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见到奶奶是高兴的事,你到好,惹得奶奶伤心起来。”有人有旁在喝道,“快抹了眼泪,把老爷送来的东西给奶奶瞧瞧。”
大家抬头,就看见李妈妈瞪着眼睛看着珠玑。
“李妈妈!”珠玑抽抽泣泣地喊着她,拿着帕子擦眼泪。
明霞和凝碧也知道失礼了,纷纷擦了眼眼上前和珠玑见礼。
珠玑回了礼,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看到一旁抬进来的箱笼,又想到李妈妈的话,上前开了箱笼:“姑奶奶,有您爱吃的麻婆子莲蓉酥、梅花糕,有姑爷最爱吃的卤鹌鹑,还有蓟香膏、玉真粉,松江的棉绸,杭州的杭绢、广东焦布……”
满箱的布匹……倒把沈穆清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老爷说,这是给小少爷做小衣的。”珠玑笑道,“说普通的布都太粗糙了,特意让人寻的这些贡品。”
沈穆清想到自己小时候……真是应了隔辈亲那句话。
喜鹊和黄莺虽长于锦州郑家,可这样的贡品也不多见,俱啧啧称奇地上前张望。
珠玑又开了一个箱笼,露出里面满满一箱小衣裳小裤。
“这是时姑娘带着我们做的,”珠玑笑着拎了一双李子般大小的鞋,“这是闵夫人做的。”
大红色的鞋面,绣着五只蝙蝠,漂亮的像工艺品似的。
“看这手艺。”郑三奶奶拿过来摊在手掌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是。”外家送东西来了,不管是好是坏,少不得要赞誉一番,更何况东西实在是好,喜鹊笑喳喳地道,“难怪大太太要在蓉城给您找做针线的人……奶奶,不如把那个杨娘子请出来,让她看看,也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穆清看见里面有几个小袄做的实在是精巧,笑道:“这种话倒不必说。各人有各人的手艺。让杨娘子看看,照着做几套也好。”
喜鹊笑着转身跑去找杨娘子,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
“这么大的人了,做起事还慌慌张张的。”声音虽然柔和,却有威严——不是大太太还有谁?
大家都过去给大太太行礼。
沈穆清因出了怀不方便,就站着喊了一声“大太太”。
大太太笑着携了她的手:“听说老爷给你稍东西来了?”
沈穆清就指了珠玑让她给大太太行礼:“……我旧时的丫鬟,周百木家的。”
珠玑忙给大太太行礼,大太太笑着受了她的礼,笑盈盈地从手腕上捋了一个赤金镶宝石的镯子给珠玑:“你一路辛苦了。”珠玑忙行礼道谢,大太太已拉着沈穆清的手去看沈箴让人带来的东西。
看到那双小鞋的时候,大太太也露出惊容:“这可真是精细。”
“谁说不是。”郑三奶奶笑道,“穆清跟着七爷在沪定,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大太太目光真诚地望着沈穆清,握着她的手就紧了紧:“穆清,让你受委屈了。”
“大太太说什么话呢!”沈穆清笑道,“我和相公是夫妻,自然是夫唱妇随,哪有委屈不委屈的说法。”
大太太没有说话,但望着她的目光显得更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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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翔跟着萧飒到处跑,和郭先生也成了朋友,在沪定过了端午节也没提回去的事,颇有些乐不思蜀之意。
珠玑会在屋檐下和明霞一起给沈穆清未出世的小宝宝做针线活,闻言笑道:“他被时姑娘管得死死的,难得出来一趟,又是名正言顺地出来,哪会那么快回去!”
“哦?”沈穆清一听来劲了,“怎么个管法?他们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时姑娘还能管到他?”
珠玑笑起来:“我不说给您听,您还真是想不到。那时姑娘也没别的,就是每天按时让茉莉去任公子那里问话,任公子要是不在,她就在老爷面前嘀咕,老爷听了,不免要问任公子哪里去了。”
沈穆清听着哈哈哈大笑:“真的,时姐姐还有这一手。都问些什么?”
“什么都问!”珠玑上了线,一边低头缝小褂,一边和沈穆清聊天,“问今天米价涨了没有,要是涨了,要不要屯一点?要是跌了,要不要少买一点?问要不要把绿萝院屋后的那株紫藤花换成爬山虎,说紫藤花开花的时候有花粉,她闻了不舒服。任公子听这么一说,就派了人要把那紫藤挖了,时姑娘又说不用,这紫藤是您在的时候种下的,如果挖了,您回来不好交待。又问任公子,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给她治治这闻了花粉就打喷嚏的病……总之,任公子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我什么时候种紫藤了?”沈穆清再次大笑:“老爷呢?老爷也不管吗?”
