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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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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夫《春秋》,孔子所以纪变之书也。春秋以前,尧、舜、殷、周,大异乎春秋也、春秋以后,七雄争王,亦异乎春秋也。而其政变之枢,则在春秋之代。故紥子作《春秋》,上起自隐,下逮乎哀。即一部《春秋》,而已首末不同矣。故世无《春秋》,则后世不解三王之天下何由以成为战国也。此孔子作《春秋》之本义也。然而孟子之说《春秋》也,分其事、其文二者。盖事者,当时之事,如《左氏传》所载是也;其文,《春秋》所书是也。故公、谷二家所傅者其文,而左氏所传者其事。此固了然可辨者。自后人不善读之,以三《传》并列,而文、事不分。自后人以《春秋》义例窜入《左氏》。而文与事大乱矣。至于后汉,屡争《左氏》之学官而屡不得,于是三家遂判若仇雠矣。以今孜之,《谷梁》出于鲁儒,其说最为有本,惜汉代无大儒为发明之。又其立学官也晚,遂不及《公羊》之盛。《公羊》,齐说也,未必为孔门之正传。世徒以汉武好之,而又得公孙弘、董仲舒之力,而其《传》遂远此二《传》之异也。若夫《左氏》,固于今为盛,然岂能以事而废文哉?又古人列《春秋》皆先《公羊》,后世又先《左氏》,而皆未得也。今故以《谷梁》居先,而《公羊》次之,《左氏》则附乎二家。此孔子作《春秋》之旨也。

陆贾  申公  瑕丘  江公  荣广  皓星公 蔡千秋 周庆丁姓  尹更始(子咸) 江博士 王亥  申章  昌曼君

房凤(王龚、胡常、萧秉) 刘向 梅福  翟方进 侯霸  庸谭严彭祖  夏侯胜  聿贤 史高 贾逵  尹敏  段肃陈修锺宁   麋信   唐固

──以上《春秋》谷梁派。

胡母生 公孙弘 董仲舒 眭弘  褚大  吾丘寿王 贡禹  疏广──以上为《公羊》胡母、董氏派。

严彭祖 王中  公孙文  东门云 马宫  丁恭  周泽   锺兴

甄宇(子普、孙承) 楼望 程曾  郅恽  伊推  申挽宋显 华松

樊修  张霸(子楷)   虞俊  徐穉 徐淑  荀爽   马融

郑玄  冯君 李咸 李章 刘佑  祝睦  孔宙  樊敏   严──以上为《公羊》严氏派。

颜安乐  冷丰  任公  莞路  冥都  马宫  左咸  刘向   孙宝  张玄  何休  孔僖  陈重  雷义──以上为《公羊》颜氏派。

桓宽  李育  班超   杨终  冯绲  公沙穆 刘辅许广  虞俊  第五元先 杜晖  郑兴  徐淑  李咸荀爽  綦母君 赵昱   尹宙  闵因  闾葵班 闾葵让

谢夷吾 祝睦  戴宏   縻信  张裔  孟光  严干唐固──以上《公羊》学不详宗派。张苍  贾谊  刘公子  贯公  贯长卿  张敝  张禹

尹更始(子咸) 翟方进  胡常  贾护   杜邺  陈钦

刘歆  龚胜  虞俊   郑兴  贾逵   孔奋(弟奇、子嘉)寇恂  冯异  来歙   郑众  杜林   桓谭韩歆  陈元  服虔   颍容  谢该   乐详  许慎

崔瑗  张驯  王玢   周磐  尹珍   马严  延笃杨赐  彭汪  濮阳闓  孔乔  许淑   张恭祖 刘陶武荣  郑玄  来敏   尹默  李訁巽  关羽  李典

士燮  张昭  张弦   徵崇  董遇   贾洪  诸葛瑾周生烈 李密  寿良   程遐  高岱   沈珩──以上为《左氏》派。

文翁  张宽  司马迁  路温舒 朱买臣 息夫躬 隽不疑于定国 冯奉世 冯立   班固  刘睦  承宫(徐子盛)逢萌  周党  冯豹   荀悦  张皓  杨终  沈珩

