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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动物:爱、性格和成就的潜在根源》第8章 学会自我控制,找到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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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确实让埃丽卡感到非常惊讶。首先,这里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每天的课程从早晨8点一直到傍晚5点,周六也不休息,即使是在暑假的时候也要加课几个星期。学习成绩不及格的学生要花比其他学生多一倍的时间来学习,即便是中等生也要花费比其他学生多一半的时间来学习。其次,学校里面应有尽有。这里有英语和数学课程——每天的英语课都要分成两节来上。除此之外,学校还开设了卫生诊所,提供心理咨询服务,负责学生全天的饮食,还会组织晚间活动。

更令她惊讶的是学校对行为习惯的强调。“学园”从最基本的小事抓起:教学生们在与人谈话的时候如何目视对方,在课堂上如何起立发言,表示赞同的时候如何点头,第一次与人会面的时候如何和人握手。埃丽卡和她同学的第一节音乐课完全是用来学习如何排队走进教室,如何落座的。入学后的最初几周里,学生们要学习如何走到礼堂,如何拿书,如何在撞到别人时说“对不起”。老师教导他们说,如果他们能先做好这些小事,那么日后更大的事情就会更容易做好。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们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早已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这些礼数。而对于“学园”里的许多孩子而言,这些东西还需要从头学起。

同样令她惊讶的还有学校里的合唱。每一天的课程都是从被称为“全校集体时间”的合唱活动开始的。所有学生齐聚在体育馆内,一起打着拍子合唱,合唱内容包括《尊敬歌》,分声部演唱《知识就是力量》,还有《大学颂歌》——学生们大声地喊出一连串著名大学的名字,发誓一定要考入这些学校。每当这种动员大会结束的时候,体育老师就会向学生们喊话:“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学生们回答:“为了接受教育!”“你们怎么才能学习好?”“要刻苦努力!”“你们要怎么做?”“努力奋斗!”“你们该怎么做?”“严格要求自己!”“你们将来的出路是什么?”“考入大学!”“为什么?”“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们打算怎么考上大学?”“靠努力!”“努力换来什么?”“努力换来一切!”

每个班级都有自己的毕业时间,这指的是他们4年后从大学毕业的时间,而不是他们从“学园”毕业的时间。每间教室都有一个特殊的编号,但不是像“215教室”或“111教室”这样的编号,而是那间教室授课老师当年就读的大学名字:密歇根大学、克莱蒙特大学、印第安纳大学、韦尔斯利大学等。大学就像是极乐世界,是这些学生将来总有一天会加入的上层圈子。

在课堂上,埃丽卡学到了很多她不曾了解的知识,比如泰国和古巴比伦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每6个星期要参加一次考试评估,以让学校检验她的学习进度。如果她的考试成绩足够优秀,就会被授予“模拟奖学金”,可以用来“购买”假期和免费到野外旅行的机会。她最喜欢上的课是管弦乐,在课上她可以学习乐谱,尝试演奏《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她登上了学校的光荣榜,这意味着她可以穿蓝色衬衫去上学,而不再穿统一的白色校服。埃丽卡第一次在全校大会上穿上蓝色衬衫的那一刻,是她生命中最值得骄傲的一刻。

放学后,埃丽卡会去打网球。她过去从未参加过任何正规的体育运动,甚至从未拿过球拍。前几年,有两位黑人网球明星为“学园”捐款,在学校后面修建了4座网球场。每天都有教练来这里教授网球,埃丽卡决定加入球队。

埃丽卡在课堂上是个严谨的学生,在网球场上更是相当勇猛。自从迷上网球,她每天下午都要花几个小时对着墙壁练习击球。在家里,她房间的墙上贴满了网球海报。她通过世界网球明星们的出生地和各项比赛的举办地来学习地理知识。在“学园”的头两年里,她的生活几乎都是围绕网球展开的。

在埃丽卡看来,网球承载着非常宏大的意义。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曾经写道:“一个人的最高需求在于,认定他自己是某种宏大而有序的存在的一部分。这高于一切基本的生存需求,高于对一切其他需求的满足,高于饥饿、爱、快乐和名利,甚至生命本身。”在几年的时间里,网球成了埃丽卡对自己身份认同的核心。

埃丽卡身体强健,速度也快。在她狂热喜爱网球的这两年里,她相信网球可能会开启她的幸运与成功之门,尽管她从未向别人承认过这一点。她想象自己站在温布顿赛场上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法国网球公开赛上的身影,她看到了她自己以榜样的身份荣归母校,向学弟学妹们讲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迈向成功的场景。

