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的一天,齐桓公在管仲的陪同下,来到马棚视察。他一见养马人就关心地询问:“马棚里的大小诸事,你觉得哪一件事最难?”养马人一时难以回答。这时,在一旁的管仲代他回答道:“从前我也当过马夫,依我之见,编排用于拦马的栅栏这件事最难。”齐桓公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呢?”管仲说道:“因为在编栅栏时所用的木料往往曲直混杂。你若想让所选的木料用起来顺手,使编排的栅栏整齐美观,结实耐用,开始的选料就显得极其重要。如果你在下第一根桩时用了弯曲的木料,随后你就得顺势将弯曲的木料用到底,笔直的木料就难以启用。反之,如果一开始就选用笔直的木料,继之必然是直木接直木,曲木也就用不上了。”
管仲虽然说的是编栅栏建马棚的事,但其用意是讲述治理国家和用人的道理:如果从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后来就只能是将错就错,而很难纠正过来。
管仲的确不愧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他在寥寥数语之中,揭示了所谓社会ESS策略的形成,也就是被后人称为路径依赖的社会规律:人们一旦做了某种选择,这种选择会自我加强,有一个内在的东西在强化它,一直强化到它被认为是最有效率最完美的一种选择。这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人们不能轻易偏离。
科学家曾经进行过这样一个试验,来证明这一规律。他们将四只猴子关在一个密闭房间里,每天喂食很少食物,让猴子饿得吱吱叫。然后,实验者在房间上面的小洞放下一串香蕉,一只饿得头昏眼花的大猴子一个箭步冲向前,可是当它还没拿到香蕉时,就触动了预设机关被泼出的滚烫热水烫得全身是伤。后面三只猴子依次爬上去也想拿香蕉时,一样被热水烫伤。于是众猴只好望蕉兴叹。
几天后,实验者用一只新猴子换走一只老猴子,当新猴子肚子饿得也想尝试爬上去吃香蕉时,立刻被其他三只老猴子制止。过了一段时间实验者再换一只新猴子进入,当这只新猴子想吃香蕉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不仅剩下的两只老猴子制止它,连没被烫过的半新猴子也极力阻止它。
实验继续,当所有猴子都已被换过之后,没有一只猴子曾经被烫过,上头的热水机关也被取消了,香蕉唾手可得,却没有猴子敢去享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个似乎与此无关的问题。大家知道现代铁路两条铁轨之间的标准距离是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1435毫米),但这个标准是从何而来的呢?
早期的铁路是由建电车的人所设计的,而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正是电车所用的轮距标准。那电车的轮距标准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这是因为最先造电车的人以前是造马车的,所以电车的标准是沿用马车的轮距标准。马车又为什么要用这个轮距标准呢?这是因为英国马路辙迹的宽度是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所以如果马车用其他轮距,它的轮子很快会在英国的老路上撞坏。原来,整个欧洲,包括英国的长途老路都是由罗马人为其军队所铺设的,而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正是罗马战车的宽度。罗马人以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为战车的轮距宽度的原因很简单,这是牵引一辆战车的两匹马屁股的宽度。
马屁股的宽度决定现代铁轨的宽度,一系列的演进过程,十分形象地反映了路径依赖的形成与发展过程。
“路径依赖”这个名词,是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保罗•戴维在《技术选择、创新和经济增长》一书中首次提出的。20世纪80年代,戴维与亚瑟•布莱恩教授将路径依赖思想系统化,很快使之成为研究制度变迁的一个重要分析方法。他指出,在制度变迁中,由于存在自我强化的机制,这种机制使得制度变迁一旦走上某一路径,它的既定方向会在以后的发展中得到强化。即在制度选择过程中,初始选择对制度变迁的轨迹具有相当强的影响力和制约力。人们一旦确定了一种选择,就会对这种选择产生依赖性;这种初始选择本身也就具有发展的惯性,具有自我积累放大效应,从而不断强化自己。
这也可以解释前文的猴子实验。由于取食香蕉的惩罚印象深刻,因此虽然时过境迁、环境改变,后来的猴子仍然无条件服从对惩罚的解释与规则,从而使整体进入路径依赖状态。
路径依赖理论被总结出来之后,入们把它广泛应用在各个方面。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存在着报酬递增和自我强化的机制,这种机制使人们一旦选择走上某一路径,要么是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加速优化,要么是顺着原来错误路径往下滑,甚至被“锁定”在某种无效率的状态下而导致停滞,想要完全摆脱变得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