辛缮  虞溥   张宁  赵牧  朱仓  刘陶  宋衷──以上不知宗派。陆贾。《新语》

君子以义相褒,小人以利相欺。愚者以力相乱,贤者以义相治。《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万世不乱,仁义之治也。」

《春秋》上不及五帝,下不及三王,述齐恒、晋文之小善、鲁之十二公,至今之为政足以知成败之效,何必三王。

鲁定公之时,与齐侯会于夹谷,孔子行相事。两君升坛,两相处下。两相欲揖,君臣之礼,济济备焉。齐人鼓躁而起,欲执鲁公。孔子历阶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齐侯曰:「两君合好,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礼不野合,牺象之荐不下堂。夷狄之民何求为?命司马请止之。」定公曰:「诺。」齐侯逡巡而辟席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齐人使优旃■于鲁公之幕下傲戏,欲候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叹曰:「君辱,臣当死。」使司马行法斩焉,手足异门而出。于是齐人惧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其故行,卒归鲁四邑之侵地,终无乘鲁之心。邻囗振动,人怀向鲁之意。而定公拘于三家,陷于众口,不能卒用孔子,内无独见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而亡其身,权归于三家。

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鱼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曜靡丽。收十二之税,不足以供回邪之欲。饍不用之好,以囗妇人之目。财尽十骄淫,人力罢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告囗于齐。仓糜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宋、陈、卫所伐。贤臣出,叛臣乱,子般杀,而鲁囗囗。公子牙、庆父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继位者无所定,逆乱者无所惧。于是齐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诛夫人,逐庆父而还季子,然后社稷复存,子孙反业,岂不谓微弱者哉!故为威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庄公之谓也。故《春秋谷》。

按《汉书儒林传谷梁春秋》以申公为始,不知尚有陆生也。陆氏《新语》凡引《春秋》者四,其二明出《谷梁》;其一引夹谷之会,未云何《传》,当是《谷梁》语。然则陆生者,固《谷梁》大师也。而其年岁应长于申公,今列之《春秋》之首云。

申公。

瑕丘江公授《谷梁春秋》及《诗》于鲁中公,传子至孙为博士。武帝时,江公与董仲舒并。仲舒通《五经》,能持论,善属文。江公讷于口,上使与仲舒议,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孙弘本为《公羊》学,比辑其议,卒用董生。于是上因尊《公羊》家,诏太子受《公羊春秋》,由是《公羊》学大兴。太子既通,复私问《谷梁》而善之。其后浸微,唯鲁荣广王孙、皓星公二人受焉。广尽能传其《诗》、《春秋》,高才捷敏,与《公羊》大师眭孟等论,数困之,故好学者颇复受《谷梁》。沛蔡千秋少君、梁周庆幼君、丁姓子孙皆从广受。千秋又事皓星公,为学最笃。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谷梁春秋》,以问丞相韦贤、长信少府夏侯胜及侍中乐陵侯史高,皆鲁人也,言谷梁子本鲁学,公羊氏乃齐学也,宜兴《谷梁》。时千秋为郎,召见,与《公羊》家并说,上善《谷梁》说,擢千秋为谏大夫给事中,后有过,左迁乎陵令。复求能为《谷粱》者,莫及千秋。上泯其学且绝,乃以千秋为郎中户将,选郎十人从受。汝南尹更始翁君本自事千秋,能说矣。会千秋病死,徽江公孙为博士。刘向以故谏大夫通达待诏,受《谷梁》,欲令助之。江博士复死,乃徵周庆、丁姓待诏保宫,使卒授十人。自元康中始讲,至甘露元年,积十馀岁,皆明习。乃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谷梁》同异,各以经处是非。时《公羊》博士严彭祖、侍郎申■、伊推、宋显,《谷梁》议郎尹更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并论。《公羊》家多不见从,愿请内侍郎许广,使者亦并内《谷梁》家中郎王亥,各五人,议三十馀事。望之等十一人各以经谊对,多从《谷梁》。由是《谷梁》之学大盛。庆、姓皆为博士。姓至中山太傅,授楚申章昌曼君为博士,至长沙太傅,徒众尤盛。尹更始为谏大夫、长乐户将,又受《左氏传》,取其变理合者以为章句,传子咸及翟方进、琅邪房凤。成至大司农,方进丞相,自有传。

