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
黑猩猩和倭黑猩猩都比人类要滥交得多。我们的睾丸说明了这一事实:和我们这两位灵长类的表亲相比,它们的家伙是椰子果,我们的不过是花生米儿罢了。
——弗朗斯·德·瓦尔[1]
中号?
从人类男性身上,可以看见性选择历史上留下女性多偶交配的明晰轨迹。也许,最明晰的轨迹是睾丸的尺寸。男人的睾丸与身体之比,明显比大猩猩的睾丸要大得多;大猩猩中雄性多妻,而雌性只有一夫,因此雌性生殖系统内缺少“精子竞争”的证据。
——玛戈·威尔逊,马丁·达利[2]
大号?
在灵长类的睾丸排行榜上,人类笃定排在大睾丸一栏,更像黑猩猩,而不是大猩猩……这表明我们久已习惯了通过我们的精子,同时也通过我们的身体进行竞争。
——戴维·巴拉什,朱迪斯·利普顿[3]
在男性身体装备这种细腻问题上,人们各有不同意见。我们在这说什么呢?花生米儿,核桃仁儿?现代人的睾丸比那些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睾丸要小得多,但他们还是能让一夫多妻的大猩猩和一夫一妻的长臂猿感到害臊,在天平上比它们的能重上半盎司(差不多80克拉,如果你是个珠宝商的话)。看来,这场重要辩论的双方都能为自己的论点找到证据,他们只要宣布人类的睾丸相对较大,或者说相对较小。
测量睾丸的大小和测量鞋子的大小很不一样。有人说,如果人类是在混交群体内演化,男人的睾丸会和黑猩猩一样大,这个观点有一个关键但错误的前提假设:人类今天的睾丸尺寸数万年来一直没有变化。史蒂文·杰伊·古尔德说:“4万或5万年以来,人类没有发生任何生物学变化。”但他说此话所依据的资料已经不再有效。古尔德本人则在2002年去世。这一假设之所以被广泛接受,因为人们一直相信人类身体各个部位的演化非常缓慢,需要数千代人才能看出有意义的改变。
有些时候,演化确实需要这样长的时间,但有些时候则不然。在《万年大爆炸》(The 10000 Year Explosion)一书中,格里高利·柯克兰(Gregory Cochran)和亨利·哈彭丁(Henry Harpending)两位作者表示,人类的身体能够发生快速的演化改变。他们在书中用人体内抵抗疟疾的细胞变异、蓝色眼睛、乳糖耐受性等作为加速演化的样板,如此写道:“在有记录的历史以来,人类的身体和心智两方面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在书中没有讨论,但很可能在新版书中涉及的一个变化样板是睾丸的尺寸。睾丸的大小可以在人眨眼的瞬间变化,不管眼睛是蓝色还是其他颜色。在有些种类的狐猴中(一种小巧、夜间活动的灵长类),睾丸随着季节变大变小,在繁殖季节变得肿大,淡季时又缩回到原来的样子,就像是慢撒气的皮球。[4]
控制人类、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睾丸软组织的DNA,对环境变迁有异常迅速的反应。遗传学专家杰拉德·维克考夫(Gerald Wyckoff)、王弘毅(Hurng-Yi Wang)和吴仲义(Chung-I Wu)在《自然》杂志上发表文章说:“雄性生殖基因的快速演化……在人类和黑猩猩的基因谱系上都相当显著。”他们接着提到,这些基因的快速反应很可能与交配制度有密切关系。他们写道:“非洲灵长类动物的社交性性行为产生了耐人寻味的对比。现代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显然是有大量多次授精机会的混交,而排卵期的大猩猩则很少有机会被多次授精。”[5]
让这个说法再多泡一会儿。人类、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但是没有大猩猩——显示出“与制造精子和精液有关的基因发生了加速演化”,而这一过程与“多次授精”相关。与人类、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睾丸发展相关联的基因对环境压力极为敏感,这些基因的适应性相应远远超过大猩猩身上的同类基因,而雌性大猩猩一般仅和一只雄性发生交配关系。
因为睾丸完全由软组织组成,所以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化石遗迹。尽管标准叙事的辩护士们假设人类现在的睾丸容量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我们现在知道这一假设显然是错误的。维克考夫、王和吴确认了生物学家罗杰·肖特(Roger Short)在1979年所做的预测,肖特当时写道:“可以预期睾丸的尺寸对选择压力能够进行快速反应。最激烈的自然选择形式可能就存在于混交式的交配制度中……”[6]精子和睾丸设计对适应性压力可以做敏捷响应的观点得到杰弗瑞·米勒的积极回应,他写道:“精子质量和精子传递装置的遗传差异将经受严厉的选择。”最后,演化生物学家琳恩·马古里斯(Lynn Margulis)及其合作者多连·萨甘(Dorion Sagan)表示,男人的“大力生殖器”,加上“大量的精液炮火”,只有“在参加某种形式的比赛和竞争”时才有意义,“否则,它们就是多余的东西”。[7]
“大力生殖器”“精液炮火”,看看我们现在谈的是什么!
