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信被花粉扶着坐起身,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吗?”
花粉破涕为笑道:“记得当年我在多云山洞中被药师哥哥救醒时也是这般说的。”
药师信道:“花粉,你做了什么?为何我又活过来了?”
花粉道:“我喂你吃了地藏菩萨给的水晶药丸,你便立即活过来了。”
“水晶药丸?”药师信颇为诧异。
花粉点点头道:“是啊,就是水晶药丸。”于是便将自己死后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药师信凝视着花粉道:“花粉,谢谢你。”
花粉问道:“谢我什么?”
药师信道:“我自觉死后飘飘忽忽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看见你抱着我的尸体恸哭,我有心安慰你,却无法与你说话。那时,我见你不停地亲吻我,虽然我已感受不到了,心中却是又喜又悲,心中只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此生不能与你厮守了。”
花粉羞得低下头,面红耳赤道:“呸,没想到药师哥哥也这般不害臊。谁亲吻你了,人家不过是想让你多吃下些还魂香罢了。”
药师信道:“你还想抵赖,那你为何还说只有我这一位亲人了?还求我不要抛下你,让我疼爱你。”
花粉没想到药师信竟然将这些全都看到听到了,此时愈加羞得抬不起头来,低声道:“你真坏,我不理你了。”说罢便欲起身,被药师信一把拉住,抱在怀中。
四目相对,愈来愈近,花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终于羞得闭上双眼。
二人不知拥吻了多久,药师信恋恋不舍地放开花粉。
花粉噘起嘴巴说道:“原来药师哥哥是坏人,早知道便不将你救活了。”
药师信笑问道:“你舍得吗?”
花粉道:“刚醒来就欺负人家,你是不是……”花粉本想问药师信是不是图谋已久了,却忽然想起在黄山之中药师信为自己祛散体内淫毒时,自己裸身与他相对数日,此事成了自己许久以来的一个心结,今日突遭大变之下竟与药师信成了情侣,那心结便也在刹那间释然了。
药师信见花粉忽然停口不语,也不禁想起黄山疗毒一事。从那时起自己对花粉的爱欲便已轰轰烈烈,只因心知花粉心有所属,不得不压抑情感,勉强克制自己而已。如今终于抱得梦中情人在怀,这一份欣喜竟更胜过重获新生,不觉便又将花粉紧紧拥在怀中。
花粉也抱住药师信,将脸贴在药师信心口上道:“药师哥哥,你可不能负我。”
药师信道:“就算让我再死一次,我也不会负你。我听说秦山中有一座试情崖,你若不信我,我宁愿为你去跳试情崖。”
花粉心头一震,说道:“爱不爱一个人,只有自己心中最清楚,试情崖都是骗人的鬼话罢了,我才不要你跳。你已经为我死了一回,已经跳下了这世上最灵验的试情崖,我怎能不信你?”不知不觉眼中已流下泪来。
药师信轻轻抚摸着花粉的头发道:“我的神识在半空中见你哭得那般伤心,便想要永远在你身边陪伴你,无奈吹来一阵冷风,我被那风吹得越飘越远,渐渐便望不见你了。那时候,我心中绝望已极,便发愿道:我宁愿在地狱中受苦,只要让我时时能够见到花粉,让我代她承受所有的痛苦,让她永远都能幸福快乐。”
花粉愈加感动,说道:“你这个傻瓜,真应该让你去见见地藏菩萨,好让菩萨点化你这个情痴。”
药师信问道:“菩萨都对你说什么了?”
花粉道:“菩萨说,临终时但能听到一尊佛名便可不堕恶道,还说人天的快乐亦不长久,要努力修行,解脱轮回之苦。另外,菩萨还给我讲了因果报应之理。”
药师信放开花粉,凛然道:“地藏菩萨真是慈悲!这些话原都在《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读到过,没想到你却亲聆圣教,可知你与地藏菩萨极为有缘,着实令人羡慕。”
花粉道:“既然经中有的,便与菩萨亲口所说无异。哥哥既然读过经文,便是与菩萨有缘,还用羡慕别人?”