尹更始《谷梁传》:

陨石于宋五,象宋公德劣。国小,阴类也,而欲行霸道,是阴而欲阳行也。其陨,将拘执之象也。雹者,阴胁阳之象。霰者,阳胁阴之象也。

僖公,闵公庶兄,故文公升僖公之主于闵公之上耳。僖公虽长,已为臣矣。闵公虽小,已为君矣。臣不可以先君,犹子不可以先父,故以昭穆、祖父为喻。

梁山崩,山者,阳位,君之象也,象君权坏。雨木冰者,木冰,介甲胄兵之象。

吉凶不并,灾瑞不兼。今麟为周亡天下之异,则不得为瑞,以应孔子至元之应也。

按:韦贤、夏侯胜均不以《春秋》著,而云《谷梁》学,《公羊》齐学。是齐、鲁是非之分,西汉儒者灼知之。而后世尚推《公羊》为孔门经学正传者,何也?

房凤字子元,不其人也。以射策乙科为太史掌故。太常举方正,为县令都尉,失官。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奏除补长史,荐凤明经通达,擢为光禄大夫,迁五官中郎将。时光禄勋王龚以外属内卿,与奉车都尉刘歆共校书,三人皆侍中。歆白《左氏春秋》可立,哀帝纳之,以问诸儒,皆不对。歆于是数见丞相孔光,为言《左氏》以求助。光卒不肯。唯凤、龚许歆,遂共移书责让太常博士,语在《歆传》。大司空师丹奏歆非毁先帝所立,上于是出龚等补吏,龚为弘农太守,歆河内太守,凤九江太守,至青州牧。始江博士授胡常,常授梁萧秉君房,王莽时为讲学大夫。由是《谷梁春秋》有尹、胡、申章、房氏之学。

刘向。《说苑》:

雷未可以出,电未可以见,雷电既以出见,则雪不当复降,皆失节也。雷电,阳也。雨雪,阴也。雷出非时者,是阳不能闭阴,阴气纵逸而将为害也。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陨者象诸侯陨坠,失其所也。又中夜而陨者,象不终其性命,中道而落。

「沙鹿崩」,鹿在山下平地,臣象,阴位也。崩者,散落背叛不事上之象。

有星孛入于北斗。北斗,贵星,人君之象也。弗星,乱臣之类。言邪乱之臣将并弑其君。

《春秋》曰:「四民均,则王道兴而百姓宁。」所谓四民者,士、农、工、商也。婚姻之道废,则男女之道悖,而淫泆之路兴矣。

《春秋》之辞有相反者四。既曰大夫无遂事,不得擅生事矣;又曰出境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既曰大夫以君命出,进退在大夫矣;又曰以君命出,闻丧,徐行而不反者。何也?曰:此四者,各止其科不转移也。不得擅生事者,谓平生常经也;专之者可,谓救危除患也;进退在大夫者,谓进退用兵也;徐行而不反者,谓出使道闻君亲之丧也。公子结擅生事,《春秋》不非,以为救庄公危也。公子遂擅生事,《春秋》讥之,以为僖公无危事也。故君有危而不专救,是不忠也;君无危而擅生事,是不臣也。《传》曰:「《诗》无通诂,《易》无通吉,《春秋》无通义。」此之谓也。

