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识别语音和面孔似乎已经很难了,一个儿童如何能够学会识别其他人的思维状态呢,比如愤怒或喜爱。有一种方式就是区分轨迹。就像我们学会把特定的变化解释为在物理领域里表述客体的情感,我们也学会把其他类型的变化归类为指代思维事件,这些就是我们所说的“姿势”或“表情”。举例而言,要把一个声音识别为特定的语言词汇,脑内的某些智能组必须识别一系列特定的语音特征。同时,其他智能组要把一系列的语言声音解释为在其他领域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某些特定类型的语言声音,它们会被识别为指代特定的情感品质。举例而言,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哪种表情看起来最愤怒或专横。一般而言,唐突的声音变化会引发警报,可能是因为引发了某种关注点变窄的反应,而这种反应通常是伴随疼痛而来的。不管怎样,音量和音高的突然变化会要求我们去关注它们。与此相反,对于“温和”的声音,人们常常把它们归为“积极的”一类,带有喜欢、爱慕或尊敬的感觉。更加平滑的时间轨迹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让我们“平静下来”,于是也常常让我们把其他关注点放置一边。对于视觉和触觉也差不多。有敌意的人倾向于出手攻击或大喊大叫,而友好的人说出的话、挥手的姿势和轨迹都会让我们觉得是在表现温和和亲切。实际上,就像Manfred Clynes的著作Sentics(Doubleday,New York,1978)中所写,无论在哪种感觉领域,人们会对特定类型的时间轨迹表现出相似的情感反应。Clynes总结道,至少有六种不同类型的轨迹与特定的情感状态相关,这是全世界普遍存在的。什么样的脑机器可以让我们用这种相似的方式对那些不同类型的刺激进行反应呢?我提出了一种由三个部分构成的假说。首先,我们的感觉智能组配备有特殊的智能体,可以探测特定类型的时间轨迹。其次,所有在不同的智能组中探测到相似类型时间轨迹的智能体都通过特殊的联结束连在一起,汇聚到某个中央“姿势识别”智能组中的智能体上。最后,在遗传上建立好的神经束会从每个姿势识别智能体贯穿到特定的“原型专家”雏形,我们在16.3中已经描述过了。
根据这一假说,每个感觉智能组都包含某种智能体,它们专门对各种类型的时间轨迹进行反应。举例而言,一种类型的智能体可能只会对缓慢增加后迅速减少的刺激做出反应,另一种智能体可能只对迅速增加而缓慢降低的信号做出反应。在头脑内部,尽管负责听觉、视觉和触觉的智能组位置很远,但探测到相似轨迹的智能体所发出的信号会汇聚到一个共同的智能组中,这个智能组是由证据加权智能体构成。注意这个系统的结构和“识别人”的智能组结构很相似,两个系统可以形成平行的层次;然而,每个中央“轨迹类型”智能体的最终目的是学会识别某种特定类型的姿势或表情,而不是某个特别的人。举例而言,某个这一类型的智能体可能会学着以相似的方式对咆哮、怒容或挥舞的拳头做出反应,于是变成了一种“愤怒识别”智能体,它的功能很“抽象”,因为它与任何特定类型的感觉都分离开来。
诚然,识别愤怒与理解愤怒或者对愤怒产生同情是不一样的,仅仅学会识别愤怒也无法告诉我们如何根据自己个人的愤怒经验识别他人的“愤怒类型”轨迹。但如果我们的基因已经为我们配备了从特定重要轨迹类型智能体到特定“原型专家”智能组的联结,那么识别每种特定的轨迹类型都会激活一种特定类型的情感反应。
这些联结中有一些可以给予我们特殊的“共情”,比如认识到另一人表现出高兴的姿势时就会感觉高兴。还有一些联结对攻击性的信号表现出防御反应,甚至在遇到软弱和退缩的信号时表现出攻击性。在动物行为中有无数的范例显示,特定类型的姿势会激起“本能”的反应,比如突然朝小鸟移动会让它产生恐惧反应。诚然,我们的人类基因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本能设定。但是,比其他动物先进得多的是,我们还有可以桥接新旧智能组的机器,所以我们可以学会把远古的本能反应埋没在当代的社交规范里。
我们已经看见过,一个由基因建立的智能组可以让我们利用轨迹类型来表述情感和其他类型的思维状态。一旦我们这样做,高水平的智能组就可以利用轨迹类型智能体发出的信号来学习识别和表述更复杂的后续思维状态。假以时日,那些表述会嵌入模型之中,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模型来预测和控制自己的思维程序。这就是基因建立的结构如何能够作为思维的垫脚石,让它可以学习如何思考我们自己。
当你进入一个特定的房间,可能会觉得自己能直接感受到它的历史。许多人把这种感觉归因为一些想象中的力量,把它们称为“直觉”“圣灵”“氛围”和“心灵感应”。但其实很有可能,这些感觉来自观察者的思维内部,各种智能组把从特征和轨迹那里获得的线索进行了聪明的合成。在我看来,相信心灵感应和幽灵降低了我们思维发展的能力,因为它把注意力从思维上转移开,并把这些能力归因为想象的外部自我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