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永恒的主题。虽然关于人性的天性与教养之争已经持续了多年,但平克的《白板》正是从这样一个人们普遍觉得老生常谈,很难有什么新意的话题出发,以神经科学、基因科学、进化心理学等诸多领域的最新科学研究发现为立论依据,对人性问题进行了全新的阐释。
在平克看来,当代西方社会对人性的谈论似乎成了一个禁区。由于人们总是顾虑,承认人性的存在会引发一系列糟糕的政策主张,因此对于科学领域的新发现往往采取拒斥的态度。不仅如此,人们还普遍信奉所谓的官方教义:要么把人类大脑看作是白板一块,根本不存在先天的人性,所有的人性都是后天教化的结果;要么是觉得存在所谓的“高贵的野蛮人”,即原始社会的文化相对于现代社会来说更好,现代人存在的种种问题都是人类不断堕落的结果;要么是觉得人性就是“机器中的幽灵”,即一方面承认力学、化学等科学原理适用于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另一方面又觉得人类贵为万物之灵,科学原理只适用于人类的肉体,不适用于人类的心智活动。平克认为,这些观点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一点也不符合现实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敢于正视科学领域的新发现,如此才能认识到人类自身的局限性。
平克认为,即便是承认人类天性中的阴暗面,比如自利、暴力等,不仅不会导致糟糕的政策,相反,这恰恰是解决种种社会问题的出发点,因为只有直面问题,找到其背后的根源,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人类天性中还存在很多美好的一面,比如创造力、道德感,而这些正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力量。
从基因科学的角度来看待人性,往往也会导致一些科学门外汉的误解。例如,一些人认为,进化心理学强调基因是自私的,那么人也必然是自私的。但在平克看来,这是典型的合成谬误,即自私的基因并不必然导致个体的行为也是自私的。这涉及我们对客观事物的分析层面问题,比如我们对父母为了子女可以牺牲自身生命的现象的解释,在基因这个层面来看,父母的行为是自私的基因在起作用,这种分析是有道理的;但就个体行为层面而言,这种分析是一种错位,就如同面对同样一朵花,生物学家联想到的是门纲目科属种,而诗人则会联想到各种美好的事物。这实际上是平克在书中始终强调的一点:既要打通不同学科领域之间的壁垒,又要注意不同学科的适用范围。平克在描述很多人类行为时,会援引大量文学名著的精彩片段,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在阐释这些行为背后的心理机制时,非常注重科学发现的结论是什么,文学描写中哪些反映了现实,哪些是艺术家的加工与想象,以及每种现象的不合理之处在哪里。自始至终,平克都坚持着一种科学的立场。
对于中国读者而言,人性观并不陌生,性善论与性恶论的争论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然而,《白板》为我们在中国文化语境下重新审视人性问题提供一个全新的思路。比如,孟子提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平克则举例:无论谁看到婴儿往井口爬都会出手相救。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就像有心理学实验揭示的那样,在钱包里边放上婴儿的照片,则钱包被归还的概率会提高很多。如果能够看到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陆九渊所说的“东海西海,心同此理”。这样,我们在面对传统文化的时候,就知道可以将哪些观点建立在科学发现的基础之上,而不再是一种单纯的思辨的产物。同样,平克对很多现实社会问题的探讨也会给我们带来不少启示。
回顾整本书的翻译过程,让我感慨颇多,也收获良多。2010年伊始,我最初拿到《白板》英文原版后,立刻就被它深深吸引住了,尽管当时觉得翻译这本巨著对自己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面对这样一本好书,岂能言弃?我抱着学习的心态开始着手翻译《白板》,到如今即将出版,六年的时间过去了,期间我对译稿进行了多次修改和完善,但总是诚惶诚恐,担心自己不能将原文的精妙准确地表达出来。此外,本书翻译期间我本人也经历了结婚、生育等人生的一系列重要事件,这些让我对平克教授的很多观点有了更深的体悟,也希望读者朋友能够从这本书中获得更多关于人性的感悟。
这本书的中文译本能够与读者见面,得益于许多人的帮助:衷心感谢深圳大学心理学系李晓东教授,正是他的厚爱与引荐,使我有幸接触到平克教授的这部杰作。衷心感谢湛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简学等多位编辑老师,他们为此书的出版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同时,也衷心感谢我的硕士研究生冯伟、郭芳芳、薛征、高之乔、朱健鹰、胡博雅、刘龙婷、刘君云、鲍海虹、马新歌、袁颖等多位同学。感谢社会学系的本科生邓旭昶、阳鑫、陈敏钰、邓婧、许黄昳楠、张朝飞、潘晓健、吴丽萍、孙声东等多位同学,这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不仅帮我分担了许多烦琐的文字校对和整理工作,而且带给我很多的灵感和启发。此外,还要衷心感谢我的先生郭英博士,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主动承担了更多的家务琐事,并且还帮助我分担了重要的文字校对和润色工作,在本书的翻译过程中,当我感到万分沮丧的时候,是他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支持。最后,要感谢我那乖巧可爱的女儿,她的出生和成长让我见证了生命的奇迹和无限可能,并为我的生活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最后,由于本人学识和水平有限,翻译中难免会有不当或者错误之处,敬请广大读者不吝指正。
袁冬华 写于江西财经大学蛟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