《春秋》曰:「正月公狩于郎。」《传》曰:「春曰搜,夏曰苗,秋曰弥,冬曰狩。」苗者,毛也,取之不围泽,不揜群,取禽不弭卵,不杀孕重者。春搜者,不杀小麝及孕重者。冬狩皆取之,百姓皆出,不失其驰,不抵禽,不诡遇,逐不出防。此苗、弥、搜、狩之义也。故苗、捕、搜、狩之礼,简其戎事也。故苗者毛取之,搜者搜索之,狩者守留之。夏不田,何也?曰:天地阴阳盛长之时,猛兽不攫,惊鸟不搏,蝮蟎不蛰,鸟兽虫蛇且知应天,而况人乎哉!其谓之畋何?圣人举事必反本。五谷者,以奉宗庙养万民也。去禽兽害稼穑者,故以田言之。圣人作名号而事义叮知也。

《春秋》曰:「庚戌,大王崩。」《传》曰:「天王何以不书葬?天子记崩不记葬,必其时也。」必其时奈何?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三日而殡,三月而葬;士、庶人二日而殡,二月而葬。皆何以然?曰:礼,不豫凶事。死而后治凶服衣衰,饰修棺椁,作穿窆宅兆,然后葬。文、成外亲毕至葬坟集,孝子忠臣之恩厚备尽矣。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而葬,同会毕至;大夫三月而葬,同朝毕至;士、庶人二月而葬,外姻毕至也。

《春秋》曰:「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賵者何?丧事有賵者,盖以乘马束帛。舆马曰賵,货财日赙,衣被曰襚,口实曰含,玩好曰赠。知生者赙、賵,知死者赠、襚,赠、襚所以送死也,赙、賵所以佐生也。舆马、束帛货财、衣被、玩好,其数奈何?曰:天手乘马六匹,诸侯四匹,大夫三匹,元士二匹,下士一匹。天子束帛五匹、玄三、纁二,各五十尺;诸侯玄三、纁二,各三十尺;大夫玄一、纁二,各三十尺;元士玄一、纁一,各二丈;下土彩、缦各一匹;庶人布、帛各一匹。天子之赠乘马六匹乘车,诸侯四匹乘舆,大夫曰参舆,元士、下士不用舆。天子文绣衣各一袭到地,诸侯覆跗,大夫到踝,上到■。天子含实以珠,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

《春秋》记国家存亡,以察来世。虽有广土众民,坚甲利兵,士不亲附,不可以战胜取功。晋侯败于韩,楚子玉得臣败于城濮,蔡不待敌而众溃。孔子曰:「文王似元年,武王阻春王,周公似正月。」

周天子使家父、毛伯求金于诸侯,春秋讥之。

夫水旱,俱天地阴阳之所为也。大旱,则雩祭而请雨;大水,则鸣鼓而劫社。何也?曰:阳者,阴之长世。其在鸟,则雄为阳,而雌为阴;其在兽,则牡为阳,而牝为阴;其在民,则夫为阳,妇为阴;其在家,则父为阳,而子为阴;其在国,则君为阳,臣为阴。故阳贵而阴贱,阳尊而阴卑,天之道也。今大旱者,阳气太盛,以厌于阴,阴厌阳固,填其阳也。惟填厌之太盛,使阴不能起也,亦雩祭拜请而已,无敢加也。至于大水及日蚀者,皆阴气太盛,而上减阳精,以贱乘贵,以卑陵尊,大逆不义,故鸣鼓而慑之,朱丝萦而劫之。由此观之,《春秋》乃正天下之位,徵阴阳之失。直责逆者,不避其难,是亦《春秋》之不避强御也。故劫严社而不为惊灵,出天王而不为不尊上,辞蒯聩之命不为不听其父,绝文姜之属而不为不爱其母。其义之尽,其义之尽耶!

