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我很讨厌的事就是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
你更喜欢物理还是生物?
你喜欢那出戏吗?
你喜欢瓦格纳的音乐吗?
你很享受在国外生活的那一年吗?
我们为什么会想要把这么多内容压缩在“喜欢”“更喜欢”和“享受”这种没有什么表达性的总结里呢?为什么要把这么复杂的事物简化成简单的价值或愉悦感的数量呢?那是因为我们对愉悦感的测量要面对许多用户。它们帮助我们进行对比、折中和选择。我们会使用一些沟通符号来表示不同程度的依恋、满意和同意,这些用户都和这些沟通符号有关。它们不仅以语言形式出现,还有手势、声调、微笑和皱眉,以及其他许多表情符号。但我们要小心,不要只接受这些符号的表面价值。无论是世界的状态还是思维的状态都没有那么简单,无法用单一维度的判断表达。没有一种情形是让人完全满意或者完全不同意的,而我们对愉悦或厌恶的反应只是海量潜在过程的表面总结而已。要“享受”某种体验,我们的一些智能体必须总结成功,而其他智能体一定会责怪自己的下属没能达成它们的目标。所以如果我们发现自己非常喜欢某个事物,就应该产生怀疑了,因为那可能表示某些智能组正强制压抑着其他可能性。
你越确定自己喜欢现在正在做的事,你其他的雄心壮志就越是完全被压制。
要在几个备选项之间进行选择,最高水平的思维会要求最简单的总结。如果你最高水平的感受总是很“混杂”,你就很难选择要吃哪种食物,走哪条路,或者思考哪些想法。在行动水平上,你被迫要把表达方式简化得如“是”和“否”一样简单。但这些不能提供足够的信息来服务低水平的思维,这些思维中许多程序都在同时进行,而每个智能体都必须判断自己在服务某些本地目标方面进展如何。在较低水平的思维中,一定还有许多更小的、同时存在的满意和烦恼。
我们常常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受我们想要的事物控制。实际上我们很少能区分想要什么东西和有可能从其中获得愉悦感,这两个理念之间的关系似乎非常紧密,就连提到这一点都显得有些奇怪。想要我们喜欢的东西,避开我们不喜欢的东西,这似乎非常自然,以至于如果有人看上去要违反这项规则,有时会让我们产生一种不自然的恐怖感。于是我们会想: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除非他们内心深处真的想做。这就好像我们觉得人们应该只想要做他们喜欢做的事。
但想要和喜欢之间的关系一点儿也不简单,因为我们的偏好是我们的智能组之间进行过好多谈判而形成的最终产品。要完成任何实质性的目标,我们必须放弃其他的可能性,并且要防止自己屈服于对过去的留恋或懊悔。于是我们会使用“喜欢”之类的词来描述为什么我们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喜欢的工作就是关闭备选项,我们应该理解它的作用,因为它会缩小我们的宇宙,不受任何限制。我们人为地把喜欢弄清楚了:它反映的不是喜欢是什么,而是喜欢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