药师信道:“你说得不错,亲蒙菩萨点化,出言果然不同凡响。”
花粉道:“哥哥休要取笑我,我能见到菩萨还不是因为哥哥修地藏术救我?哥哥本具慈悲之心,若能遵照经中地藏菩萨的教导努力修行,将来也一定能够亲见菩萨。”
药师信合十道:“弟子遵命。”说罢二人均咯咯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花粉忽然表情凝重起来,药师信问道:“你怎么了?”
花粉道:“不知道我师父怎样了?”
药师信略微迟疑,说道:“花粉,我听那识族忍者石琅玕说,目焱似乎是你的大仇人。”
花粉一怔,道:“你说什么?”
日落西山,星月升天。夜晚的清凉斋越发清凉。
石琅玕斟了一盏茶先送到南山面前,又斟了一盏自己吃下,开口说道:“归凤兄与蓂荚姑娘已经一整月未出房门了,学习忍术也不必如此拼命吧。”
南山道:“哥哥一心尽快修成凤舞术,好去寻目焱复仇。姐姐其实并不愿意哥哥修习凤舞术。”
“哦?那是为何?”石琅玕问道。
南山道:“你有所不知,这凤舞术最耗人精气,修习者性命皆不久长。听说历代修成此术者,寿命均不过四五十岁而已。”
“原来如此。”石琅玕点点头,又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年关了,南山,你打算如何过年?”
南山道:“哥哥忙着修炼凤舞术,与姐姐的婚事都顾不上了,我哪里还有心情过年?”
石琅玕道:“不管怎样,年总还是要过的。”说罢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锦囊,又放了回去。
南山道:“我见你怀中常常揣着那个小锦囊,里面究竟是什么?”
石琅玕道:“那里面是一面小铜镜。”
南山道:“你石琅玕家藏珍宝无数,为何独独偏爱一面小铜镜?莫非是什么宝贝?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石琅玕道:“这却不行。其实这铜镜也并非值钱之物,对在下而言却是珍贵无比。”
南山问道:“为何?”
石琅玕道:“这铜镜乃是在下修法所用的法器,名为准提镜。我每日清晨都要对镜修法,平时便将镜子带在身上,不可让人看见镜子。”
“准提镜?”南山好奇心起,又问道,“那是修的什么法?可是一种忍术?”
石琅玕回道:“自然是修准提法,却不是忍术。准提法也是非空大师所传,乃是纯粹的佛法,须每日对准提镜诵咒修持,有不可思议的妙验。”
南山更觉好奇,又道:“你且说说看,修这准提法有何妙验?”
石琅玕道:“这准提法乃是特别之法,功德殊胜之极。修法时亦有结印、诵咒等法,如法修持,可消除重病,令短命者增寿,贫乏者多财,求官得官,求福得福,一切所求,只要非是害人损己的恶愿,悉能满足。修持有功者,不但能降魔驱鬼,移山易海,又能令枯木生花,起死回生,更可令行者福慧具足,求仙成仙、求道得道,肉身便可往生四方净土。总之功德百千万亿,数之不尽。”
南山道:“当真有如此神奇?”
石琅玕道:“自然是真的,在下祖父便是半生修持此法,不但创下偌大的家业,而且一生有许多奇遇,旁人听了也只怕不信。祖父虽未能肉身往生净土,临终却是无病无苦,预知时至,端坐往生。”
南山又问道:“你祖父可是出家做了和尚?”
石琅玕笑道:“当然没有,这准提法的特别之处,还在于修持此法不论在家出家,即使饮酒食肉、有妻有子的在家人也同样可以修持。只要如法修持,无不成就。”
(按:准提法乃唐密中极重要之修法,详情可参看《显密圆通成佛心要集》。)
南山道:“竟有这样的好事?”
石琅玕微笑不语。
南山又问:“那你修这准提法可有什么灵验?”
石琅玕回道:“我虽初修,却也得了许多护佑,眼下正有一事向准提菩萨祈求?”
南山问道:“什么事?”
石琅玕笑道:“验时自知。”
南山哼道:“不说算了。”
石琅玕笑着从怀中又摸出一个锦缎小包裹,放到南山面前道:“这是送你的。”
南山将那小包裹打开,见是一对金灿灿的纯金扼臂,扼臂周身镂空雕着缠枝莲花,每只扼臂上还嵌有两颗艳红的宝石,煞是漂亮。
南山心头一喜,随即故作满不在意地将金扼臂扔在案上道:“我才不要你的破玩意儿。”
石琅玕道:“这对金扼臂乃是宫中流出之物,是我让人寻了许久才寻到的,无论如何你也要收下,莫要辜负我一番心意。”
南山故意调笑道:“谁稀罕你的心意?再说,这又不是你亲自去寻来的,有什么稀罕?”
