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去年为止,一个叫“剑也”这么爷们儿名字的男扮女装者在玛丽奈妈妈桑的店里打工。我和阿剑特别要好,来这个公寓之前,我还一个人住在祐天寺的时候,曾经收留被有老婆的男友甩了的阿剑在我那里住了一段时间。
昨晚,是阿剑的三周年忌日。
阿剑喝醉了,飞跑出店门外后,被恰好开过的出租车撞死了。据说他又像往常一样迷恋上了有老婆的男人,因被残忍地抛弃而深受打击。由于听到店外咚的一声闷响,妈妈桑和店里的客人都跑了出去。一看,停了车的出租车前面,女装打扮的阿剑躺在马路正中央。大家发出低沉的叫喊跑到他身边,阿剑只睁了一下眼睛,笑着说了句“没事的,没事的”,就昏过去了。“阿剑的红色高跟鞋,还掉在电线杆旁边呢。”玛丽奈妈妈桑回忆说。
在阿剑家乡仙台举行的葬礼,我当然去参加了。妈妈桑和阿剑的朋友们虽然也去了,考虑到其他参加葬礼者的感受,最终都没有进灵堂去吊唁,只是远远站在殡仪馆的马路对面,目送灵柩出殡。妈妈桑拜托我说:“那孩子对父母说是在广告代理店工作,所以,你一个人进去吧,也替我们给他合十祷告吧。”
我在大厅里抽烟,等待阿剑火化时,阿剑的姐姐主动过来跟我说话。我是唯一一个专程从东京来的女性,正不知该怎样向她介绍自己时,她先开口了:“我们什么都知道。”
“当然我爸可能不知道,我和妈妈隐隐约约意识到那孩子在东京做的是什么工作……刚才,殡仪馆外面不是来了很多他的朋友吗?我一直想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的……刚才,妈妈对我说,‘曾经有那么多朋友跟他在一起,阿剑很幸福啊。’”
我一直默默听着阿剑的姐姐说话,心里想,按说玛丽奈妈妈桑也应该在这里的。
葬礼过后正好半年,阿剑的姐姐给我打来电话:“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阿剑工作过的店里看一看?”一问,说是她和母亲两人来了东京。我立刻和玛丽奈妈妈桑取得了联系。
伯母和他姐姐看见店里挂着的阿剑的护士装照片,起初也很紧张,但母女二人看样子都很能喝,大家一起喝着阿剑常喝的黑标四玫瑰波本威士忌的时候,气氛渐渐地缓和下来。
“那孩子吧,老是喜欢有老婆的男人,总是很快被抛弃,就是不长记性。肯定是脑子里的海马坏掉了。”面对彻底没了顾虑的玛丽奈妈妈桑,阿剑的母亲也不示弱:“哎哟,你是不知道啊,这可是我家的传统哦。当年,我就是从别人那儿把这孩子他爸抢来结的婚呀。”
就这样一直谈论阿剑到深夜,伯母和他姐姐回仙台的时候,都对玛丽奈妈妈桑的店赞不绝口。
昨晚,在店里举行的阿剑三周年忌,他的两位亲人自然也出席了。我第一次带她们去店里的那天晚上仿佛不曾有过似的,这回,伯母干脆进了吧台,和妈妈桑一起给客人调酒;他姐姐也是一样,以前我经常和阿剑一起表演的Wink 的《男孩不哭》这首歌,她已经连跳带唱地学会了。
参加完阿剑在仙台的葬礼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不知该怎样排遣我的悲伤,就央求刚刚一起合住的良介,开着桃子带我去兜风。
我没有对良介说重要的朋友走了,只是请求他带我去兜风,哪怕十公里一停也没有关系。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痛哭流涕的我,良介什么也不问,依照我的请求,默默地开车。只有一次,在晴海的加油站加油时,他开了个玩笑:“这酗酒的人,连流眼泪都与众不同啊。”我很感激那天晚上的良介,只觉得此时有他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一天,良介罕见地邀请我去兜风,转来转去开了一夜。我问了好几遍默默握着方向盘的良介:“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回答“没事”,反而问我:“嗨,你知道‘迪士尼海洋’什么时候开张啊?” “你想去?”我反问。“也不是,初中同学说要来。”他答道。我对那种地方没有兴趣,就回答不知道。“啊,是吗。”良介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