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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第四章 男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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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贵法一身都带着风,脸上是满面春风,脚下是虎虎生风。这个虎背熊腰虎头虎脑的彪形大汉,今天的兴致心潮逐浪,一浪高过一浪。不管怎么说,雄踞山寨得了这么个绝色女子,也算是奇货可居了。物以稀为贵,世间缺少的不是女人,而是奇女子。今生能得此女,就算不再当山大王,找个清静之地当个农夫,男耕女织,举案齐眉,或一叶扁舟,隐居东白湖,做个渔翁,都值了!他朝蔺曼卿的住所一路走来,将往日的烦忧,心中的郁垒,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久居深山的寂寞也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了。胸中的郁积一旦弥散,也就神清气爽,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京剧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诸葛亮还未等到司马懿进城来淡淡心,司马懿也还未来得及上楼来与孔明先生啖啖羊羔,品品美酒,听他扶琴,吴贵法已不知不觉中到了蔺曼卿的住所。

这是一个别致的小院,植有寒梅数株,只是现在不是数九寒天,梅花未曾绽放,尚不闻缕缕梅香。蔺曼卿的脸上别有一种寥落伤怀之色,那种落寞,那种凄凉,来自骨子里,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也与她的处境与心情有关。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憧憬美好的爱情?她自然也向往之,给她带来恐惧的不是嫁人,而是要嫁给一个浪子。在千柱屋,她又是一个另类,是张嬷嬷之流的天敌,人被当成了妖,鬼又装扮成了人,被当成了妖精的蔺曼卿现在已经沦落荒野,被劫上雄踞山寨,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那个山大王倒像是条汉子,可他毕竟不是自己可以钟情与想要寄托的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走不到一块儿,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可能有相交的契机。

想着自己的命运与处境,蔺曼卿下意识地去抹有些许苍白的脸,去抹想象中的泪水涟涟。在想象中,她的脸上应当有断续的泪水,泪水如蜿蜒的溪水滚落下来,怎么也拭不净。可事实上,她脸上一丝泪痕也没有。她白皙的脸上,有的是冷艳。蔺曼卿毕竟是蔺曼卿,天生优秀的气质与心理素质,镇静淡定从容,不会一味地沉溺于往事,不会在自怨自艾中不能自拔。她很快就从伤时感怀中解脱了出来,开始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寻找摆脱那个山大王的纠缠逃出雄踞山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她的家在千柱屋,衣食住行都要在那里解决,那种由血缘关系带来的千丝万缕的情愫也是割舍不断的。除了重返千柱屋,她还能去哪里呢?

这雄踞山寨蔺曼卿是断然不能停留的,可她已经进入了这龙潭虎穴,想要出去绝非一件易事。这山大王明摆着是要娶自己做压寨夫人,他将自己关在这里,派重兵寸步不离地日夜守着,她就像一只鸟被关进了笼子里,生杀大权都掌控在别人手里,更别说是成为他的女人了。要说她一点惶恐不安也没有,那也是不真实的,只是她想,恐惧只会使事态向更坏的方向下滑,这样一想,她就收敛自己的害怕心理了。可是,那份忧伤总是抹不去,她想方设法想把忧郁藏起来,或束之高阁,但都无济于事。终于,有一滴冰凉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落在眼前的木芙蓉花上,似要涌出血来。她看了看木芙蓉树上的花蕾,红的白的,开得正艳。她又看了看墙角落头那几株老梅,未著一花的苍劲枝杆,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地蔺曼卿都能依稀听到了。很奇怪,现在她心中升腾起来的不再是恐惧,也不再是伤感,而是一种莫名的厌烦。人生若只有嫁入东白湖古镇蔡家与留在雄踞山寨当压寨夫人这两条路,那她宁可不走出千柱屋。千柱屋不是她的驿站,也不是她的归宿,而是她的出生地,是她根脉的所在。尽管千柱屋中带给她的黑暗多于光明,压抑多于自由,痛苦多于欢乐,可它毕竟是自己的家。未来何去何从,那只能听命于命运之神是否青睐于她,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如何,而当务之急是她必须为自己争到一个自由身!