石琅玕忙道:“在下知错了,下次一定亲自去为你筹办礼物。不过这一次,还望南山姑娘慈悲笑纳。”
南山呵呵笑道:“既然你这么求我,我便慈悲你一回,暂且收下。”
石琅玕忙作揖称谢。
南山又道:“不过平白无故的,你为何要送我礼物?”
石琅玕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道你不知晓,许久以来,我都恨不能将全部家当连同在下一齐送与你呢?”
南山呸了一口道:“谁稀罕?”
石琅玕嘻嘻笑道:“不过眼下我倒是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南山哼一声道:“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好心要送我礼物,原来是有事求我,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石琅玕道:“我想求你驾鹤送我去一个地方。”
南山问道:“去哪里?”
石琅玕道:“你还记得那个弹奏乐神琴的目思琴吗?”
南山道:“当然记得,以前哥哥跟我们讲过她的许多事情,只是没想到她竟是目焱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石琅玕道:“她当然不会死,现在正和心爱之人好端端地生活着。”
南山怪道:“你如何知晓?”
石琅玕道:“那日在罗刹谷攻破海棠山庄之后,四道忍者又在秦山中混战了一日夜,归凤兄一心想寻到目焱的闭关藏身之处,最后却是无果。不过他却无意中发现了黑绳三与目思琴二人。要说这二人也是可怜,一个是西道的行忍,一个是北道长老的女儿,他们二人若想在一起,便不得不躲着四道忍者,成了众矢之的。归凤兄同情他二人,便亲自驾鹤送二人去了翠海隐居。”
南山又问道:“这些事你如何知晓?”
石琅玕道:“归凤兄虽未对人提起,却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
南山“呸”一声道:“你偷窥人家心思,还有脸说。”
石琅玕道:“当时咱们二人早早便离开秦山回来,我不过是想知晓后来都发生了何事。”
南山道:“你还没说要我带你去哪里?莫非你要去翠海不成?”
石琅玕道:“正是要去翠海。”
南山讶道:“去那里做什么?”
石琅玕道:“归凤兄心中一直惦念那二人,我想替归凤兄去探望他们,顺便给他们送些银钱,以及一些衣食、年货。归凤兄修法复仇的大事咱们帮不上忙,也只好为他分担些个小事罢了。”
南山道:“算你有良心,好吧,我带你去。”
南山只能驾御两只鹤儿,故而二人无法携带太多东西,只带了一包衣物、一盒食物,又尽量多带了些银两。
次日一早,二人飞在天上,南山高声说道:“以前你说什么也不肯去秦山帮助哥哥,上次却主动提出随我进山,若是当真见到目焱,你便不怕被他杀了吗?”
石琅玕回道:“之前我不愿进山也并非害怕目焱,你有所不知,那目焱的目离术固然厉害,不过却与我的通心术有相同之处。”
南山好奇问道:“有何相同之处?”
石琅玕道:“目离术虽是以目光杀人,其实却是通过眼神深入对手的阿赖耶识之中,将对手阿赖耶识中的不良记忆——尤其是所造杀业的记忆瞬间集中、放大,令对手在极度痛苦与恐惧中崩溃而死。所以目离术不过是个引子,真正杀人的却是受害者自己的恶业种子。”
南山道:“这与你的通心术又有什么相同?”
石琅玕又道:“通心术也是要深入对手的阿赖耶识,方能见到他过去的经历及心念。所以,如果我对目焱施展通心术时,便与其阿赖耶识相联通,便好似盖印章一般,将他阿赖耶识中的记忆印在我的阿赖耶识中。此时目焱若对我施展目离术,便会同时激发我二人阿赖耶识中的不良记忆,所谓一损俱损,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所以他是不敢对我施展目离术的。”
南山道:“有关目离术这些,你也是听姐姐说了之后才知晓的吧?”
石琅玕道:“其中详细道理我的确是听蓂荚姑娘所说才得以知晓,不过我早听父亲说过,我识家的通心术是不怕目离术的。”
南山问道:“既然如此,之前你为何不愿帮助哥哥?”
