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大家欢迎的、漂亮的和活跃的孩子是遭受残酷虐待的主角。在易于受人影响的童年时期,他们被强行灌输了一大堆他们自己都无法顺利复述出来的丑小鸭故事。他们被迫忍受没完没了的迪士尼电影,这些电影告诉他们真正的美丽在于内心。在高中,最有趣的老师们喜欢那些头脑聪明的学生,这些学生因为对社会的愤慨而变得野心勃勃,周六晚上有时间坐在家里培养讨大人们喜欢的对迈尔斯·戴维斯或卢·里德的兴趣。毕业之后,那些漂亮的、受欢迎的学生几乎没有什么美好前途,多半只能充当地方天气预报员与游戏节目主持人之类的社会角色,而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学生却能努力赶超众所周知的当代巨头,诸如比尔·盖茨、谢尔盖·布林之类。简直就像是《圣经》中说“落后的将领先”,极客将主宰地球。
然而,天性活泼的哈罗德对于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和帅气外形并不感到有压力。他很早就开始蹿个子,初中时就已经成了运动场上的明星。后来,别的孩子开始在个头和能力上赶超他,但他仍然以赢得尊重与服从的自信纵横全场。他和他那帮细腰宽肩膀的朋友们以吵闹闻名。声音似乎从他们的毛孔向外发散。他们穿过走廊时会大声呼喊相互致意。如果手上拿着一个水瓶,他们会兴高采烈地在餐厅里扔来扔去,别人只能小心躲避。他们对漂亮女生说黄色笑话,吸引一些男老师变成兴奋的旁观者,让低年级学生们陷入窥淫、恐惧的泥坑。他们很开心,因为他们知道尽管没人公开说出来,但他们才是这所学校的王者。
哈罗德与他的朋友们身体接触较多,但很少彼此对视。他们要么在摔跤和推搡,要么热衷于所谓的勇猛竞赛。有时候,他们全部的友谊纽带好像只是建立在“阴囊”这个词的滑稽使用上,他们跟女生在一起时也是满嘴脏话。哈罗德成功地跟一些可爱的女生约会,这些女生是埃及、伊朗和意大利后裔,还有的来自有英国血统的清教徒家庭。有时他简直像是按威尔·杜兰特(Will Durant)和艾瑞儿·杜兰特(Ariel Durant)撰写的《文明史》(Civilizations)来选择约会对象的。
然而,他还是相当受大人们喜爱的。与朋友在一起时他会满嘴脏话,但在父母和有教养的大人面前,他会假装成从未经历过青春期一样,说话做事都显得乖巧。跟许多青少年不同,他有时相当敏感多变,甚至似乎真的会为抵制全球变暖的宣传所打动,而这是老师和辅导员们最喜欢看到的。
哈罗德所在高中的结构就像一个人的大脑,它具有执行功能。在这一例子里是校长和老师们,他们表面上维持了学校的运转,但私底下,在储物柜之间和走廊里,大脑真正的神经活动正在进行;纸条、口水、好感、拒绝、友谊、敌意和流言。学校里大约有1000名学生,所以就有1000×1000种人际关系,这才是高中生活的真相。
那些高管相信,学校的存在是为了完成某种有利于社会的信息传输过程——内容通常包括公告栏上的科研项目。然而事实上,高中其实是一部社会分类机器。高中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使年轻人认识到他们能够融入社会结构的哪一部分。
穆扎费尔·谢里夫(Muzafer Sherif)于1954年主持了一项著名的社会科学实验。他召集了22名来自俄克拉何马州的小学男生,把他们带到强盗洞国家公园的露营地。他将这些11岁男孩分成两组,孩子们分别给自己起名为响尾蛇组和鹰组。一周的隔离之后,研究小组在两组间安排了一系列竞赛游戏。麻烦立即出现了。响尾蛇组将他们的旗插在“他们的”棒球场守场员的位置上,鹰组撕碎并烧毁了它。
比赛成了争斗的导火索。响尾蛇组突袭了鹰组的小木屋,破坏了他们的财产,偷走了一些衣物。鹰组拿着棍棒突袭了响尾蛇组的驻地。当他们返回时,他们为不可避免的反击作好了准备。他们将石头放进短袜,这样可以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两个组形成了彼此对立的文化。响尾蛇组说脏话,鹰组禁止说脏话。响尾蛇组行为粗俗,鹰组组织了祈祷活动。这一实验的结论后来又为许多别的实验所验证:人们具有组成团队的倾向,即使是以最为独断专横的特征为基础,而当多个团队彼此临近时,冲突就会发生。
在哈罗德的高中,没有人把石头放在短袜里。在那里,生活的主要斗争形式是赢得赞誉。学生们不可避免地分裂为各种派系,每个派系都有自己潜在的行为模式。流言被用来告诉派系中的每个人应当如何表现,也被用来羞辱违背规则的人。流言是团队建立社会准则的方式。传播流言的人通过证明他对准则的超然理解获得地位和权力,倾听的人则接收到关于可以怎么做、不可以怎么做的有价值的信息。
最初,哈罗德主要在乎的是如何成为他这一派系中的优秀成员。社交生活对他旺盛的精力来说很有吸引力,害怕被拒绝是他主要的焦虑来源,理解经常变化的派系规则是他所面临的最大认知挑战。
如果被迫将一整天时间耗费在餐厅和走廊那种高强度的社交活动中,学生们将会筋疲力尽。幸运的是,校方安排了休息时间,也就是上课时间。在此期间,学生们能让大脑得到休息,从社交压力中抽身喘口气。虽然大人们表面上似乎无法理解这一点,但学生们正确地了解到,社交活动是他们高中阶段在道德方面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在智力上要求最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