《春秋》曰:「壬申,公薨于高寝。」《传》曰:「高寝者何?正寝也。」曷为或言高寝,或言路寝?曰:诸侯正寝三:一曰高寝,二曰左路寝,三曰右路寝。高寝者,始封君之寝也。路寝者,继体君之寝也。其二何?子不居父之寝,故二寝。继体君世世不可居高祖之寝,故有高寝,名曰高也。路寝其立奈何?高楼立中,路寝左右。《春秋》曰:「天王入于成周。」《传》曰:「成周者何?东周也。」然则天子之寝奈何?曰:亦二,承明继体守文之君之寝,曰左、右之路寝。谓之承明何?曰:承乎明堂之后者也。故天子、诸侯三寝正而名实正,父子之义章,尊卑之事别,大小之德异矣。

按:向《传》固云宣帝初立《谷梁春秋》,徵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于石渠。是向为《谷梁》专家矣。乃今孜《说苑》所引《春秋》说,多同于《公羊》,其用《谷梁》者无几,抑又何也?然即其说以孜之,《公羊传》则语加详,或且数倍。知今之《公》、《谷》二家,为汉代经师删削多矣。盖西汉经说最详,东汉以后苦其难记,乃随时删之。删多义晦,亦经学之一厄也。赖《说苑》所载,犹见西汉之旧,故录而存之。为《公》为《谷》,盖阙而已。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后去官归寿春,因县道上言变事,求假招传,诣行在所条对急政,辄报罢。是时,成帝委任大将军王凤,凤专执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讥刺凤,为凤所诛。王氏浸盛,灾异数见,群下莫改正言。福复上书,上不纳。成帝久无继嗣,福以为宜建三统,封孔子之世以为殷后,复上书言之。绥和元年,立二王后,遂下诏封孔子世为殷绍嘉公。福居家,常以读书养性为事。至元始中,王莽颛政,福一朝弃妻子,去九江。后有人见福于会稽,变名姓为吴市门卒。

《汉书》本传:

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甯。」故权臣易世则危。《书》曰:「毋若火,始庸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者,职也。

《春秋经》曰:「宋杀其大夫。」《谷梁传》曰:「其不称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后也。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风雷著灾。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号迟顿不及事,数为掾史所罟辱。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己能所宜。蔡父大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方进既厌为小史,闻蔡父言,心喜。因病归家,辞其后母,欲西至京师受经。母怜其幼,随之长安,织屡以给方进读,经博土受《春秋》。积十馀年,经学明习,徒众日广,诸儒称之。以射策甲科为郎。二三岁,举明经,迁议郎。是时宿儒有清河胡常,与方进同经。常为先进,名誉出方进下,心害其能,论议不右方进。方进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时,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因记其说。如是者久之,常知方进之宗让己,内不自得,其后居士大夫之问未尝不称述方进,遂相亲友。河平中,方进转为博士,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甚有成名。迁为丞相司直,旬岁间免两司隶,朝廷由是惮之。丞相宣甚器重焉。是时起昌陵,营作陵邑,贵戚近臣子弟宾客多辜榷为奸利者,方进部掾史覆案,发大奸臧数千万。上以为任公卿,欲试以治民,徙为京兆尹,搏击豪强,京师畏之。时胡常为青州刺史,闻之,与方进书曰:「窃闻政令甚明,为京兆能,则恐有所不宜。」方进心知所谓,其后少终弛威严。迁御史大夫,左迁执金吾,遂为丞相,封高陵侯。身既富贵,而后母尚在,方进内行修饬,供养甚笃。及后母终,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视事,以为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之制。为相公絮,请托不行郡国。持法刻深,举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诋,中伤者尤多。如陈咸、朱博、萧育、逢信、孙闳之属,皆京师世家,以材能少历牧守列卿,知名当世,而方进特立后起,十馀年间至宰相,据法以弹或等,皆罢退之。方进智能有馀,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缘饰法律,号为通明相。天子甚器重之,奏事无不当意,内求人主微指以固其位。初,定陵侯淳于长虽外戚,然以能谋议为九卿,新用事,方进独与长交,称荐之。及长坐大逆诛,诸所厚善皆坐免,上以方进大臣,又素重之,为隐讳。方进上疏谢罪乞骸骨,上不许。方进乃起条奏长所厚善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馀人。方进虽受《谷梁》,然好《左氏传》、天文星历,其《左氏》则国师刘歆,星历则长安令田终术师也。厚李寻,以为议曹。绥和二年春,荧惑守心,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还归,未及引决,上遂赐册,赐上尊酒十石、养牛一。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册赠以丞相高陵侯印绶,礼赐异于它相故事。谧曰恭侯。子宣嗣。宣字太伯,亦明经笃行,君子人也。