石琅玕道:“我不是说过吗,在下只是谨遵祖训,退隐江湖,不问忍者之事。”
南山又道:“那你为何又重出江湖,违背了祖训?”
石琅玕道:“自然是为了你。”
南山骂道:“呸!又没正经的。”
石琅玕道:“当然正经,为了你,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南山道:“好啊,那你现在就从我的鹤儿身上跳下去,粉身碎骨给我看看。”
石琅玕道:“我死不足惜,只怕我死了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像我这般爱惜你的人,岂不让我死不瞑目?”
南山哼道:“可见你都是油嘴滑舌地哄骗人罢了,真要你粉身碎骨,你如何肯干?”
二人一路上说着闲话,中途降落歇息了两次,午后方到翠海上空。
石琅玕窥见光波翼将黑绳三与目思琴安置在鹤池畔御鹤族忍者旧时的房舍中,便为南山指路,径向鹤池飞来。
翠海中水泊众多,路径难辨,南山与石琅玕二人先要寻到剑峰,再从剑峰转而向南便是鹤池。
鹤池又名鹤舞湖,御鹤族忍者居此时,鹤儿常在湖中翩翩起舞,如今御鹤族忍者离开翠海既久,湖中也早已少了群鹤起舞的美景。
时值冬月,翠海寒冷,鹤舞湖面已结冰成镜。飞到湖面上空,便已看见湖畔东侧林间的一片房舍。
飞过湖面,南山兴奋地叫道:“总算到了。”
未及石琅玕搭话,忽听胯下那两只灰鹤惨唳一声,纷纷向地面栽落下去。
南山只觉座下与灰鹤之间的吸力倏然消失,身体顿时被甩出,仰面坠落下去,吓得南山大叫起来。
此时石琅玕也已从鹤背上滑离,距南山有丈余远,见状忙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与南山平行靠近,随即头下脚上竖直俯冲而下,以期坠落得更快些。
待他追过南山,立即将身体调成直立,一把将南山抱在怀中。
此时二人离地面已不过一丈多高,石琅玕因怀抱着南山,纵然施展轻身之术也无法减缓降落速度,只得提着一口气,双膝微屈,只听“咚”的一声,二人跌落在地上。
石琅玕乃修习有素的忍者,若是他自己从空中跌落,必然会身体前倾,落地后以前滚翻化解坠落之势,若非从极高处落下,倒也不至于身受重伤。然而此时他为了保护南山,不敢向前翻滚,只好在落地的刹那身体后坐,以自己的身体为南山做垫子,然后抱着南山向后翻滚。
二人翻滚了好几个筋斗方才停住,南山便好似被包在一个肉筒中,借着身下的肉垫与滚动之势化去了巨大的冲撞之力,身体竟毫发无损。
南山惊魂未定,挣扎着坐起身,瞥见那两只灰鹤正跌落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胸口处都插着一支弩箭。扭头再看身旁的石琅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南山忙爬上前察看,见石琅玕已然昏死过去,急得南山大声叫道:“喂,臭石头,你怎么了?臭石头,你快醒醒!臭石头!”
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小贱人,你的族人现在何处?”
南山回头看时,却见一男一女两个怪人站在面前。
如何说是两个怪人?只见那女子相貌奇丑无比,又翻着两只空洞无神的白眼,显然是个瞎子。再看那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没有双腿,大腿只剩了一截,下面绑套着两根手臂粗的木桩子,权当作双脚使用,只是人便矮了一大截,似个侏儒一般。那汉子手中还拄着一杆长枪,想必是兼做拐杖与兵器之用。
见南山发愣,那盲眼女子厉声叫道:“我三弟问你话呢,你若不从实说来,我便将你撕碎了喂野狗!”
南山此时方缓过神来,站起身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的鹤儿是不是被你们打死的?”
盲眼女子道:“你这贱人眼睛也瞎了不成?仔细看看老娘是谁!”
南山道:“谁认得你这丑八怪!”
“你不认得我?”盲眼女子皱眉道,“三弟,这小贱人是谁?”