一个彪悍的身影晃进了小院,他们彼此都站定了,打量着对方。自从将蔺曼卿抢上山,吴贵法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面地看着她,她急忙别过脸去,看着一棵梧桐树。她是偏爱梧桐树的,虽然那株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院子里除了芙蓉花开得旺一些,这梧桐树黄叶飘零萧瑟之中隐隐约约的有一种凄凉孤寂之感,这一切她都是痴迷有加的,但是现在她没有什么心思去体味这些,眼前这个劫持了自己的山大王,这个想要娶她做压寨夫人的男人,才是她必须解开的一条绳索,必须逃离的一个梦魇。一阵冷风袭来,一片梧桐树叶飘落下来,砸在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你为什么不弹琴,你的琵琶呢?不知道默默地看了多久,吴贵法终于发话了。这让蔺曼卿着实大吃一惊,她愕然不是因为他说话,而是他说话的内容,以及说话的语气。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些问题,而且说话时气度儒雅,没有粗鲁,没有野蛮,没有盛气凌人,更没有血腥与戾气,甚至,居然还有一丝温存,一种优雅。此时此刻,他不像是一个绿林豪杰山大王,倒像一个风度翩翩很有教养的绅士,或者说是带有几分浪漫气息的诗人。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居然也朝他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棱角分明,坚毅中更有几分冷峻,这又让她心中一颤。他又开口了,琵琶如果在落日时分弹奏,那就更好了,将会带有几许苍凉,更具一种沧桑之美。天哪,他居然懂音乐!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走在草坡上,此刻,斜阳正西下,静静地映照着萋萋芳草。她问他为什么上这雄踞山当强盗,他说是被官府与地方上的恶棍逼的。他又补充道,官府若能稍体恤民情,关注民生,尊重民权,他也不会走到落草为寇这一步。她专心地听着,心底暗自吃惊,认定眼前的这条汉子不是一般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更不是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煞,他不是白眼狼,不是恶魔,分明就是一位儒将。她又暗自庆幸,也许他会通情达理,不会强迫自己拜堂成亲,强娶她做自己的压寨夫人。她又问他上山前是做什么的?他的面色严峻起来,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的落日,视线所及之处,视野更为开阔。稍后,他才吐露真相,他告诉她,他原先是革命党,跟孙中山、秋瑾、王金发他们一起参加过革命,作为新军的一名年轻的将领,他还参加过武昌起义。她的眼睛都直了,怔怔地望着他,你曾是革命党?他点了点头,说他曾就读于陆军武备学校,也曾痴迷于音乐与诗歌,后来投笔从戎了。

蔺曼卿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行大雁正朝远天远地飞去,扔下一串凄厉的鸣叫。群山绵延看不到尽头,被落日的余晖涂上了一阵玫瑰红。吴贵法说天色已晚,就送她回去。那天他始终没有开口提及娶她做压寨夫人的事,这让她也颇感意外。尽管这件事一直像一块石头一样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可了解了他的身世后,她对他的看法改变了,浑身上下油然而生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似乎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他送她到了小院门口时,她甚至有了一丝想请他进去坐一会儿给他奏上一曲的冲动,他没有进去,她也没有请他进去,他走了,走的时候她的心颤动了一下,活见鬼,真犯贱,她骂了自己一句,她心底里居然滋生出了一丝依恋之情,真想跟他单独多待一会儿,多说几句话。他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在山野中渐渐消失的背影,她怅然若失。

这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蔺曼卿带着一丝慵懒之意,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可她压根儿就睡不着,她就这么仰卧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要不她就聆听窗外萧萧的风声,她就天马行空地想,小院中的梅花为什么会凌寒独自开,为什么要嫁给白雪,木芙蓉的花为什么有些是红色的,有些是白色的,还有那株高高大大的梧桐树,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的寂寞,墙上的爬山虎,现在已经枯萎了,来年是不是还会泛出翠绿,青石板下的蛐蛐,怎么一会儿叫,一会儿停,墙脚根的野菌,到底有没有毒素?至于这样的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纠缠不清,欲罢不能。不知不觉中,也许是因为倦了,她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随后,她就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中,她居然变成了一只红色的蝴蝶,飞回到了千柱屋。