《汉书》本传:

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财,国之患也。

昔季孙行父有言曰:「见有善于君者爱之,若孝子之养父母也;见不善者诛之,若鹰鹧之逐鸟爵也。」翅翼虽伤,不避也。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渊,以宦者有才辩任职,元帝时佐石显等领中书,号曰大常侍。成帝时,任霸为太子舍人。霸矜严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产业。笃志好学,师事九江太守房元,治《谷粱春秋》,为元都讲。王莽初,五威司命陈崇举霸德行,迁随宰,再迁为执法刺奸,后为淮平大尹。王莽败,霸保固自守,卒全一郡。建武四年,徵霸与车驾会寿春,拜尚书令。时无故典,朝廷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于时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宽大之诏,奉四时之令,皆霸所建也。明年,为司徒,封关内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十三年,薨。追封则乡哀侯。临淮吏民共为立祠,四时祭焉。

庸谭,胶东人。严彭祖。夏侯胜。韦贤。

史高。贾逵。尹敏。段肃,扶风人,博士,作《谷梁传》。

陈修字奉迁,会稽人。锺宁字君律。

麋信字南山,东诲人,官乐安太守。有《谷梁传注》、《谷梁音》。唐固。作《谷梁传注》。

右为《春秋谷梁》家学。《谷梁》本与《鲁计》同出,皆鲁学也。然两汉《鲁诗》说最盛,而《谷梁》暗然。后《鲁诗》亡而《谷梁》存至于今,暗然如故也。此岂有幸不幸与?然《谷梁》实兼《公羊》之长而鲜其弊,其说之纯正,七十子之正传也。自汉至今,乃弃此而重《公羊》,遂使继别之宗入承正统,斯足异也。

胡母生字子都,齐人也。治《公羊春秋》,为景帝博士。与董仲舒同业,仲舒著书称其德。年老,归教于齐,齐之言《春秋》者宗事之。公孙弘亦颇受焉。而董生为江都相,自有傅。弟子遂之。者,兰陵褚大、东平蠃公、广川段仲、温吕步舒。大至梁相,步舒丞相长史,唯嬴公守学不失师法,为昭帝谏大夫,授东海孟卿、鲁眭孟。孟为符节令,坐说灾异诛,自有传。

胡母子都贱为布衣,贫为匹夫,然而乐义好礼,正行至死,故天下尊其身而俗慕其声。甚可荣也。

公孙弘,灾川薛人也。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馀,乃学《春秋》。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弘年六十,以贤良徵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乃移病免。元光五年,复徵对策,拜为博土,待诏金马门。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辩。弘习文法吏事,缘饰以儒术,上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常称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养后母孝谨,后母卒,服丧三年。数年,迁御史大夫。元朔中,为丞相,封平津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馀。然其性意忌,外宽内深。诸常与弘有隙,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杀主父偃,徙董仲舒胶西,皆弘力也。

《汉书》本传:

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之谓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情伪必见于上,谓之术。

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故曰:「好问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

按:胡母生派止传公孙弘一人,故弘居朝专与董生立异,正以流别不同耳。

董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下惟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王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仁。」仲舒对,以为:「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仲舒治国,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中大夫。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说其意,■稾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复言灾异。仲舒为人廉直。公孙弘洽《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弘为从谀,弘嫉之。胶两王亦上兄也,尤恣纵,数害吏二千石。弘乃言于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胶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获辠,病免。凡相两国,辄事骄王,正身以率下,数上疏谏争,教令国中,所居而治。及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著书为事。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武帝初即位,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年老,以寿终于家。家徙茂陵,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说《春秋》事得失,《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复数十篇,十馀万言,皆传于后世。

《汉书》本传:

《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诗》曰:「夙夜匪解。」《书》曰:「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春秋》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词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太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无有邪气奸于其间也。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熟而■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

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高、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

舜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此之谓也。

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繇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

制度文采玄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

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足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聚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按:西汉儒者仲舒最为大宗,所言皆天道性命之旨,孔门之微言也。其谓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与孟氏若合符节。而刘歆乃谓其不及管、晏,陋哉!言乎。班固从而称之,何耶?然《公羊》齐学,驺衍之馀,故仲舒之学亦偏乎五行阴阳之术。古云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不通人曰技,仲舒之异于李寻、翼奉者,正以此尔。不然,去二子也,其与几何?