自从南山回过头来,那木腿汉子见南山如此美貌,便一直盯着南山呆看,此时听见盲眼女子问话,方回道:“我也不认得,好像从前没见过她。”
“她的同伴是哪一个?”盲眼女子又问道。
“好像也没见过。”木腿汉子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究竟是谁?快说!”盲眼女子叫道。
南山气道:“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随便出手害人,当真是两个大混蛋!我哥哥若在这里,一定不会轻饶你们两个!”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石琅玕。
“你哥哥?你哥哥又是哪只烂鹤?”盲眼女子问道。
“你这臭嘴巴丑八怪!”南山骂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哥哥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忍者——光波翼!”
盲眼女子听南山又骂她丑八怪,正要发作,待听她说出光波翼的名字,不禁哈哈大笑道:“光波翼!你哥哥?哈哈哈哈!原来是光波翼的小情人落在我们手里了。”
南山气得骂道:“丑八怪,你嘴巴干净点!什么小情人?”
盲眼女子笑道:“光波翼算什么天下最厉害的忍者,你这没见识的小贱人,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木腿汉子插嘴问道:“二姐,光波翼的老婆如何会御鹤术?”
南山听这男子说话更可气,竟干脆将情人换成了老婆,不禁大怒道:“你这死瘸子,嘴巴比粪坑还臭!”
那男女二人也不理睬南山,盲女自顾说道:“光波翼与鹤彩云那贱人勾搭成奸,自然是鹤彩云那贱人将御鹤术传授与他,他又传给了这个小贱人。”
南山在旁越听越气,骂道:“你们两个大混蛋,大蠢货!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们究竟是哪个茅坑里爬出来的腌臜鬼,满嘴都是臭不可闻的屁话!”
盲女听南山骂得厉害,不禁恼道:“光波翼放走鹤彩云,自然也是咱们的大仇人。三弟,你先去把这小贱人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咱们再拿她做诱饵,捉住光波翼,活剥了他的皮!这小贱人既然住在这里,想必光波翼与那些御鹤族的烂鹤也不会离得太远。”
木腿汉子答应一声便要上前,南山心中大骇,忙摸出星镖与空无常,叫道:“你敢过来,我便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
木腿汉子嘿嘿淫笑道:“好啊,小贱人,我先让你尝尝漆三爷的厉害。你若伺候得三爷舒服,我便求二姐放你一马,留下你的一对招子。”
南山见他如此,更是又怒又怕,甩手便将星镖尽数射出。此时她的暗器功夫已大胜从前,星镖射出已然又快又准,七枚星镖同时向木腿汉子身上各大要害处射去。
谁知那木腿汉子毫不惊慌,将手中长枪上下一抖,那七枚星镖竟尽数被打落在地。
南山此时方知对手厉害。如今石琅玕躺在脚下,生死未知,更无从保护自己,木腿汉子若想拿住自己只怕是易如反掌,万一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于此,南山右手腕一翻,倒握空无常,对准自己喉咙,叫道:“你敢过来,我便自尽!”
木腿汉子道:“小贱人,别白白糟蹋了这模样,你的死期还没到呢!”话音未落,身子倏然前蹿,手中长枪径指南山右手腕。
南山心中尚在犹豫,不得已时是否当真要将空无常刺下,却见长枪眨眼间便已刺到,此时已来不及躲闪,只听“啊呀”一声大叫,那木腿汉子忽然凭空里横飞了出去,直飞出两三丈开外,重重摔在地上。
南山大吃一惊,忽见一个黑袍男子飘落在木腿汉子身前,右手微扬,缠绕在木腿汉子脖颈上的一道黑线立时飞入那男子的宽大袍袖之中。
“黑绳三?”木腿男子面带惊惧。
“黑绳大哥,你来得正好,这两个恶人害死了石大哥和我的两只鹤儿!”话未说完,南山便已哭出声来。
黑绳三回道:“你不必担心,你的石大哥没死。”
南山闻言忙俯身细看石琅玕,见他果然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尚在,眼皮似乎还动了一动,这才停止哭泣,心中不禁好生佩服黑绳三的眼力。
黑绳三盯着漆无亮,冷冷问道:“漆无亮,你们姐弟二人跑到翠海来做什么?”原来那盲眼女子正是漆无亮的姐姐漆北斗。
漆无亮恨恨说道:“我们自寻御鹤族的仇家为兄报仇,不关你的事。”
黑绳三道:“那又为何伤害无辜之人?”