珠玑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抬头望着沈穆清,眼底全是深深的笑意:“老爷管什么,不跟着起哄都是好的了。”
说不定沈箴也觉得这对小儿女很有意思。
“时姐姐怎么会和任公子弄成这样的?”沈穆清一想起任翔的无奈就想笑,“那任公子岂不是天天围着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转?”
“谁说不是!”珠玑又低下头去缝小褂,“听说是任公子刚来的时候,时姑娘托他买株西府海棠来,想种在台阶前。结果那花长出来,竟然是株贴梗海堂,当时时姑娘的脸就青了,派了紫荆去问任公子。偏偏那几天任公子正和船坞的几位管事在管账,就回了一句:都是海棠花,难道还有什么区别?还说,等他算完账再去问问买花株的小厮是怎么一回事。让时姑娘将就些先看着。好像就是这件事把时姑娘给惹了。”
沈穆清不由睁大了眼睛:“任公子办事一向细心,怎么会出这样的错?”
珠玑笑道:“所以时姑娘无论如何不相信任公子是无心之过。说任公子是有意的!”
沈穆清想到端庄自矜的时静姝露出勃然大怒的神色就不由大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萧飒从外面走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都屈膝给他行礼。
沈穆清就看见了跟在萧飒身后的任翔,想到刚才珠玑的话,笑容止也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那边明霞见有外人在,忙上前将沈穆清扶了起来,沈穆清笑着和任翔打了一个招呼:“任公子!”
任翔忙作揖还礼。
却觉得这眼前的沈穆清和他记忆中的好像很不一样。
他不由抬头打量了一眼。
还是那秀美的脸庞,还是那吹弹欲破的红润肌,还是那淡定自若的态度……为什么自己感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任翔纳闷着,更觉得眼前的人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有些不同。
“看样子,珠玑来了,你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萧飒走到沈穆清面前停下来,笑望着她,“珠玑和你说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
沈穆清听着心中一动,笑着点头:“说起西府海棠来。”
她看见任翔微微有些不自在。
“所有的海棠花里面,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其他的海棠花,都是没有香味的。”沈穆清笑道,“没想到时姐姐和我一样,都喜欢西府海棠。以前我们还商量着要在台阶前种一株,我来了沪定,也不知道她种了没有。”
“种了你也看不见。”萧飒笑道,“怎不早说。早说,我们也在台阶前种上一株,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开花了。”
任翔脸上就有了尴尬之色。
沈穆清看着不动声色,对萧飒笑道:“我可不比时姐姐——我是看着事事计较,实际上是个不计较的人。时姐姐却是看上去万事不计较,实际上却是事事计较的人。”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也是环境造就人啊!”
萧飒搂了她的肩:“不愉快的事就不想了……进屋去坐坐,太阳升起来了——屋里凉快些。”
“嗯!”沈穆清随着萧飒往屋里走,却飞快地睃了身后的任翔一眼。
任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样子有点戏!
沈穆清微微一笑,和萧飒说起别的事来:“我听人说,今年的童试沪定县没有一个通过的,有人到县学里去闹事,可有此事?”,
萧飒服侍妻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坐了,道:“闹事倒不至于!”他见妻子对任翔很注意,颇有些奇怪,一边应她,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只是有几家到县学去领孩子。说既然读不出个名堂来,还不如让孩子早点回家种地,免得到时候两不着落。”
说着,就坐到沈穆清身边的太师椅子上,指了对面的太师椅,示意任翔坐下。
任翔有些心不在焉的样了。
“也是!”沈穆清应着萧飒,“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就拿郭先生来说,他到如今也未能如愿。你想资助他,我看,有点困难。”
“他就是喜欢读闲书!”萧飒不以为然,“要是把心思放在四书五经上,估计还有几分希望。”
“奶奶!”萧氏夫妻正说着话,对面的任翔突然喊沈穆清,“奶奶,您说,时姑娘是因为环境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穆清听了一笑,正欲回答,就看见萧飒目光炯炯地望着任翔:“你怎么突然问起别人闺格之事来……可是和时姑娘相处的不愉快?”
“不,不,不。”任翔忙道,“不是不愉快,只是有些好奇……好奇时姑娘出身高门,怎么还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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