确切地说,蔺曼卿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还是豆蔻年华,她身材修长,那张脸更见姿色,眼波流动,鼻梁挺秀,只是眉宇间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寂寥与忧郁,跟她这个年纪有些不够相称。毕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有意无意之间,心绪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潮涌上来,如蜂喧蝶舞,搅得她心神不宁,在她的心湖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使得她暂时忘记了母亲眼神中的阴霾,眉宇间的凌厉,还有她言谈举止中的怪僻与戾气。母亲崔嬉在千柱屋里是大奶奶,与蔺曼卿的年纪相差很大,这让蔺曼卿十分的困惑。确切地说,对千柱屋,蔺曼卿充满了敬畏,又充满了痛苦,她的记忆充其量只是一堆碎片,割裂了她心灵的碎片。或者,是一个幻影,一组亦真亦幻的蒙太奇镜头。总而言之,今晚千柱屋走进了她的梦境之中,只是昙花一现。

东方欲晓,蔺曼卿就被一阵马蹄声唤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子,骤然发现窗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为首的那位就是那位山大王吴贵法。她再仔细一看,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那个吴贵法,竟然在自己的脖子上挂了一根大红绸缎子带,还在马脖子上也挂了一根大红绸缎子带,他这分明是迎亲来了。

蔺曼卿昂首挺胸地步出了小院,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吴贵法原以为她会大呼小叫,没想到她居然一声不吭!吴贵法原是想以最高礼节来迎娶她做压寨夫人的,没想到她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对此居然不屑一顾。蔺曼卿冷不防跑了,朝山林中飞走了。吴贵法并不知道这个女子原来是会飞的。也就是那一刹那间,吴贵法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蔺曼卿该不会是去自杀的吧?万一她有什么想不开,径直往前飞奔,万一她跑到哪个悬崖峭壁前,一个急刹车也刹不往,稍有不慎坠落进万仞深谷之中,那又如何是好!这时的吴贵法才幡然醒悟,这个蔺曼卿还真的非等闲之辈,至少她是个性情中人,为了自己的名节,她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不尊重她自己的意愿,她宁可去死,也断然不会答应做他的压寨夫人的。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吴贵法的脑子开始清醒了,如果不收获她的心,不让她的精神归依山寨,就算是收了她的肉身,强娶她做他的压寨夫人,最终还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吴贵法为自己的醒悟惊得魂飞魄散,他驱马就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一路上他快马加鞭,他一定要找到她,阻止她近乎荒唐的念头。吴贵法在五指山峰追上了蔺曼卿,她让他答应放了她,不然她就从这悬崖峭壁上跳下去。站在悬崖顶上,站在风中的蔺曼卿很美丽,他是断然不会让这朵美丽的山花凋谢的。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他说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在这雄踞山寨住上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想回去,那我就一定放你回去。她问,此话当真?他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灿烂的笑容绽放在蔺曼卿的脸上。她坐到他的背后,他带着她回来了。从此以后,他开始了他的收心活动,她并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他先是教她骑马,她说不敢,他说没事儿,这马好骑,比雄踞山上哪个土匪都听话。她有点儿撒娇,我没骑过,怕摔着。他大笑,别怕,还有我呢。来,上去骑骑我这匹骏马!她大叫,我真的不会!他不再听她分说,已把她拦腰抱起,强托上马背。她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又不敢往马下跳,双手拉紧缰绳,人直往后仰。他提醒她,坐直了!她抓缰绳抓得太紧,马一直在打转。她惊魂未定,它怎么老打转啊?他再次提醒,别把缰绳往一面拽,两手把缰绳都松了,它就不转了!她不敢松缰绳,高声嚷嚷,不行,你快把我抱下去。他含着笑,不再理睬她,冷不防他在马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那马突然蹿了出去。她在马上一直“哎,哎,哎,哎——”地叫着,她一歪身,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远远地喊着,起来,自己起来!随后,他远远地看着她,歪着头咧开嘴笑。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还笑!也不问问人家摔断了几根骨头!他大笑,我打远一看就知道不是硬摔,不碍事的!你呀,就是怕马!根本不是马摔你,是你自己从上面掉下来的!蔺曼卿的心头一愣,她重新抓过缰绳,毫不犹豫,直接往一个方向打马。她双腿一夹,马腾空而起。吴贵法叫了一声,小心!她不答话,身子下面的马已经向一个方向飞驰而去。骑在马上的蔺曼卿,提着马缰,马儿飞奔在山道上。很快,她的背影消逝在他的视线之外。