埃丽卡将电子邮箱地址设为“tennisgirl 1”(女子网球头号选手)。她的网络登录密码与网球有关,笔记本上也满是有关网球的涂鸦。日复一日,她从教练那里学习技巧,浏览关于网球的网站,观看电视上的网球比赛。她的技巧日渐提高,但是她在比赛的时候常常带着怒气,这令她周遭的人都有点害怕。她在大部分的生活领域中都表现得坚毅果敢、认真严谨,但她并不是一个性情暴躁的人。然而在赛场上,她却对所有的人和事都表现得急不可耐。她在球场上从来不说话,更不会与她的搭档开玩笑。当她获胜的时候,她周围的人都会松一口气;当她输球的时候,大家都会对她避而远之。如果她在球场上发挥得不好,那她一整天都会郁郁寡欢。

起初,教练称她为“小麦克”,因为她在作风上颇似约翰·麦肯罗(John McEnroe)。有一天,埃丽卡的脾气把所有人都吓到了。那是她高二那年的春天,她跟“学园”的球队在郊区的一所中产阶级子弟学校里打球。埃丽卡是球队里的二号种子选手,下午较晚的时候,她被安排打一场单打比赛。她的教练在场外观看她的第一个发球局时,马上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埃丽卡第一次发球就出界了,第二次发球也触网了。等到她零比三落后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乱了阵脚。在网前截击时,她的肩膀张得很开;在发球时,她的手臂又蜷缩不展。她发出去的几乎全是侧边球,球满场乱飞,就是落不进对手的场内。

她的教练劝她从1数到10,放松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埃丽卡只是像一头野兽一样盯着教练,眉头紧锁,一脸的愤怒和沮丧。她像木桩一样立在那里等待对方发球,注意力与其说是集中在球上,不如说是集中在她自己的挫败感上。她打出的球不是触网就是出界,每失一球她都要冲自己怒吼一句:“该死!”

教练开始连珠炮般地给埃丽卡提建议,要她保持肩膀收缩,加快速度,尽力投球,多在网前截击。但她似乎陷进了某种恶性循环,根本无法自拔。她用尽全力挥拍击向每一个球,每一次失误似乎都会使她更加怨恨自己。她开始自暴自弃,把球打到球场后面的围栏上,甚至对原本可以一搏的接球也放弃了尝试。她在换场的时候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把球拍扔到了椅子下面。在又一次糟糕的击球后,她索性抡起球拍扔到了护栏上。教练冲她吼:“埃丽卡!再这么耍小孩子脾气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埃丽卡以一记发球直接得分回击了教练的指责,并回瞪了他一眼。她接下来的发球打进了对方场内,但却被判出界。“你他妈的疯了吗?”埃丽卡厉声叫道。比赛停了下来,埃丽卡把手里的球拍用力地摔在地上:“你他妈的疯了吗?”她冲出了拦网,看上去一副“挡我者死”的样子。她的对手、边裁和队友全都向后退缩着,被她的怒气吓得闪到一旁。

埃丽卡知道她此刻的行为是不妥的,但她却感觉很棒。她有种想要一拳把人揍扁,揍得对方满脸是血的冲动。她看到人们紧张地躲避她的样子,心中顿时涌现出了某种权力与控制他人的快感。她想找个人来羞辱一番。

让人感觉很漫长的几秒钟过后,仍没有人敢上前来。最后,埃丽卡冲出球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埋下了头。她抱怨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世界上所有那些混蛋,球、球拍和她的对手都成了她怨恨的对象。最后,她的教练走了过来,一脸愤怒,和她一样。教练抓住她的手臂命令道:“你别待在这儿了,走吧。”

埃丽卡使劲甩开了教练的手:“你他妈的别碰我!”不过,她还是站起身来,抢在教练前面朝着巴士的方向走去。她一拳砸在巴士的金属车壳上,用力地跺着脚,上了车。她把自己的东西朝车上信手一扔,自己坐在后排座位上。她独自坐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其余的比赛全部结束。乘车回学校的过程中,她一言不发地闷坐在那里。

那天下午,埃丽卡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没有丝毫悔意,也不害怕自己会在“学园”或是家里惹上麻烦。她顽固不化,有人试图跟她交谈的时候,她就大发脾气。

球队回到学校后,每个人都在谈论埃丽卡在球场上的疯狂举动。第二天,“学园”停了课,学校管理者们只有在出现严重问题的时候才会这么做。所有的课程都取消了,学生和老师们聚集在体育馆里,召开关于体育道德的大会。没人提到埃丽卡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她而起的。老师和学校管理者们把埃丽卡拉到一边,好话歹话说了半天,但埃丽卡一句都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