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吉林”,蒙古语里意为“有庙的海子”,所以沙漠里的人简称这里为“庙海子”。这里有三户人家,还有一座藏传佛教寺庙——巴丹吉林庙。我们经过一上午的长途跋涉从小海子来到这里,立即被眼前的景色震撼:赤红色的沙山下,一汪碧波环抱着金光闪闪的僧人庙和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影静静倒映在湖水里,和岸上的实体连成一片。
我们的行走惊动了湖边草丛里一群群的野鸭和不知名的水鸟。顺着湖岸刀尖一样插入湖水中的坚硬盐渍地,来到巴丹吉林庙,只见庙门虚掩。推门而入,两层的小寺庙,布局与其他藏传佛教寺院并没有太大区别。殿堂外面,黄亮的转经筒闪着古朴的光泽,许是久未有人来推动它们了,转起来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殿房内,雕梁画栋,一具具传神的佛像和彩绘熠熠夺目,显得少有香火供奉。也许三尺之上的神明,并不在意种种人为的形式吧。但也据说,这里曾香火旺盛,来此求神拜佛的人曾络绎不绝,他们进出沙漠一次,就算是骑着骆驼,也起码要行走六七天时间,这里毕竟距离沙漠外面的世界太远了。
我还得知,这个小小的格鲁派寺庙里,其实供奉着三位活佛的舍利灵塔。最后一位活佛据说去世于“文革”期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寻找转世灵童的举动被制止,从此这座僧人庙再也没有了活佛。虽然如今这里已经失去了活佛和巨大的感召力,但遥想它从数百年前清朝同治年间始建以来,一直深居这人烟稀少的大漠,让人不禁唏嘘。
从巴丹吉林庙退出,把庙门掩好,来到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经过询问得知,这座寺庙现任住持桑木腾就住在湖岸左侧不远处。他是这里原始的住户,巴丹吉林庙最鼎盛时期曾有六十多个僧人,但近几十年时间里,只有桑木腾一人在支撑着这个寺庙。
桑木腾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从小就进寺庙当了僧人,“文革”拆庙批斗僧人时,逃出了沙漠,去过内地很多地方,在这片沙漠里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后来他云游四方,学医有成后回到当地医院当了医生,20世纪80年代政府给他平反后,放不下对藏传佛教的牵挂,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回到巴丹吉林庙做住持,成了拿着退休工资的僧人,被牧民们戏称为“兼职”僧人。
这家主人告诉我们,桑木腾这段时间外出了,不在家,所以无法得见。这个庙现在由他的儿子在接他的班,他或许是这里最后的一个僧人,因为他似乎对学佛很不感兴趣,很是调皮,每每有外面的游人来到,便向往着跟随这些游人一起走出沙漠,去到对他来说陌生而又美妙无比的外面世界。桑木腾为此很是恼火,可又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桑木腾不在家的时候,寺庙里便再无这小僧人的踪迹。这家主人好心地帮我们朝桑木腾家喊叫了一阵,说有人前来拜佛,让小僧人过来接待一下,显然,那孩子躲在家里就像是没有听到。
这家主人笑说:“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当僧人的!没准儿又在睡觉!”我们也曾在陶家听到过桑木腾和他儿子的故事。陶积福说,有次沙漠里的牧民都集中到这里来开会,有人要去寺庙里拜佛,喊小僧人去做法事,却发现这孩子穿起了俗人的衣服躲在那里看文艺演出,听到父亲的喊叫,才匆忙回家拿了僧服跑回寺庙,引来桑木腾的斥责和众人的阵阵哄笑。
其实,在我们眼里,这个被父亲强行要求学佛的少年,他的“出格”反应也许并不为过。我担心的是,他会是巴丹吉林庙最后的一位僧人吗?
巴丹吉林庙,这是一处藏传佛教的寺庙,它与海子、沙山和几株杨柳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