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光线十足,透过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斑驳的阴影。
苏河坐在出租车内,微眯着双眼,看着窗外疾驰的车辆,还有后视镜中不断倒退的景物。
楼群一个个地紧挨着,作为各个商场所用。从外面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那些美丽的饰品、衣物随着车速渐渐地远离苏河的视线。
突然,司机停了车,苏河本以为遇见红灯才停的,就没太在意。大概过了三分钟,司机依然没开车,苏河忍不住问道:“师傅,前面的车怎么还不开呢?”
出租车司机转过头,眉头皱起,说道:“前面堵车,你听,好些人都在按喇叭。应该是出了什么交通事故吧!这下比较麻烦了。”
“什么?交通事故?”苏河提高了声音,问道。
苏河曾亲眼看见一起交通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场面让人触目惊心,地上不断流淌出鲜红的血,像一朵朵妖娆的花,渐次绽放。
那样的场面太血腥,苏河看过之后,对开车就产生了恐惧症,以后便再也没开过车。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可前面的车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苏河问道:“师傅,什么时候可以开车走?”
只见出租车师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发生这样的事通常都是比较难处理的。”
“哦,那我就在这边下吧。”说完,苏河便掏出钱,递给出租车师傅。
苏河不想往前走,怕再次看到和那次一样的场面,便折了回去,她打算从另一条路乘公交车回家。
走了差不多一站地,快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苏河。”
苏河朝声源处看了看——原来是叶明晖,他把头伸出车窗外,朝苏河招着手。苏河走近他。
“你去哪儿?”叶明晖露出惯有的亲切笑容,问道。
“回家。”苏河答道,并回以淡淡的笑。
“那我送你吧,正好顺路。”叶明晖用手示意,让苏河上车。
“嗯。”苏河点了点,坐进车内。
叶明晖看着苏河提了一大袋东西,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我今天把工作给辞了。”苏河故意轻描淡写说道。
“啊?辞职了?为什么?”叶明晖听后显然有些震惊,他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苏河倒是提过她在工作方面一直都比较顺的,怎么就突然辞职了。
“再换换别的,看看有没有更适合我的。反正,在那个单位干也没多大的激情。”苏河说道,对于她辞职的真正原因她并不想跟别人说,因为,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原来是这样,那也不错,换一份更适合自己的工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叶明晖说话从来都是恰到好处。
“嗯。”苏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当车开到叶明晖所在的那个医院时,她突然说道,“明晖,就在这边停吧。”
“怎么了?不打算让我送你回去了?”叶明晖停下了车,疑惑地问道。
“我想看看我的朋友,不知他的伤有没有完全恢复。”苏河说道。
“你说的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人吧?是程灏然对不对?”
“嗯。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是他?”苏河转过头,问道。
“虽然他的伤不是由我来负责的,但人家可是著名的网球明星,看一眼,便认出来了。”叶明晖笑道。
苏河打算解开安全带,可是不知为何,怎么解就是解不开。叶明晖已经解开了他的安全带,看苏河有些焦急的模样,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叶明晖凑近苏河,伸过手去,准备帮苏河解安全带,苏河将她的手缩了回去。叶明晖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安全带系的地方,然后,稍微用了下力,安全带便被解开了。可是,他的手却在那一刹那触到了苏河柔软的□。
这一瞬间,叶明晖急忙把手收了回去,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空气中仿佛浮动着燥热的因子,苏河的脸不禁泛起红晕。
苏河略显尴尬地拿开安全带,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对叶明晖说道:“谢谢。”
叶明晖这才从刚才恍惚的神情中走了出来,脸上同样有着尴尬,轻轻说道:“不客气。”
下车后,他们的话明显都变少了。两人都为刚才意料之外发生的事而觉得有些难为情。
“苏河,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到那儿找我。”叶明晖用手指向楼梯拐弯处的一个房间说道。
“嗯。”苏河应道,眼睛只是在叶明晖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迅速移开了。
“那我先走了。”叶明晖说道。
“好的。”
“晚上你什么时候走的话,就给我拨电话,我们一起走。”
苏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楼层显得有些空荡,幽静无比。
苏河走到病房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先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她以为程灏然睡着了,没听见,便轻轻地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人,苏河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失落。
宽敞的病房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每一个都很精美。还有的是手工制品,做得很细致,想来,也只有女孩子才能做成那样。
苏河送给程灏然的那一束百合大概已经被扔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漂亮的百合,屋内缭绕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苏河把病房环视了一圈后,有一个很显眼的颜色跃入她的眼帘:一个嫩黄色的网球放在床沿边上。
程灏然在医院这段时期依旧不忘打网球?难道他一直在坚持练习吗?苏河想道。
站了一会儿,苏河便走了出去,脸上挂着一丝失落。
“你怎么来了?”苏河刚想关上门,一阵熟悉的声音冲进耳膜。
苏河被这声音吓到了,放在门把上的手连忙缩了回去,猛地转过身,瞪大了眼,望着程灏然。
“怎么了?你是小偷吗?看你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程灏然把手插在裤兜里,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突然出现,对我说话又这么大声,明明就是吓唬人嘛!”苏河按住胸口,埋怨地说道。
“进去说吧。”对于苏河今天能主动来看他,程灏然感到有些吃惊,吃惊之余更多的还是开心。他连忙打开门,邀苏河进屋。
“坐吧。”程灏然的手指向一旁的椅子,说道。
苏河并没有立即坐下,语气中略有责备地说道:“你这个病人怎么老是往外跑呢?”