眭弘字孟,鲁国蕃人也。少时好侠,斗鸡走狗,长乃变节,从嬴公受《春秋》,以明经为议郎,至符节令。孝昭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大石自立,昌邑枯社木卧复生,又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亦自立,虫食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己立」孟推《春秋》之意,以为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孟意亦不知所在,以为宜谁差天下,求索贤人,袒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后,以承顺天命。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大将军霍光恶之,下其书廷尉。赐、孟坐訞言诛。后五年,孝宣帝兴于民间,即位,徵孟子为郎。

按:古云:「天道远,人道迩。」儒者所以欲知天道者,考求政事之缺失,弭阴阳之错行而已。然而董仲舒以言天灾而下狱,眭孟以言天道而被诛,夫岂不然?然而适以自祸也。况《春秋》一经,本不必参以祸福异说,大义昭然,圣心固自有在也。乃或更参以不可究诘之论,而途径愈荒,则不止于自祸,且祸及家国天下矣。

褚大通《五经》,为博士,倪宽弟子,官至梁相。

吾丘寿王字子赣,赵人也。年少,以善格五待诏。诏使从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高材通明。迁侍中中郎,拜东郡都尉。入为光禄大夫侍中。丞相公孙弘奏言民不得挟弓弩,寿王难之,弘不能对,服焉。后坐事诛。

《汉书》本传:《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

《诗》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言贵中也。贡禹字少翁,琅邪人。

疏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人也。少好学,明《春秋》,家居教授,学者自远方至。徵为博士太中大夫。地节三年,立皇太子,选丙吉为太傅,广为少傅。吉迁御史大夫,广徙为太傅,广兄子受为少傅。太子每朝,因进见,太傅在前,少傅在后。父子并为师傅,朝廷以为荣。在位五岁,皇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广谓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今仕宦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岂如父子相随出关,归老故乡,以寿命终,不亦善乎?」即日俱移病。满三月赐告,遂称病笃,上疏乞骸骨。上以其年笃老,皆许之,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赠以五十斤。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设祖道,供张东部门外,送者车数百两,辞决而去。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或叹息为之下泣。广既归,日令家共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相娱乐。故人或劝以买田宅为子孙计,广曰:「自有先人旧田宅,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馀,但教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于是族人说服,皆以寿终。

右为《春秋》董氏派,严、颜二派皆出于此。

严彭祖字公子,东海下邳人也。与颜安乐俱事眭孟。孟弟子百馀人,惟彭祖、安乐为明,质问疑义,各持所见。孟曰:「《春秋》之意,在二子矣。」孟死,彭祖、安乐各颛门教授。由是《公羊春秋》有颜、严之学。彭祖为宣帝博士,至河南、东郡太守,以高第入为左冯翊,迁太子太傅,廉直不事权贵。或说曰:「天时不胜人事,君以不修小礼,亡贵人左右之助,经谊虽高,不至宰相。愿少自勉强!」彭祖曰:「凡通经术,固宜修行先王之道,何可委曲从俗,苟求富贵乎!」授琅邪王中,为元帝少府,家世传业。中授同郡公孙文、东门云。云为荆州刺史,文东平太傅,徒众尤盛。云坐为江贼拜辱命,下狱诛。

《春秋公羊严氏传》:

孔子将修《春秋》,与左丘明乘如周,观书于周史。归而修《春秋》,丘明为之《传》,共为表里。

按:依此言,则是《春秋》为《经》,《左氏》为《传》,而《公》、《谷》二家则其说也。当时本例如是。自后儒不解,将《左氏》窜入义例,谓之三《传》,而《春秋》从此榛莽矣。

