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能的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源自威廉·奥卡姆的思维节俭律
收集史料、提出问题、作出解释并予以证实,这可以看做是历史学家的主要工作。这过程有点像侦探破案,充满疑问和推理,是一种艰苦的、同时也是引人入胜的思维劳动。但是,历史学家往往没有侦探那么幸运,他们所依据的史料基本上都是沉默不语的,几乎不可能有一个最后的证人出庭证实历史学家的解释。
因此,历史学家应如何对史料作出解释,以及什么样的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都是很值得思考的。
从整体上看,人类过去遗留下来的一切史料的确浩如烟海,令人有望洋之叹,但就历史学家所深入研究的某一具体问题而言,则有时会遇到史料阙失、费解的问题。千百年前撕碎的一把羊皮纸碎片,几万里河山之间隐约显露的一点痕迹,就如听到被夜风偶然吹送到耳边的几句窃窃私语一样,全都是一鳞半爪,怎样才能复原出整件事情的真相呢?或者说,怎样才算是对史料作出了最好的解释呢?下面是一个小小的事例,曾被用来说明收集资料、进行推理和予以证实的过程。
1959年冬天,两位考古学家在英属洪都拉斯进行野外考察。工作之余,山中的一块约100平方英尺的空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地上的草都被压平了。他们很自然地就想到,是谁来过?发生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于是他们开始巡视地面,结果发现一些写着英文的碎纸片,但原件的内容已无法知道。他们更耐心地搜索,于是又在草地上发现一些排列成长方形的窟窿、呈三角形的浅的压痕,还有双辙车印痕和营火余烬;最后发现的是一粒纽扣,上面有一个图徽。最后这个线索使他们感到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
他们的推论是,这里曾有过一支军队宿营,人数为20~30人,乘双轮卡车来到;列成长方形的窟窿是搭营帐的桩眼,呈三角形的浅压痕是三支步枪为一组架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起码有好几天,足可以让一粒纽扣脱落,以及有必要写信,然后又把信撕碎。
解释为神的脚印
对于他们的推论和解释,我们是否可以相信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另一个例子,对我们会有启发。
设想有一个人头戴一顶黑色的高筒礼帽,在积雪很深的街上行走。街边有一群调皮的男孩在扔雪球,其中有一个雪球向那顶黑色礼帽飞来。现在让我们对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给出两种解释并在它们之间作出选择:第一种是当雪球即将击中黑帽时,一个天仙从天而降,把黑帽从那人头上取走;第二种是没有什么奇迹发生,雪球把帽子击落了。我们当然选择第二种解释。
这个例子常被用来说明奥卡姆的思维节俭律,它的意思是说,最可能的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按照这条定律,回过头来看看上面两位考古学家的解释,我们应该承认,他们的解释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在完成了推论之后,他们就向当地官员了解情况,结果证实几天前的确有一支英军小分队来过这里进行露营演习。
再让我们从真正的历史研究中选取一个例子来说明什么是最可能的解释。
古埃及的胡夫大金字塔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单体人工建筑物。长期以来,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对于建造金字塔的目的和它如何从阶梯形陵墓发展而来以及所使用的技术手段等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应该说,在19世纪金字塔热中出现的围绕《圣经》的记载而展开的离奇解释早已不值一提。然而,至今仍有不少人热衷于以天外来客、功能特异等虚无缥缈的说法来解释金字塔的由来,他们的关键错误就在于对已有证据所提供的最可能的解释视而不见:古埃及人关于灵魂不死的观念,木乃伊,墓室,阿斯旺的水路,运输方便的花岗石矿场,前王朝时期就出现的绳索、捆具,可以用来加工石灰岩的铜制锯和凿,从马斯塔巴墓到阶梯形金字塔再到斯奈弗鲁国王的折弯形金字塔的演变过程,等等。毫无疑问,这些就是最可能的解释,因而也就是最好的解释。
抛开那些故作标新立异的胡思乱想吧,想想什么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和解释,这样你才能学会对史料作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