漆无亮道:“那个小……女子会御鹤术,自然与御鹤族关系密切,怎说是无辜之人?”
黑绳三道:“休要狡辩,她的御鹤术学自光波翼,想必她已向两位说明了吧?分明是你存心不良,见她落了单,又生得美丽,故而心生歹意。你当我没听见你说的话吗?”
“我……我只是唬她一唬,其实是想捉了她引诱御鹤族的人现身。”漆无亮辩解道。
“休再胡说!”黑绳三斥道,“若非看在你姐弟二人已是目盲肢残的分上,我绝不会轻饶你们。你们马上滚出翠海,永远不许再踏足此地,否则休怪我无情。”
南山远远叫道:“黑绳大哥,你怎可如此便宜这两个坏蛋?”
见黑绳三并未搭话,漆无亮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再言语。漆北斗此时已循声走了过来,说道:“三弟,如今咱们姐弟遭难,瞎眼的瞎眼,断腿的断腿,任谁都敢骑到咱们头上屙屎,这便是世道人心!走,咱们走!”说罢摸索着扶起漆无亮。
漆无亮右手拄着长枪,左手拉着漆北斗,转身离去。
黑绳三转向南山走来,忽然眼前一黑,连一丝光亮也不见。黑绳三心说不好,知那漆氏姐弟必是施展了漆天术。
只听得微微几声星镖破空之声,黑绳三忙向身后放出数道黑绳拦截星镖。因无法视物,黑绳三虽然凭借听力能够判断出星镖的方位,却终究担心有所失误,故而对于每个星镖都至少放出两道黑绳拦阻。
黑暗中只听漆无亮叫道:“身手不赖啊。黑绳三,我看你倒适合做个瞎子,眼睛看不见还能截住我五枚星镖。”
黑绳三转过身道:“我好意放过你姐弟二人,你们两个却不知好歹,反来纠缠。我再警告你二人一次,若不赶快收手,我便不客气了。”
漆北斗叫道:“你侥幸截住几枚星镖,便当真以为能在这漆黑之中胜过我二人吗?黑绳三,我们原本与你无冤无仇,是你自己多管闲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姐弟二人的声音皆是忽左忽右,想必是怕黑绳三循声攻击他二人。
漆北斗话音未落,一道颇为响亮的破空声又至。说这声音响亮,其实不过是寻常人也能够清楚地听见而已,不过对于黑绳三来说已足够响亮,一闻便知是空无常射来。
黑绳三眉头一皱,立时放出数十道黑绳来。
原来,那响声掩盖之下,黑绳三已听出另有数枚星镖伴随着空无常一同射来,更可恨的是,有两枚星镖并非射向自己,根据其方位判断,应是射向自己身体左后方的南山。黑绳三担心南山受伤,故而放出更多道黑绳保护南山。
谁知黑绳与空无常、星镖相碰之际,又有更多更大的响声传来。
这一次,黑绳三已无法将每一枚暗器的方位都听辨得十分确切,只得施放出一道极粗的黑绳,黑绳的一端分成千万道黑线,飞速旋转,在身前形成一面大伞,当作盾牌,抵挡暗器。
黑绳三心道:“如此下去,早晚都会被他二人寻到空隙,那时非但保护不了南山,恐怕连自己也会受伤。”当下高声说道:“你二人再执迷不悟,我可要出手了。”
漆无亮叫道:“你若真有本事对付我二人,早便出手了,还用喋喋不休地在这里撒娇求饶?”
漆北斗也叫道:“三弟,不必跟他废话,快杀了他!”话音甫落,“呼”的一声,黑绳三只觉得一股劲风穿过他的黑绳伞盾,刺到自己面前,连忙向一旁纵身闪开。
黑绳三知是漆无亮以长枪攻击自己,听得那漆无亮并未追杀过来,脚步声却是转去了南山那里。
黑绳三气道:“好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也怪不得我了。”说罢双手齐扬,只听“啊!啊!”两声大叫,随即便重见了天日。
只见那姐弟二人一个在黑绳三身前,一个在黑绳三身后,都与黑绳三相距不过两丈,此时都已躺倒在地,身上均被十余道黑绳穿透,断了气息。
南山在黑暗中蹲了半晌,此时站起身眯了眯眼睛方适应光亮,忽见漆无亮就横死在自己面前两步远处,不禁惊叫了一声。
黑绳三走到南山面前施礼道:“南山姑娘受惊了。”
南山道:“黑绳大哥,你快救救石大哥!”
