纸页密薄,光波翼尚无法将天目术控制得如此精微,而看清每页上的文字。纵然如此,光波翼仍大感欣慰,看来这卷册之中必定藏有秘密,只要卷册到手,或许便会见到这位郭掌柜的真面目。

察看过房屋、院落、花园,光波翼再看那院墙,原来院墙之中果然有夹层,故而格外宽厚,只是那夹层空空如也,其中并未藏有任何之物。

收回天目术,光波翼回到蒙顶楼客房,只待入夜后再去盗取卷册。

天色甫暗,黑绳三从外归来,光波翼忙询问打探结果。黑绳三道:“远近百姓,十人中倒有八九个知道郭虎此人,其中多半知道他赈灾之事,与那伙计所说无异。纵然不甚知晓者,也未说其有甚不良之举,只道他家财万贯,却从未做过欺男霸女之事。看来这位郭掌柜在雅州城口碑颇佳,至少不是一个仗势欺人之辈。”

光波翼也将郭宅中情形大致说了,因无法暴露天目术,故而并未将书架中暗藏卷册之事说出,只说书房之中颇有可疑之处,自己入夜后欲再入郭家细细探察。

二人来到蒙顶楼大堂,要了许多酒菜,光波翼一番豪饮之后,假意酩酊大醉,被黑绳三搀扶着回到客房。便由黑绳三留守房中,看夜间可有什么人物来访,光波翼则悄然纵出窗外,前往郭宅一探究竟。

光波翼落在一处僻静角落,立时展开坤行术,入地而行。

走过两进院落,眼看快到书房脚下,光波翼忽见前方地下更深处景象有异,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小面方墙,长宽各有七八尺。光波翼忙向前向下奔走一段,从墙顶绕过,见那方墙有四五尺厚,过了方墙,忽然脚下一空,身体落下,却是到了一间地下洞室。

洞室不大,只有七八尺见方,一头堆满了箱子,便是适才所见那一面方墙。光波翼施展天目术,见箱中皆装满了银锭子。再看室外,却是一条走廊,两侧有许多类似的小屋,走廊尽头阔然成一颇大厅堂,近两丈见方,四壁皆有灯火。厅堂四面有门,左手侧门内也有一条窄廊,与光波翼所处之走廊相似,右手侧门内乃一独立房间,对面门内却是一条崎岖走廊,岔道繁多,多有盘旋回转,无法看到走廊尽头处。

光波翼见洞室的矮门从外紧锁,便仍从墙壁穿出,走到大厅之中,见沿途各小屋之中也都整齐堆放着许多箱子,箱中装有各种金银珠宝。此时再看那崎岖走廊,原来可通往地面的入口处,走廊便是一条长长的迷宫,由走廊进入地下大厅的小门也被伪装成墙壁的模样。

光波翼心道:“这地下密室建造得如此隐秘,又藏了如许多财宝,莫非这里便是‘十一大盗’的老巢?郭家院墙空有夹层,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金银财宝却都藏在地下。看来这郭宅之中尚有许多秘密。”

光波翼穿进大厅右手那间屋子,只见屋中挂有一匾,上书“五勇堂”三个大字。发现这里竟是一间祠堂,香案上花果灯烛齐备,龛中供有四面牌位,从右及左依次为:四弟邓玉龙之神位、二弟马雄飞之神位、胞弟郭豹之神位、五弟张槐之神位。

光波翼凛然一惊,他忽然忆起在阆州城外林中假意劫持罗有家父女那四人,最先投河而死的汉子不正是自称“郭豹”吗?那郭豹被他同伙呼作“老三”,如今见这四面牌位正应是结拜的兄弟四人,而郭豹灵牌的位置也正好处在二弟之下、四弟之上。只是牌位上不写“三弟郭豹之神位”,却写的是“胞弟”,想必这郭豹乃郭虎的亲生兄弟,灵牌自然是由郭虎所立无疑。如此说来,郭虎等五人极有可能是结拜而成的盗贼帮伙。只不过,他们怎么会与罗有家那件事扯上干系,莫非他们与坚地也有瓜葛?