“我已经不是病人了。”程灏然故意甩了甩右手臂。
“哦……”苏河突然发现她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对了,今天怎么会突然来看我?”程灏然煞有介事地问道。
“经过这,顺便看看。”苏河说道。
“不管什么原因,你能来看我,我就会很开心。”程灏然笑道。
“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在练打网球?”听程灏然这么说,苏河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了。
“是啊,要不,我就赶不上别人了。”
“都是去俱乐部练习吗?”
“不全是,在这里也可以练的。”程灏然指了指这间病房说道。
“在室内怎么练?”苏河疑惑地问道。
“这里空间是小了些,但还是有足够的地方让我来做挥拍练习的。”
“你捡回了原来的信心?”
“嗯。”程灏然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语气坚定,“那几天我想了好多好多,如果我再不努力的话,以后,我想再次站在比赛场上,都没有一点希望了。既然,你教我战胜了内心的恐惧,那我就得再接再厉,做得更好。”
看着程灏然志气满满的样子,苏河不禁笑道:“嗯,那你一定要加油,到时候我可要看你的比赛。”
“为了你……”程灏然刚想说什么,却戛然而止,挠了挠头,说,“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会努力的。”
苏河望了望他,淡淡一笑,伸手拿过水果篮里的苹果,问:“有水果刀吗?”
“怎么?要给我削苹果吃?”程灏然嬉笑地问道。
苏河不答,接过程灏然递给她的水果刀,细心地削起来。她动作娴熟,苹果皮在她的操作下,被一圈一圈完整地削下来,没有一个断处。
程灏然细细地看着苏河清秀的脸:肤色白皙,眼睑低垂,睫毛长而翘。离得这么近,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
苏河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程灏然,说:“给。”
“给……给……给我的?”程灏然说话突然结巴,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河。
“嗯。在我反悔之前快拿走。”苏河说。
程灏然连忙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说:“真甜。”然后,抬头,笑道,“谢谢。”
此刻,程灏然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没想到苏河竟能亲手给他削苹果吃,兴奋不言而喻。
“别吃这么快,对胃不好。”苏河看程灏然一大口一大口吃时,提醒道。
“真的很好吃,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程灏然抬头,边吃边说道。
苏河看着他的吃相,忍不住笑了,好像从没吃过苹果的样子。
吃完苹果,程灏然用纸巾擦了擦嘴,眯了眯眼,一副依旧沉浸在香甜味道中的样子,说:“味道真让人回味!”
“不就是一个苹果吗,有这么让你高兴?”苏河不可思议地笑道。
“咦?你那是什么?”程灏然无意间看到苏河脚下的大口袋,不解地问道。
“一些私人物品。”苏河瞬时收回了笑容,淡淡地说道。
“带这么多去哪里?”程灏然不解地问道,“还有,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有空过来的?”
“我把工作辞了。”苏河轻松地回答道。
“辞了?为什么?”程灏然和叶明晖一样,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打算找个更好的。”苏河回答。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别把我当外人,朋友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相信我自己可以找到的。”
“不用这么客气,朋友之间就应该要互相帮助的,而且,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还是你鼓励我,才让我有了重新回到网球场的勇气。”
……
时间不知不觉便从指缝间滑过。
苏河提出要走的时候,程灏然站起身,准备送她。
“你好好待在这吧,不用送了。”苏河推托道。
“没事。”程灏然已经忙不迭地跟在苏河身后了,执意要送,苏河只好随他。
“把你的袋子给我。”程灏然说道。
“不用,我能提。”苏河轻轻说道。
程灏然不容置疑地从苏河手中夺过袋子,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说完,他用左手将袋子举高。他看袋子应该不轻,用的是左手。因为,现在他的右手还不能施加太大的力。
苏河心中倏忽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走出医院,程灏然招手帮苏河拦了辆出租,为她拉开出租车的门,待苏河钻进车内后,才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他弯下腰,朝车内的苏河说:“路上小心些,没几天我就要出院了,出院后,你要抽空去网球俱乐部,我们一起打球。”
“好的。你快回去吧!”苏河说道。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苏河才猛然想起叶明晖跟她说的话,她连忙掏出手机,给他电话。
“明晖,我是苏河。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走之前竟忘跟你说了。”
“没事,我这边正好还有事,走不开,你路上多小心。”电话中传来叶明晖善解人意的声音。
其实,叶明晖的事情早已做完了,他一直在医院等苏河的电话,但是苏河一直没打给他,他便一直静静地等着。即使他听苏河这样说,也丝毫不生气,为了减轻苏河的内疚,他便这样说了。
“嗯,那就这样,再见。”
“再见。”
挂完电话,叶明晖的表情有些沮丧,拿起公文包,迈开大步,走出了医院,整个人刹那与黑夜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