黑绳三忙俯身察看石琅玕的身体,不多时起身说道:“这位石兄左肩脱臼,右臂骨折了两处,性命倒是无碍。”
随又说道:“脱臼倒好说,在下便可帮其复原,只是这两处骨折伤得很重,骨头似乎已经碎了,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那便如何是好?”南山急道。
“你可曾受伤?还能驾鹤吗?”黑绳三问道。
南山道:“石大哥是为救我才受伤的,我没事。”
黑绳三道:“从这里飞去成都不过六百里,你若能驾鹤,可带这位石兄去那里寻一位好郎中医治。”
南山道:“可是石大哥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够驾鹤?”
黑绳三道:“不妨,我这便为石兄复原左肩,再救醒他便是。”说罢俯身为石琅玕治疗左肩,一边问道:“你二人为何来此?”
南山道:“哥哥最近一直闭关修炼凤舞术,石大哥知道哥哥心中一直惦念你和那位燕儿姐姐,所以便同我一起来这里替哥哥看望你们两位。”说罢一指远处那两只死鹤,又道:“那两只鹤儿背上的包裹是送给你们的一些衣食和银子,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黑绳三道:“原来你和石兄是为在下而来,如此在下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了。”
南山问道:“那两个姓漆的恶人为何会在这里?”
黑绳三道:“这翠海曾是御鹤族的居地,想必他们是来这里向御鹤族寻仇的。适才恰逢我们外出,那姐弟二人必是探见房舍中有炉火,以为是御鹤族的人住在这里,便埋伏在这附近,想要伏击御鹤族忍者,不想却刚好撞见你与这位石兄乘鹤而来。”
南山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怎么不见燕儿姐姐?她还好吗?”
黑绳三支吾道:“她还好,只是……只是不大愿意见人。”
南山道:“这也难怪,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日后……日后还要靠黑绳大哥多呵护她才是。我听哥哥说,燕儿姐姐对黑绳大哥可是一片痴心哩。”
黑绳三笑了笑,不知是苦是甜。
待复原了石琅玕左肩脱臼的关节,黑绳三又以脉气缓缓注入石琅玕心脉之中,不多时,石琅玕便醒转过来。
南山喜道:“太好了!”随即施术,召唤来两只灰鹤。
黑绳三则去寻来木板,将石琅玕的断臂固定好,又与南山一起扶着石琅玕骑上鹤背,石琅玕向黑绳三称谢,黑绳三道:“石兄为在下而来,是在下照顾不周,让石兄受伤,心中着实惭愧。”
石琅玕道:“黑绳兄说哪里话,都是在下无用,给黑绳兄添麻烦了。”
三人互道了珍重,南山便与石琅玕驾鹤南飞。
飞在天上,石琅玕兀自在鹤背上呵呵发笑。
南山问道:“你摔傻了吗,自己傻笑什么?”
石琅玕道:“当然是笑你。”
“笑我什么?”南山问道。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大哥了。”石琅玕回道。
“我什么时候叫你大哥了?”南山反问道。
“你还抵赖,我都听到了,你向黑绳兄告状时,还将我排在了你那两只鹤儿前面,可见你心中还是看重我的。”石琅玕笑道。
南山这才想起,当时自己向黑绳三说“这两个恶人害死了石大哥和我的两只鹤儿”,后来还发现石琅玕的眼皮动了动,原来他那时已经醒了,还听到了自己说话。
南山恼道:“既然你已经醒了,为何还要假装昏迷吓我?”
石琅玕道:“我只是醒来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后来便又昏过去了。”
南山哼道:“我那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礼貌地称呼一句罢了,作不得数。”
石琅玕沉吟道:“嗯……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来,我不是外人喽?那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南山呸了一口道:“真不要脸!我当你是个大傻瓜!”
石琅玕哈哈大笑不止。
南山也不禁扑哧一笑道:“说你是傻瓜还不承认,竟然拿自己与那鹤儿相比。”两人越笑越厉害,竟让石琅玕忘了手臂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