一夫一妻制用不着强大的精液炮火。男性每次射精一般会有三到九次喷精,第一次喷精的精液量和最后一次喷精的精液量之间的差别,可以用来衡量精液炮火火力的强弱。研究人员们为了分析,居然找到了办法来捕捉所谓的“分步射精”过程,他们发现,第一次喷精的精液中含有一些化学物质可以保护精子抵御各种形式的化学攻击。需要抵御什么样的化学攻击呢?除了女性生殖系统内的白细胞和抗原——我们下面会做进一步的探讨,第一次喷精中的化学物质可以保护精子,以抵抗后期喷精的精液中所带有的杀死精子的化学物质。这些后期喷精中的杀精子物质是要阻挡任何后进来的精子。换句话说,男人精子的化学构成似乎已经预料到要和其他男人的精子进行竞争,所以有了初期喷精的化学成分(保护性物质)和后期喷精的化学成分(攻击性物质)。[8]
过去几十年来,精子竞争的重要性,一直是各种研讨会和学术刊物争论的课题,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新发明了。公元前几个世纪,亚里士多德和其他更早的先驱们就说过,如果一只母狗在一个发情期中和两只公狗交配,它随后生的一窝小狗崽子可能全部是一只公狗的孩子,也可能分别是两只公狗的孩子。想想赫拉克勒斯和伊菲克勒斯的故事:在底比斯国王安菲特律翁和阿尔克墨涅成婚的前夜,宙斯装扮成安菲特律翁的模样,和待嫁的新娘睡了一觉。接下来的晚上,安菲特律翁履行了丈夫的职责。阿尔克墨涅生下了双胞胎:伊菲克勒斯(父亲是安菲特律翁)和赫拉克勒斯(父亲是宙斯)。古希腊人显然已经有了精子竞争的模糊意识。
不久前,有几位研究人员发表的研究结果显示,一个男子如果有几天没有见到自己的配偶,不论他在这几天中是否有过射精,他的精子产量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这个发现证实,精子竞争在人类演化中有它的作用,同时可能也显示了人对转向一夫一妻制的某种适应。可以这样设置场景:水性杨花的妻子跑到奥兰多参加一个劳什子会议,男人不知道妻子会在那边干些什么,这让男人身体制造出超量的精子,一旦妻子回家,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在她身上耕耘播种,即使他最担心的事情(很可能也是他最狂热的幻想)真的发生过了。同样的道理,女性报告说,小别之后,或者被怀疑不忠之后,男人在床上的表现特别生猛。[9](当男人想到自己的配偶红杏出墙,猜疑就能点燃他们的性激情,这种可能性似乎还没有进入我们的讨论,但是不妨看看下面对色情问题的讨论。)
精子竞争概念的背后有些不甚体面的含义,严重冲击人们长久以来的女子性贞洁观。达尔文不经意间培养了如此这般的大众意识,称矜持的女性只向精心挑选的对象投降,这位先生首先要证明自己配得上她——甚至即便到了这一步,她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祖国英格兰。唐纳德·西蒙斯看起来被吓得不轻,他宣布:“性欲贪婪的女人,主要集中在——如果不是完全集中在——女权主义的意识形态,以及男孩子们的希望和男人们的恐惧之中。”[10]不过,马文·哈里斯提供了另外一种见解,他写道:“和所有统治集团一样,男人们所宣扬的被统治者的形象,一定要有利于维持现状。数千年来,男性眼中的女性不是她们能够是什么样子,而是男人希望她们所表现的样子。”[11]
尽管大家争执不下,但对人类生殖过程中是否存在精子竞争,已经没有任何疑问。[12]竞争存在——而且每一次都存在竞争。人类一次射精含有5千万到5亿个精子,这一大帮申请人挤成一团,竞争唯一的一个工作机会:首席授精官。更要命的问题是,这些申请人仅仅是在他们之间竞争呢,还是说,后面还有其他男人们送进来的几亿甚至几十亿个申请人一起竞争?