此时,光波翼已全然不关心这伙盗贼是不是“十一大盗”,而是极力想弄清楚,郭虎等人究竟与忍者有何关系,能否从郭虎身上弄清自己在阆州遇骗之谜。

光波翼离开地下密室,来到书房脚下,见房中无人,便钻出地面,将那卷册从书架夹层中取出,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乙酉八月十五,嘉胡十一,黄二百二十,白一万一千二百八十,青七万八千,变二。

又随手翻开一页,见是:庚寅三月二十,渝李三十七,黄千七百六十,白十八万九千五百四十,青三十二万六千,变七十三。朱七。

再看最后有字一页,上书:己亥七月十四,合吴二十一,黄三百一十,白三万四千四百,青十七万六千,变十六。

至此,光波翼心下了然,这原是一本打劫的账簿。他在节度使府中所见案宗的最后一例,正好便是今年——己亥年七月十四日,合州吴姓一家二十一口遭劫。黄、白、青应为金、银与铜钱的暗语,“变”疑为其他珍贵宝物之称,只是前面看到“朱七”字样,不明何意。

光波翼又向前翻看几页,找到“戊戌三月四”,即是去年三月四日嘉州姜氏灭门案发之日,姜氏一门十三人遇害。只见账簿上果然载有:嘉姜十四,白五万四千八百,青十二万二千,变七,朱十三。

光波翼此时方明白,原来朱十三即是诛杀十三人之意,前面朱七自然便是杀害了七人。

毫无疑问,这伙贼人的确便是“十一大盗”。看来,自去年六月以后,这伙盗贼连续四个月未犯案,正是因为这郭虎死了四个兄弟,以至于其后的作案频率亦大为降低。

光波翼将账册揣入怀中,心中倏然有了主意,便用书房的纸笔,写下几行字,将纸折好后放入怀中,重又回到地下,以坤行术,将各个小屋中堆放的箱子悉皆移到地下洞室之外丈余远处,这便等于将财宝深埋地下无异。

挪置妥当,光波翼寻到郭虎房间脚下。此时夜深,只见郭虎已换了内衣,正坐在椅子上,一名侍女跪在地上为他洗脚。擦干脚,侍女端着水盆离去,郭虎抓起几上的茶碗吃了口茶,随即起身走到床头,吹熄灯火,躺倒在床榻上。

稍候片刻,光波翼悄然走出地面,将适才写好那张字条压在郭虎床头的灯烛之下。

郭虎蒙蒙眬眬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听到“咣啷”一声响,他腾地坐起身,手中已抄起藏在枕头下的短刀,窜到床尾,侧耳再听,见半晌无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轻轻走到门旁,猛然打开房门,自己则藏身一侧,以防有人在门外偷袭。确认门外无人,郭虎方才唤来手下,将屋内灯火点燃,看见灯下字条,郭虎忙拾起细看,只见上面写道:“家财亿万,兄弟各半,吾取地下,兄留地面。”署名竟是郭豹。

郭虎见字一惊,明知这绝非郭豹的笔迹,忙命人唤来管家邹锐。此人乃是他的亲信,平日帮他打理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对于匪帮中之人事也极熟悉,自从郭豹等人死后,郭虎更是常与邹锐一起商议大事。

二人屏退左右,决定先下去密室一看究竟。这密室有两处入口,一处便在郭虎房中卧榻后的夹墙之中,另一处则在后花园水池之中,须潜到水中方可觅见,故而平日郭虎等人从不使用那处入口,只备作不时之需。

二人挑灯下到密室,见所有门、锁、廊、壁悉皆完好无损,心中不免狐疑,遂打开一间藏宝小屋,却见屋内已空空如也。二人相觑无语,忙又打开另外几间屋子,亦成空室无异。邹锐索性将各间屋子悉数打开,却见哪里还剩下一个箱子、一锭银子!

郭虎此时已确知这字条绝非玩笑,只是他绝不相信是郭豹所为。盗窃财宝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二三十间小屋中的数百箱财宝盗空,却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未损坏任何门锁,这着实匪夷所思。而且这密室每隔两三日便会由邹锐亲自巡视一番,郭虎本人也常常会下来祭拜四位兄弟,盗窃财宝之人是何时下手,又是如何得手的呢?

郭虎盯着邹锐,一言不发。邹锐心知郭虎必定是怀疑自己搞鬼,不过这也难怪,眼见这许多财宝不翼而飞,绝非一人所能为,亦不像是外人所为,换作他自己也认为当属自己嫌疑最大。

邹锐略为沉吟,向郭虎抱拳道:“大哥,我也知此事,自己嫌疑最大,只是……”话未说完,却见郭虎一摆手,打断他道:“不,此事与你无关。”说罢转身便走,来到五勇堂中,对着龛中灵牌说道:“各位兄弟,咱们五人自从结义创立五勇门以来,历经十四载,方才有了今日规模,只可惜各位兄弟未及享尽人间富贵,便撒手人寰。如今咱们这么多年苦心积蓄的财宝竟被人盗去,各位兄弟泉下有知,请帮助为兄尽快找出贼人下落,寻回财宝。明年,为兄便打算金盆洗手,选一处吉地,为你们建一座大祠堂,让你们永享香火祭祀。”

