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青少年
如果在满足青少年对成年人关系的需要方面,将所有的负担都放在父母身上,那么,我们将会是愚蠢的。事实上,与家庭之外成年人的联系,是青少年生活中最振奋人心的联系。例如,在我10年级的英语课堂上,有一个我既讨厌又喜欢的老师。他对我们的要求极其地高——当他剥夺了我们的自由时间,频繁地给我们布置复杂的作业时,我们似乎很高兴。他不会轻易给我们高分,我在他的课堂上没有得过最高分。尽管,我后来上了大学和研究生院,但他的课堂依然是我见过的最苛刻的课堂。然而,尽管我的同学和我确实很抱怨,但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开始认真学习,并且比在任何其他课堂上都更加努力。
为什么?
我们意识到了特别的东西(有点不寻常)能激发他的需求。他关心我们,他关心我们学到的(或没学到的),关心我们应该朝什么方向努力。如果我们学习松懈下来了,或者学习成绩下降了,他都会注意到。他还更多地把我们当作即将要成为的成年人,而不是我们已经成为的孩子来看待。他会对我们的写作作业提出一些探索性问题,这些问题让我们不仅仅思考作业本身,也让我们思考人生——对一个10年级的学生来说很困难(或者对一个10年级的老师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作业)。他考验了我们的文学理论,比如这些作业,尽管我们确实有思考的能力,当我们反驳时,他也会倾听。他不仅仅照顾最聪明或最突出的学生,他经常也能将成绩差的学生成功地吸引到讨论中来,巧妙地给予他们信任。他经常选择和他的青少年学生一起吃午餐。期间,他会半开玩笑地预测我们未来的生涯。他并不总是正确(他预测我未来是一名英语老师兼曲棍球教练),但他为我们每个人构想了一个富有成果的未来,这帮助我们每个人都积极地想象未来成为成年人后的自己,这对我们意义深远。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生活中都会有过一个这样的成年人,通常他仅仅让我们众多关系中的一个关系发生变化,就能够激发出我们最好的一面,远远超出我们认为自己能做到的。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所要求的,也因为我们之间形成的联系。正如我们所提到的那样,父母往往想尽可能多地教训我们,或者给我灌输大道理。问题不在于这些建议不好,或者青少年不需要这些建议而在于:当如此多的建议来自一个源头,青少年发现很难不依赖那个源头,尤其当这个源头是父母时。大多数父母都有这样令人恼火的经历:听到青少年回家后不停地重复某一受崇拜的成年人的建议——这些来自父母的大部分被青少年忽略的建议!这些其他成年人可以为青少年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需要让英雄的成年人无私地奉献大量的时间来促使这件事的发生吗?我们对那些已经顺利走出青春期的青少年的访谈结果表明,它并不是这样的。
20分钟
我最近与弗吉尼亚大学一些最成功的、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进行了一次焦点团体座谈。这些学生从一个令人惊讶的视角,向我呈现了与家庭之外的成年人形成有意义的关系都需要些什么。他们是一个极具思想深度的、内省的小组,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致力于我的研究项目,很理解从青春期向成年的转变过程,我在讨论这本书中的一些想法时,都会让他们作为我的参谋。在这个特殊的星期里,我给他们提出的问题是:告诉我一个在这个班级以外的影响你们的老师的故事。我准备好了去听关于英雄老师或教练的“为人师表”类型的故事,例如这些英雄老师或教练在放学后和周末花了许多时间来为这些青少年工作。这些成年人老师做的工作,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职责所要求的。
这些学生在回忆给他们造成很大影响的老师和其他成年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困难。然而,令我震撼的是,对青少年产生影响的这些成年人所需要做的事情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学生一个又一个地讲述了,老师或教练只是在课后或训练后把他们拉到一边,跟他们谈话的故事。有时,谈话是因为学生显得非常沮丧。有时,谈话仅仅是告诉学生他们有巨大的潜力。有时,谈话仅仅是学生在课堂上进步后的一个随访。通常情况下,谈话会持续20分钟或更短。很少有学生叙述说,谈话持续时间超过一个小时的。虽然关系经常会长时间地保持下来,但是这种支持通常来自在走廊里的一个小问题、一个会心的微笑或者评分文章背面的一小段话。然而,这些成年人在使青少年走向成熟,建立与成年人的关系时,显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就像我对塔玛拉的治疗工作那样,塔玛拉似乎在我们的会谈中很无聊,但是,我怀疑很多这样的成年人甚至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如当我们试图把成年期拉回到青春期时结果经常所呈现的那样,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不一定非要承担一些巨大的极其繁重的任务,以使成年人与我们的青少年来互动。甚至,适度的参与也可以产生一个巨大的影响。
接触有效果吗