学会了骑马,吴贵法又教蔺曼卿打枪。他先给她示范,他拿枪在手,颠了颠,冷不防啪啪啪三声枪响,她什么也没有看清,只听到了枪响,三发子弹已经漂亮地打中了三个靶子的靶心。随即掌声雷动,叫好声成片。他吹了吹枪口上的烟,漂亮的收枪,得意地飞了个眼风给她。他说,蔺小姐,该你了。她说,我不会。他笑道,谁都不是生来就会的,学会了骑马的人,一定能学会打枪!来,我来教你,保证你一打一个准!随即,他亲自给她上子弹,压完了子弹,把枪递给她。她一扭身,抬手便射。子弹打歪了,笑声一片。他又鼓励她,没事的,刚开始谁都是这样的。后来,她终于打中了靶心。再后来,她就学会了打枪,能打中天空中的飞鸟了,成了一名神枪手。

在雄踞山寨,蔺曼卿还学会了喝酒,真没想到她的酒量还那么好!她整天跟这帮土匪混在一起,与他们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性情为之大变,不再像是大宅院里的那个娇小姐,活脱脱地倒像个土匪婆子了。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来向吴贵法辞行。他的眼神中无法掩饰那种痛苦,他问,你还是要走?她点了点头。他又问,你真的要走,她又点了点头。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又加深了一层。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真没想到,这三个月来,我还是收不了你的心。不过,我是个吐口唾沫是个钉的人,我吴贵法看中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她,总有一天,我要收了你的心!蔺曼卿笑而不语。

吴贵法表了态,他决不食言,决定放她走,并且亲自送她下山。他问她下山后去哪里,她反问道,除了回千柱屋,还能去哪里。他又问她为什么要回去,她说她爹已把她许配给了东白湖古镇的蔡家,出嫁时还要铺十里红妆。他大惊,你要嫁给那个遐迩闻名的浪荡公子?你不是为了抗婚才逃出来的吗!难道你认命了?他疯了,不行,我绝不允许你嫁给他,你是我的,我必须得到你!听他这么一说,她紧张了起来,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丝惶恐不安,她怕他反悔。她回避着他的目光,说,我不知道。她又说,你可不许反悔!他深情地注视着她,不走行吗?留下来,留在雄踞山寨,做我的压寨夫人,行吗?她头立即摇得像拨浪鼓,断然拒绝,不行!

吴贵法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要强的人。这女人哪,多数都认命!认命的女人一辈子吃穿不尽,受不着苦,碰到了有权有势有钱的主儿,还能吃香的,喝辣的……非要跟命争的,可就说不好了!她反问道,那你会认命吗?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当然不会。她冷冷地道,你们男人不会,我们女人为什么要认命!

蔺曼卿也推心置腹地向吴贵法坦言,大当家的,吴大哥,你就放了我吧,你就不要折磨我了好不好?这些日子在雄踞山上,我真的很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也感激你对我的真挚感情,深情挽留,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教我骑马,打枪,让我与弟兄们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时候我是自由的,心情也舒畅,可是你担心我会逃走,一到晚上就把我关起来,还派人看住我,生怕我会私自下山去,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被你关了三个月,都快发霉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疯了!如果我能变成一只鸟,就可以飞出这树林子,飞出这大山,如果我能变成一条鱼,就可以顺着这溪流游到东白湖里去。可是我什么都不是,只能被你关在冷屋子里,你这雄踞山寨就要成为第二个千柱屋了!我虽然非常讨厌樊篱一样的千柱屋,可我目前是离不开它的,因为那是我的根,那里有我的魂!那里还有我的父母亲人!吴大哥你放心,如果我活着,就一定还会有机会上雄踞山的,看得出来,你是条真汉子,大英雄,是不会食言的,小女子就此别过了!

蔺曼卿话音未落,转身离去。吴贵法也不再挽留,他愣愣地望着她远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逶迤的山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