二人从密室出来,郭虎对邹锐道:“你速去召集所有弟兄,到我书房来。”

邹锐领命而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书房中聚集了十五男二女共一十七人,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深夜集此所为何事,谁也不敢吭声。郭虎沉着脸坐在正中椅子上,邹锐上前低声道:“大哥,除了前往泸州串门子的张彪、俞德佑,其他人都到齐了。”串门子是五勇门黑话,为盯梢、踩点,筛选抢劫对象之意。

郭虎开口道:“我五勇门上下一百余口,诸位弟兄都是门中栋梁,深夜召集大家到此,乃是因为门中出了一件大事,有人偷光了五勇门的财宝!”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盗窃五勇门的财宝,这可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谁能如此大胆?谁又能有如此本领?

郭虎又道:“此事若无内鬼,断然难成。”忽然盯住一人道:“李敏,你说是也不是?”

李敏一愣,随即问道:“大哥,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怀疑是兄弟所为不成?”

郭虎冷笑一声道:“这么大的事,岂是一人所能为?你素与邹锐交往甚密,我想听听你二人怎么说。”

邹锐忙踏出一步,说道:“大哥,你不是说此事与小弟无关吗?怎的当着众位弟兄的面又如此说话?兄弟我对五勇门忠心耿耿,众人皆知,我怎会串通门中兄弟做出这等不义之事来?”

郭虎道:“五勇门藏宝之处除了我五兄弟之外,便只有你邹锐一人知晓,那么多财宝当然不可能是你一人盗走,你与李敏有过命的交情,门中难道还有比你二人更加可疑之人吗?”

邹锐微微怒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五勇门中个个都是好兄弟,你说我与李敏兄弟交好不假,我的确救过李敏兄弟的命。不过试问,当时换了门中其他兄弟,我难道便会见死不救吗?我又与哪位兄弟不好呢?入门之初,咱们便发过誓,贫富相守,生死与共,忠心不疑,万死不惧。如今大哥难道忘了誓言,反倒怀疑起自己的兄弟来了?”

郭虎眉头一皱,拍案吼道:“我实不想疑你,可如今财宝在哪里?”

此时,一名女子开口说道:“大哥先不必发怒,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财宝是如何丢的?情形怎样?可否先说给弟兄们听听,大家也好心中有数。”

郭虎从怀中拿出那张字条,道:“这是适才有人放在我床头的,你们自己看吧。”说罢将字条放在桌案上。

距离案边最近一人拿起字条看了看,又传给身旁之人,大家看罢皆颇为惊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李敏说道:“单凭这张字条,大哥如何便怀疑是我和邹大哥所为?”

郭虎道:“我兄弟郭豹早已过世,这明显是有人假借他的名字,想要掩人耳目。”

李敏嘿嘿一笑道:“说到掩人耳目,兄弟我倒有一事不明。大哥说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去年在一次买卖中失手遇害,可一直没对咱们众位弟兄交代清楚,他们去做的什么买卖?是被何人所害?咱们做买卖一向是由这几位哥哥分别带头,为何那一次却由他们四人一同前往?四位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得不明不白。如今这财宝也丢得不清不楚,我倒想请大哥向弟兄们交代交代。”

李敏说罢,众人一声不响,皆齐齐地盯着郭虎,看他要怎样解释此事。郭虎又急又恼,心中暗骂李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道:“好,今日我便将此事说与你们听。”

此时光波翼正在屋外以摩尼宝镜术窥视,屋内众人说话,字字清晰入耳,闻听郭虎此言,光波翼心中一喜。他未曾想到自己写的这张字条竟然能引起群盗如此内讧,如今郭虎主动讲出那件往事,可省去自己许多麻烦。

只听郭虎续道:“诸位兄弟应该记得,去年五月间,我兄弟郭豹带着两位弟兄去绵州做一桩过路的买卖,不想竟失手被擒。这是咱们五勇门唯一一次失手。”

“原来这伙贼人不止打劫人家宅,也打劫过往行人。”光波翼心道。

郭虎又道:“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打劫的那两辆车马,竟然全部都是女眷!”众人又是讶声一片。

郭虎顿了顿,又道:“郭豹正是因为事先探知是两车富贵人家的女眷,除车夫之外,身边并无其他男子随行,故而只带了两名弟兄去劫车,不想那些女子竟然身怀绝技,轻易便将郭豹他们制服。抓了他们三人之后,这些女子并未报官,反而寻到我府中。”

李敏忽然插话道:“纵然三哥敌不过那些女子,他也是条硬汉,怎会为了乞饶将咱五勇门的藏身之所供出来,让那些女子找上门来?”