青少年渴望与他们的家人以外的成年人建立联系的强烈程度,当缺乏这种联系的青少年突然有机会建立这种联系的时候,显现得最清楚。这就是青少年参加Wediko的情况,Wediko是为问题青少年提供的一个暑期夏令营,一个可以让问题青少年常年居住的地方。在大学期间,我在那里工作过几个夏天,它是我职业发展中一段有意思的经历。这个项目中的一个比较有趣的特点是,它可以提供常年居住的机会。如果他们做得足够好,他们就能够获得白天与成年人一起工作的“特权”。我们给“特权”加引号是因为青少年所做的工作,从园林绿化,到厨房工作,再到日常维护,都是枯燥的、不那么让人兴奋的。除了这个“特权”,青少年还可以得到一些报酬,但报酬大约2美元/小时。更进一步的是,这些工作时间不计参与该项目核心方面的时间,因此,必须来自青少年的娱乐时间。不过真正引人注目的是,这项工作是几乎所有参加这个项目的青少年普遍渴望的“额外待遇”。他们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冲动,并使他们的行为保持良好的状态,以便不被从这些工作中“开除”。他们渴望与工作人员在一起的时间,因为这时他们几乎被平等对待。然而,被剩下来的其他同龄孩子只能“玩游戏”。尽管只有一点点以成年人身份与成年人互动的机会,但是,这些有严重不良行为的孩子都会抓住机会。
如果我们邀请他们……
那么,我们如何使这些与家庭成员以外的关系更经常地发生呢?这种任务主要包括提供使联系发生的机会,然后顺其自然地发展。在现实中,我们不需要创建新的青少年与成年人可以联系的场所,也不需要把青少年从已经存在的场所里排除出去。我们可以从大大小小的方面做到这一点,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就能产生影响。
例如,当我们最近拜访我们的朋友大卫和海伦,参加年度逾越节晚餐时,我们发现,青少年与成年人混合坐在一起是如此美好。没有“儿童桌”,在成年人和儿童混坐的餐桌上进行谈话,所需要的努力略高于只有成年人桌和儿童桌,甚至略高于成年人在餐桌的一端,孩子在餐桌的另一端时的谈话所需要的努力(例如,可能是因为大卫和海伦邀请来自另一个国家的客人加入聚会),但整个晚上还不错。每个人只需适度的努力,我们的青少年就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学习如何在一个正式晚宴上与成年人进行对话。
我们的朋友马特和珍妮,在一个只有成年人的聚会上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当他们16岁的女儿基拉在晚餐临近结束的时候穿过客厅时,马特和珍妮邀请她坐下来与6个成年人吃甜点。当时的主题是政治,而基拉来自一个通晓政治的家庭和学校,她有很多自己的观点。他们所给出的和采取的观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有时还略带挑衅。从青少年身上,我们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们自愿加入对话相比,我们往往能从他们与其他成年人的对话那里学到更多。基拉与我们在一起的30分钟的谈话,为原本就很丰富的晚间交谈增加了不少乐趣。
在自己的家里,我们发现,当我们真的很享受并渴望一天快要结束时的“只有大人”的时光时,偶尔邀请孩子加入我们是很有意义的。我们坐下来要看DVD上有点前卫的电影时,我们也多次邀请青少年中的一个或另一个加入我们。即使适合他们的年龄和兴趣,他们90%的情况下也会拒绝我们(是的,在家庭中我们的生活也遵循90%的拒绝规则),但是,当他们加入了我们,他们似乎对被邀请参加一个“成年人”事件,然后被邀请谈论对这一影片的印象非常得意。电影中偶尔的色情内容,并不是事后我们急于谈论的东西,但它也可能远远好于他们从学校的同伴那里所听到的,甚至这种暴露能够使留在青少年扭曲的泡沫世界里的话题正常化。当然,有时我们的邀请会适得其反。我们必须确立这些场合的“成年人”规则(如,不要出现脱口而出的情节猜测,或不要在谈话当中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许,我们只是教青少年如何与别人一起看电影,但这似乎与我们欢迎他们进入成年人的领地,并帮助他们学会管理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
我们也在寻找使青少年与邻居和朋友建立联系的机会。非正式的“青少年交换”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当邻居有一个需要实质性帮助的项目时,机会就来了。我们让自己的孩子加入他们,并帮助他们摆脱困境(换句话说,史密斯先生和他的儿子今天真的需要卸载一些家具的帮助,我想也许你可以花一点时间帮助他,因为我知道他真的会很感激)。鉴于该项目还涉及另一个青少年,这个招募过程通常也不是那么艰苦。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得到一个与另外一个成年人打交道的机会。
然而,青少年交换未必仅仅包含工作项目。当我们与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的其他家庭一起外出度假时,我们的孩子依然能从偶然的与成年人朋友一对一的谈话机会中获益很多。他们通常情况下能对成年期、我们和生活有一个不同的认知。当别人以尊重和感兴趣的态度来对待他们时,他们通常也会出现在一些场合,并展现出他们最成熟的一面。当然,我们更乐意用与我们朋友的小孩玩来回报他们。这些互动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建立,并且对于所有涉及的人来说,这种互动通常几乎不费任何努力就能做到。除非我们意识到,它们可能是多么有价值,否则我们会在无意中错过这样的机会。