很难找到有比人类的精子世界更纯粹的竞争场了。不妨想象一下,显微镜下一群大马哈鱼,它们存在的全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奋力冲向上游,冲向那个只有几千万分之一的繁殖机会。你也许会说,机会实在太渺茫了。不是所有生命的精子都要面对这样渺茫的机会。在有些昆虫中,只有100来个精子排队争夺一个卵子。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精子都是一点点大的小东西,特别是相对于主人的身体。有些果蝇的精子完全展开的话,几乎有6厘米长——比果蝇本身长数倍。人类落在另一个极端上,一瞬间可以放出上亿颗小精子。
表格4:大型灵长类中的精子竞争[13]
*两类物种之间在这些方面没有显著的差异。
**在猿类中,只有人类的阴茎有冠状沟和龟头。
石器时代的硬核
这里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为什么很多异性恋男子会被那种一群男人只和一名女性发生性交的色情描写调动起兴奋?如果你认真思考,这真的是说不通。太多的蛋饼杯,太少的冰淇淋。除了不符合直觉的男女比例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建议。大片的关键是雄性射精,这叫做把钱用在钱眼上。
研究人员已经确认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的东西:精子有自己的竞争场所,而男人看见描绘这些场所的图片,容易感到兴奋(虽然,我们可以想象,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些字眼进行想象)。在网络上,以及商业色情片中,一个女子和数名男子混在一起的视像远比一个男子和数名女子的视像更流行。[14]在成人视频天地(Adult Video Universe)网站上溜一眼,能找到900多部标题上注明了多男一女的团体色情节目,但只有27部是多女一男团体色情。你们自己算算看。为什么,一个物种的雄性在扛了190万年一夫一妻制的枷锁之后,会对一小撮儿男人射精的场景感到性兴奋?
有人持怀疑态度,他们会说,这种挑逗反映的是商业利益,或者是一种消遣。就算是这样吧,但是,有实验证据显示,给男人展示两组色情图像,一组是有精子竞争含义的色情图像(两男一女),另一组是三位女子的图像,然后让他们发情射精,结果是看见前一组图片后产生的精液中所含活跃精子的比重更高。怎么解释这个实验结果?[15]很多专家,从阿尔弗雷德·金赛到丹·萨维奇(Dan Savage)都告诉我们,戴绿帽子一直在已婚男子性幻想名单上名列前茅,这又是为什么?
就我们所知,在女性当中,没有谁会对几个满身廉价黑丝、廉价纹身、廉价发式的胖女人和一个壮男乱搞的色情画面感兴趣。用脑子想一想。
男性对多男场景的嗜好,是否是对更新世色情的回响?我们前面提到过几种不同社会,那里的女人用自己的身体鼓励和激励成群的男人工作或捕猎。周日运动场的人造草坪上,拉拉队的姑娘们穿着最短的超短裙,最高的高跟鞋,踢着年轻性感的长腿,搔首弄姿,效果也是一样——鼓励球员好好干。虽然对当代生活中的这些怪异现象,肯定有各种其他解释,但这些现象与史前时期具有精子竞争特色的生活相当吻合。[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