郭虎道:“此事我也甚为奇怪,只是尚未来得及询问他,他便又随那两名女子去了。”

“那两名女子是何人?去了哪里?”有人问道。

郭虎道:“你们别急,先听我把话讲完。”又道:“那日是两名年轻女子带着郭豹他们三人来到府中,那两名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都是一身墨绿衣裤。言谈之下,她们竟然对咱们五勇门所知甚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骚动。光波翼也是心中一惊,忙侧耳细听,看那两名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郭虎又道:“那两名女子提出,只要咱们答应帮她们做一桩买卖,她们便既往不咎,非但不会去向官府告发五勇门,此外还会给咱们一大笔钱作为酬金。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两名女子指名要我兄弟五人一同前往,我自然不能答应,言语之下也向她们表明我五勇门不那么好惹,向来只有咱们要挟别人,从来还没被人要挟过。”

“两个小毛丫头,怎敢如此放肆?大哥为何不将她二人拿了,卖到南面去?”有人插问道。

郭虎道:“说来惭愧,我当时的确与她二人动了手。自打出道这些年,我还从未栽过,想当年多少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枪棒高手,都败在我一双短刀之下。可这一次,我非但栽了,而且栽得我心服口服。那两名女子的武功实在高得出奇,令郭某人毫无招架之力。无奈之下,我只得好言相求,让我兄弟五人之中留下一人,以支撑大局。因此她二人才答应让我留下,当时便让我找来老二、老四、老五,连同郭豹几人,同她们一起上路去了。”

“他们去了哪里?做的什么买卖?”有人追问道。

郭虎却摇摇头道:“我也问过,她们没说,只说到时便知。谁知从此以后,老二他们便失去了消息。后来门中兄弟也应当知道,我派人四处打探他们的下落,却始终不得而知。这些女子行踪诡异,武功高强,远非咱们这些人能够对付得了。这又是有损我五勇门脸面之事,故而我一直将此事藏在心里,未曾向各位兄弟说起。”

听郭虎讲罢,群盗之中,或有唏嘘嗟讶,或有龃龉不信,一时屋内议论纷纷,喧嚣不堪。光波翼心道:“这郭虎所言十有八九不差,只是最后一节颇有可疑之处。听他所讲,那些女子多半便是忍者。当日我在林中只见过郭豹等兄弟四人,跟随郭豹那两名小贼却去了哪里?莫非被那些女忍者灭了口?不过她们既然如此做绝,又为何会放过郭虎,最终让他留在了府中?另外最值得寻味一点,那两车女子不知是否为同族忍者,若她们皆为阆州设骗局一事而来,为何全部都由女忍者出面?这些女子若非同族,势必牵扯多族忍者,坚地不会冒险让这么多人知晓此事。如此看来这些女子应为同族。瞻部道中以女子为主的忍者唯有食香一族,该族忍者擅以各种香气御敌,若果真是她们,稍后不难从郭虎身上探出些线索来。”

忽听屋内一人高声问道:“大哥,你当日既然输给了那两个丫头,她们如何又放过你,让你留在家中?”

光波翼又是一喜,此人正好问出了自己心中所疑。只听郭虎叹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丢人,当时我拿出许多财宝相赠,那两个丫头才肯放手。”

先前问话那人又道:“大哥是个精明人,想必当时你便猜到二哥他们此去凶多吉少了吧?既然你用财宝贿赂那两个丫头,为何不干脆多拿一些钱,让她们也放过二哥他们几个?”

郭虎拍案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们有所不知,那两个丫头根本不将金银放在眼中,她们只向我要一样东西。”

听闻此言,光波翼与屋内众人都不禁好奇,那两名女子索要何物?

郭虎续道:“那两个丫头只要水晶。我将府中所藏水晶悉数赠与她二人,她们才答应让我留下。”

“水晶?”光波翼疑虑顿起,“食香族忍者要水晶做什么?”

“就算大哥所言句句是实,那两个丫头带着二哥他们走后,你为何不让人尾随跟踪他们,也不至于从此便失了消息。”却是李敏在责问。

郭虎半晌无语,李敏又道:“怎么?大哥为何不答我?”

郭虎摇头道:“此事却不知如何说起,我自己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日我将水晶送到两个丫头面前之后,其中一人背对我,忽然便听她‘咿——’地叫了一声,便如同唱戏一般。之后,我忽觉头晕,一时之间竟有些神志不清,只觉得老二他们几个在我眼前转来转去,我抓也抓不住,喊他们也不听,不知过了多久,我便晕死过去,待醒来之后,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哥,你这谎话编得忒也荒谬,让兄弟们如何信得?”李敏率先发难。一时群盗嘈杂又起。

此时,光波翼却如同雷轰一般,懵然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