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人士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例如,我们认为一个高超投资者比普通投资者对投资领域了解更多。但这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明显,实际上许多研究者认为这并不正确。
研究者认为,伟大成就并不来自渊博的知识,而是来自高超的思维方法和思维能力。如果你知道分析一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并深入思考,你就不需要知道关于这个领域的太多东西,尤其是你的分析和思维能力可以用电脑来助一臂之力的时候。这种想法在电脑技术发展初期特别流行,从20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70年代,科学家在研究创造智能机器的方法,一切看起来都是可能的。他们对这个抱负如此陶醉,以至于在1957年,赫伯特·西蒙和艾伦·纽威尔(Allen Newell)两位科学家宣布推出他们称为“通用问题解答器”的电脑程序。这个程序没有多少特别之处,但它拥有逻辑思维能力和理论上可普遍应用的问题解决策略。它并没有解决任何实际的问题,但是它指出了科学思维的方向:只要你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智能引擎,你并不需要具体的知识。
最终,研究者发现,缺乏知识的计算能力,并不能产生他们所希望的结果。想看他们的方法是如何行不通的,最著名的尝试之一就是设计出成功的国际象棋电脑程序。这是一个“知识无关紧要”的完美情形。只要告诉计算机比赛的规则和对象,它就可以发挥其可怕的速度和推理能力,完全无人能敌,机器获胜是必然的。
问题在于,人类在不断获胜。这是个大问题,因为国际象棋研究者估计,即使是最高水平的棋手,也需要大约15秒去思考可能要走的每一步,而早期的国际象棋程序在1秒钟内能够尝试数千步。人类怎么可能赢呢?当时的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Garry Kasparov)在1996年第一次和著名的IBM深蓝程序下棋时,电脑1秒钟能估算1亿步,而卡斯帕罗夫仍然赢了。一年后,电脑改进到1秒估算2亿步,深蓝最终在6场比赛中胜出,结果是2胜1负3平。
电脑拥有如此惊人的优势,但为什么和任何玩家比赛,电脑还会有失败或平局呢?答案是,人类拥有一些电脑无法拥有的、大量的国际象棋知识,比如以前的国际象棋高手如何回应不同的情况,什么选择会导致什么结果等。最终,多个领域的研究者意识到了真正的秘密所在。“任何专业系统中,最重要的元素都是知识,”布鲁斯·布坎南、兰德尔·戴维斯和爱德华·费根鲍姆这三位致力于开发专家系统的著名科学家说,“程序有着丰富的一般推理方法,其中一些甚至可能还具有一些数学逻辑能力,但缺乏专门领域的知识,这让它在任何任务中都无法有出色表现。”他们的结论是:“知识就是力量。”
之后,其他研究者通过不同的研究得出同一个结论,尽管他们也研究了国际象棋。荷兰心理学家阿德里安·德·格鲁特(Adriaan de Groot)对比了世界一流棋手和较好的俱乐部棋手之后,惊讶地发现世界一流棋手并不像通常人们认为的那样,会比成就较逊色的棋手能多想出几个选择或想得更深入,也不是他们选择棋步的原则有任何不同。总之,他们的脑力引擎看起来并没有转得更快。那么是什么使他们更出色呢?
答案的一部分适用于任何领域,那就是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内具备了更多的知识。研究者发现在国际象棋中(我之后将叙述所使用的方法),大师级棋手比俱乐部棋手拥有多得多的国际象棋知识,这之间的差距大约是10~100倍。同样重要的是,在广泛领域中,高成就人士能更好地组织和巩固他们的知识,使自己能够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例如,分别给有成就的物理学家和物理系学生40个物理问题,要求他们对问题进行归类。物理系学生通过问题的表面特征将问题归类,诸如它们是否与摩擦力或斜面有关;物理学家则用基本原则归类,例如解决问题是否需要用到牛顿第二定律。
在其他许多领域,众多研究也得到同样的发现。专业心理顾问往往对患者陈述的最相关因素进行分类,进而选择治疗方案,而刚入门的心理顾问只对表面细节进行分类;经验丰富的渔民凭借高度实用的标准如市场价值等,对他们的海洋捕捞物进行分类,缺乏经验的渔民则凭借捕捞物外观分类。总的来说,高成就者的知识是完整的,遵循高层次的原则。
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商界。许多企业通过安排高级管理人员做许多不同种类、不同性质的工作,来让他们获得广泛的知识,例如运营、人事、到世界各地工作等,这样,高级人才获得了多方面甚至与商业运作有关的所有重要知识和能力。
尤其重要的是,许多成就卓越的企业明确认识到,掌握所在领域深层次知识的重要性,而不仅仅是普通管理能力。和电脑科学家多年前尝试研发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计算机一样,美国的商业机构也走过了同样的道路,一流商学院和大公司数十年来一直尝试培养优秀的总经理,他们能到任何机构任职,通过他们学到的技巧把工作做好。当时的理论是,这些人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的业务知识,他们只要知道解决商业问题的策略就可以。
但事实证明,这不是许多大公司有效的管理方法。当杰夫·伊梅尔特在2001年成为通用电气首席执行官时,他发起了一场针对全世界最好的企业的研究,也就是那些经济增长极快、给股东带来极高回报的企业。它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呢?研究发现,其中一个关键特征就是,这些企业重视管理者的“行业经验”,也就是企业所在领域的广泛知识。伊梅尔特将“丰富的行业经验”作为在通用电气公司获得发展的必要特质。他对《哈佛商业评论》说:“通用电气最成功的地方在于,领导人在同一个地方待很长时间。想想布赖恩·罗(Brian Rowe)在飞机引擎领域的长时间服务,他凭借在这个领域的深厚知识,做出了四五个重要决定,为我们赢得了也许长达50年的行业领导地位。通用电气资本公司也是这样。人们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的地方,正是我们失败的地方。”
积累和培育知识是刻意练习的目的之一。在一个领域内不断扩展能力,必然需要积累极其丰富的知识;在一个行业里工作多年,可以找到知识的关键联系,使知识派上用场。顺便说一下,知识对伟大成就的重要性,对天生才华造就伟大成就的理论造成极大挑战,因为没有人一生下来就具备关于任何事物的丰富知识。
知识的关键作用要求杰出人士培养另一种关键特质。毕竟,如果你不能记住大量知识并在关键时刻应用它,那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