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前,我和难得休息的直辉去了站前的烤肉店。直辉搅拌着韩式生拌牛肉的蛋黄说:“我在电车里看到戴耳机听音乐的女人,就会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为什么呢?”我问。“怎么说呢……大概觉得有种女权主义的感觉吧。我真想站在与外界声音隔绝的女人身后,从她的耳根慢慢地一直舔到后脖颈。”他表情严肃地坦白。
“照这么说,淘儿唱片或是维珍唱片试听室等,在某种意义上对你来说,不就是后宫吗?”
我当然是当玩笑说的,但直辉一边用皱叶生菜卷着韩式牛排,一边兴奋地说:“嗯,倒也是。”
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公寓,原来是直辉和美咲租住的,当然,他们曾经是情侣,也有过蜜月期,但是我搬来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我和美咲是通过慎二总经理认识的特别合得来的酒友。
一天晚上,在玛丽奈妈妈桑的酒吧里,我发牢骚:“公寓的房间要续约涨价,可是前两天车又出了事故,哪有钱啊。” “是吗?要不来我那儿住吧,反正空着一个房间呢。”玛丽奈妈妈桑说。旁边的美咲也说:“去我那儿住也可以呀,反正房间空着呢。”玛丽奈妈妈桑家里有一只视我为眼中钉的狂野的猫,而美咲那里,有和我同样喜欢喝酒的、性格又温和的直辉。由于美咲常常带他来玛丽奈妈妈桑的店里,所以我和直辉已经见过面。
我记得当时玛丽奈妈妈桑问直辉:“要是让你和男人上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呀?”他回答:“这个嘛,要是必须上床的话,要是像罗兰·巴特或是像米歇尔·福柯那样的知性派,我倒是很乐意。”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直男,对于玛丽奈妈妈桑的这类问题,都会举出某个拳击手的名字,而非知性派。
“看样子,你在床上也得聆听说教了。”妈妈桑笑道。
“看来比起知性类型来,妈妈桑更喜欢肌肉男了?”直辉也笑道。“没错,就是因为老是和肌肉睡觉,所以才积存胆固醇呢。”妈妈桑回答。
“不过,我可听说,妈妈桑只挑选小鲜肉的,对吧?”我插嘴道。
“那是当然了,只不过,小鲜肉价格也高哟。”妈妈桑笑了。
“又来了。大把大把地赚钱,还好意思喊穷。据说妈妈桑不是论克,而是论千克买的呢。”
对说出这话的直辉来说,夜才刚刚开始。
虽说不是因为回想起了这个晚上的这番对话,但是将狂暴的猫和温文尔雅幽默风趣的直辉放在天平上一比较,我便转身对着美咲而不是妈妈桑,嗲声嗲气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下个月搬到你那儿去住吧。”
在大型化妆品公司做秘书的美咲,在独立电影发行公司工作的直辉,和在杂货店工作、本行是插画家的我,开始了三人同居生活,超乎当初的预想,居然非常顺利。怪不得照相机三脚架才会稳当,两条腿就会翻倒。
起初,美咲和直辉住在女生房间,我一个人住在现在的男生房间里,但美咲说:“我受不了直辉夜里说梦话,太吓人。”以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理由,就把直辉轰到男生房间去,变成我和美咲一起住女生房间了。直辉把大学学弟的学弟良介带来,是三人一起居住大约半年后。按说我和美咲应该问问直辉为什么带他来,但是我们俩只是提了个可问可不问的问题:“嘿,真的是大学生吗?”便同意接受这个有些傻乎乎的大学生入伙。现在才意识到,那时候美咲已经在考虑和直辉分手了。
不久,美咲就和同公司的中年单身汉开始了交往,并且常常留宿在对方家里。当美咲几乎一个星期都住在那个男人家里后,我毅然开口问直辉:“没关系吗,她这样?”不料直辉反问:“我倒是没关系,你要紧吗?”
“什么意思?”
“可不是吗?美咲要是搬走,这里就剩下两男一女了呀。”
“拜托,不要这样计算好不好?”
“那应该怎么计算?”
“拜托,三个人难道不行吗?三个人?”
美咲真的搬走了。搬走的时候,直辉借来卡车,我和良介帮着搬东西。只不过美咲时不时地会突然跑来公寓。高兴的时候,她竟然会在客厅的沙发上住好几天。以至于连良介都来问我:“嘿,美咲和直辉,已经分手了吗?”反正现在两人的关系很难对别人说清楚。当然,容易解释的关系什么的,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即便这样,对于美咲偶尔跑来玩,单纯显得很高兴的直辉也够不可思议的。美咲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同居着还跑来找前男友,说什么“还是在这儿感觉最放松了”,而且确实很享受,也同样让人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