同样,我们的大家庭通常是孩子密集、持久联系的、丰富而热切的源头。青少年往往愿意并渴望与在远处的亲人待一段时间,仅仅是为了他们会有一些新的经历,尤其是被允许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经历一些新鲜事物。在这里,他们可以体验一些不同的规则、价值观、期望和生活方式——这些可以提供给他们所需要的接触各种各样的成年人世界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亲戚们可能在自己的生活过程中和与青少年谈话的过程中,将成年人的价值观传递给我们的孩子。这些非父母的成年人也不太可能成为教养悖论的牺牲品,因此,可能在青少年拜访期间,他们以一种基本的像得到自己的食物或处理独立问题这样的方式,毫不费力地教我们的孩子,为自己承担更多的责任。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一次家庭拜访的伪装。
……他们会来
我们的邻居和好朋友史蒂夫和珍妮·兰伯特,为我们列举了一件小事儿。当时他们的儿子威尔14岁正在上高一,我们的社区加入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关于在我们高度多元化的学校系统中,白人和非裔美国学生的学习成绩差异的原因,以及对此的适当反应。为了使居民接收到尽可能多的回应,社区准备了一系列的大会,兰伯特夫妇将周六上午的会议写在了他们的日历上。当那天上午的会议快开始时,他们问威尔是否想参加。
像大多数青少年一样,威尔往往希望在周末可以睡个懒觉。更糟的是,前一晚,兰伯特夫妇没有想到向威尔提一下这个会议。第二天早9点半,他们一边描述一边将自己的头伸进威尔的房间,发现威尔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他的母亲简要概述了会议的内容并说这个会议可能很有趣,一个真正学生的加入可能更有价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会议10点开始。威尔说他考虑一下,但是当夫妇俩下楼到厨房时,他们听到了威尔打开淋浴的声音。
15分钟后,威尔来到厨房吃一些早餐并准备出门。会议主要是成年人彼此争论,但是当聚集的人群被分为小组来收集社区信息时,威尔加入了他的小组,当被问及时他还说了自己的看法。最后他了解到他的学校是如何运行的,并意识到他实际上可能已经融入成年人的世界中了,尽管可能有点儿不适应。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以至于他打破了周六早上的基本原则:除非爆炸或龙卷风袭击他的房子,睡到尽可能晚。看到威尔在一个周六的早晨愿意跳下床,兰伯特夫妇感到有点难为情,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问他是否愿意参加大会。
有组织的青少年活动,比如体育运动,如果我们稍加改进,就能给青少年与成年人建立联系的另一个绝佳的机会。在大多数此类活动中,人员比例是大约15个青少年对1个成年人,这种比例结构似乎会阻止青少年与成年人的有意义联系。但是我们发现,这些活动可以从压力和欺负行为随时会爆发的同伴间的经历,转化成强大的成年人社交经历。有诀窍吗?这可能意味着就像一个篮球教练查理·戈登做的那样,这就是需要一个独特的青少年,每周要提前一些时间来练习并待得晚一些来帮他设置装备并整理他们。查理的球员有一对一的时间,与这个体贴和有责任感的成年人一起,为他们坚守的团队做些事情——这并没有害处,因为他们成了那一年球场上非常有凝聚力和成功的团队!
同样,在学校帮助一位老师在午餐时间整理班级材料,对一些孩子来说,也是一天中很高兴的时刻。在这里,他们不仅有被需要的感觉,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从他们生活中有重要作用的成年人那里获得一些一对一的关注。组织良好的宗教团体,经常为年轻人提供大量的与成年人建立有意义联系的机会。的确,这样的接触被认为可以解释青少年的宗教信仰与低水平的违法活动相关联的原因。所有的这些联系不仅可以充当影响青少年社会化的角色,成为一股强大的与麦迪逊大道势力相抗衡的力量,也是未来的与成年人世界建立联系的重要来源。
外国人在我们的地下室
我们所发现的,防止与青少年和成年人的互动因没被注意到而流失的最简单方法之一,就是不断地问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在款待来自国外的成年人,而不是款待住在我们地下室房间里的青少年时,该怎么办?我们至少会邀请他们与我们举办的聚会中的客人聊天;偶尔也会邀请他们一起看电影;会请他们帮帮忙;或者会欢迎他们与我们一起参加社区活动。
当我们告诉新朋友,为青少年工作是我们的一个生计,他们的反应通常是像这样:“哇!那你太有力量了,我绝不会做这样的工作!”但经验告诉我们,这种反应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多数成年人遇到的主要是大群的青少年(在购物中心、在大街上等),或者在努力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以父母、老师或者抱怨的邻居的身份)。我们发现,脱离同伴群体泡沫和远离自主斗争的青少年通常很棒,而且很容易相处。一旦成年人意识到,这些关系对青少年是多么重要,与青少年建立关系也不一定会耗费他们太多的精力。就像《绿野仙踪》中多萝西的红宝石拖鞋,将青少年与成年人世界联系起来的秘密就是:他们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与电影隐喻相结合,这个秘密就很简单:如果我们邀请他们,他们就会来(至少一次)。当我们试图督促、刺激、激发我们的青少年迈着成长所需要的艰难步伐一步步地承担真正成年人水平的责任时,我们所建立的关系就可以帮助他们扫平这条路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