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化心智程序这一观点是否存在理论硬伤呢?为什么人们会相信对他们不利的事情?不是所有信念的初衷都是为了更好的结果吗?
这些问题都是有理有据的理性思索,是对污化心智程序的常识性反应。对污化心智程序的常识性担忧有时也可见于学术文献中。例如,一些哲学家认为,人类的不理性在概念上是不可能的,另一些理论家则认为漫长的进化过程为人类理性提供了保证。
后一种观点现在已经被人们广泛认为是有瑕疵的[1]。进化只保证人类在当地环境中是基因适应最优者,而不保证他们在真理或有用性上达到最大化,而这恰恰是理性所要求的。信念无须为了增强适应性而用最精确的方式认识世界。因此,进化不保证人类拥有完美的知识理性,也不确保人类会获得最佳的工具理性。最终,哲学家在概念上质疑人类非理性的可能性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得要领的,因为过去40年里决策科学家、认知科学家和行为经济学家所做的众多研究表明:哪怕是以最低的理性标准作为评估准绳,人类的行为和信念习得也未能达标[2]。
人类有时候会出现系统性的不理性,这一点为何如此难以令人接受?也就是说,有的人会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相信一种信念,并且以损害自身利益的方式行事?我认为,这是由于大多数人对心智程序习得持一种通俗的理论,而这一理论却存在致命缺陷。心理学家罗伯特·埃布尔森(Robert Abelson)几年前所写的一篇论文的标题《信念就像财产》指出了错误的关键点。这个短语解释了为什么人们发现难以理解自己(或其他任何人)持有违背自己利益的信念(或其他心智程序)。除了当前对过度消费的批评之外,我们大多数人觉得获取物质财富的原因之一就是财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满足我们的目的。我们对信念也持相同态度,认为我们选择了获取某些信念,那么它必将服务于我们,就像是财富服务于人生。
总而言之,我们往往认为:①在获得心智程序的过程中,我们行使了代理权;②它满足我们的利益。污化心智程序的观点与这两个设想都存在冲突。如果我们认为第一种假设是错误的,也就是说在获得心智程序时,我们并非每一次都行使代理权,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第二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大大减小,污化心智程序的观点更有可能成立。在认知科学对信念习得的研究中,这个观点与一个重要理论立场相一致。一些著名的科学家最近正在探索一个惊人的问题:如果你并不能控制你的信念,而是你的信念控制了你,结果将会怎样?
[1] 为何进化过程未能造就绝对理性人?很多文章对可能的原因进行了深入探讨(Kitcher,1993;Nozick,1993;Over,2002,2004;Skyrms,1996;Stanovich,1999,2004;Stein,1996;Stich,1990)。例如,史迪奇(Stich,1990)研究了进化未能带来知识理性的原因。而在实践理性方面,斯盖罗姆撰写了一本关于进化博弈理论的著作,讨论了为何“自然选择会铲除非理性”的观点是错误的(Skyrum,1996)。
[2] 这方面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Ainslie,2001;Baron,2000;Brocas and Carrillo,2003;Camerer,1995,2000;Camerer,Loewenstein,and Rabin,2004;Dawes,1998,2001;Evans,1989,2007;Evans and Over,1996,2004;Gilovich,Griffin,and Kahneman,2002;Johnson-Laird,1999,2006;Kahneman,2003a,2003b;Kahneman and Tversky,1984,2000;Koehler and Harvey,2004;Lichtenstein and Slovic,2006;Loewenstein et al.,2003;McFadden,1999;Pohl,2004;Shafir,2003;Shafir and LeBoeuf,2002;Stanovich,1999,2004;Tversky and Kahneman,1983,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