《春秋》之谊,父不祭于支庶之宅,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士诸侯。周王为天囚。

马宫字游卿,东海戚人也。治《春秋严氏》,以射策甲科为郎,后为丞相司直。师丹荐宫行能高絮,迁廷尉平。代孔光为大司徒。光薨,为太师,封扶德侯。王莽篡位,以宫为太子太师。宫本姓马矢,宫仕学,称马氏云。

丁恭字子然,山阳东缗人也。习《公羊严氏春秋》。恭学义精明,教授常数百人。州郡请召,不赴,建初武,为谏议大夫、博士,封关内侯。迁少府。诸生自远方至者,著录数千人,当世称为大儒。太常楼望、侍中承宫、长水校尉樊鯈等皆受业于恭。拜侍中祭酒,与别昆俱在光武左右,每事谘访焉。

周泽字穉都,北海安丘人也。少习《公羊严氏春秋》。隐居教授,门徒常数百人。建武末,辟大司马府。中元元年,迁■池令。奉公克己,矜恤孤羸,吏民归爱之。永平十年,拜太常。果敢直言,数有据争。十二年,行司徒事,如真。泽性简,忽威仪,颇失宰相之望。数月,复为太常。清洁循行,尽敬宗庙,常卧病斋官。其妻哀泽老病,闚问所苦。泽大怒,以妻干犯斋禁,遂收送诏狱谢罪。当世疑其诡激。十八年,拜侍中骑都尉。数为三老五更。致仕卒。

锺兴字次文,汝南汝阳人也。从丁恭受《严氏春秋》。恭荐兴学行高明,光武召见,问以经义,应对甚明。帝善之,拜郎中,迁左中郎将。诏令定《春秋》章句,去其复重,以授皇太子,使宗室诸侯从兴受章句。封关内侯,自以无功不敢受爵,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邪?」兴曰:「臣师丁恭。」于是复封恭。兴固辞不受爵,卒于宫。

甄宇字长文,北海安丘人也。清静少欲,习《严氏春秋》。教授常数百人。建武中,徵拜博士。会腊,赐博士羊,博士祭酒议欲杀羊分肉,又欲投钩,宇耻之,因先取其最瘦者,由是不复有争。后召会,问「瘦羊博士」所在。迁太子少傅,卒于官。传业子普,普子承尤笃学,未尝视家事,讲授尝数百人。诸儒以承三世传业,莫不归服之。建初中,举孝廉,卒于梁相。子孙不绝。

楼望字次子,陈留雍丘人也。少习《严氏春秋》。操节清白,有称乡间。建武中,赵节王栩闻其高名,遣使赍玉帛请以为师,望不受。后仕郡功曹。永平初,为侍中,越骑校尉,入讲省内。十六年,迁大司农。八年,为太常。教授不倦,世称儒宗,诸生著录九千馀人。年八十,永元十三年卒于官。门生会葬者数千人。

程曾字秀升,豫章南昌人也。受业长安,习《严氏春秋》,积十馀年,还家讲授。会稽顾奉等数百人常居门下。著书百馀篇,皆《五经》通难,又作《孟子》章句。建初三年,举孝廉。

郅恽。伊推。申免。宋显。

华松。

樊鯈字长鱼,南阳湖阳人,宏之子也。谨约有父风。事后母至孝,及母卒,哀思过礼。服阕,就侍中丁恭受《公羊严氏春秋》。永平元年,拜长水校尉,与公卿杂定郊祠礼仪,以谶记正《五经》异说。北海周泽、琅邪承宫并海内大儒,鯈皆以为师友而致之于朝。上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耆宿大贤多见废弃,宜饬郡国简用良俊。又议刑辟宜须秋月,以顺时气。显宗并从之。明年,封燕侯。其后广陵王荆有罪,帝以至亲悼伤之,诏鯈与羽林监任隗杂理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引见宣明殿,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鯈仰而对曰:「天下,高帝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主谊,『君亲无将,将而诛焉』。是以周公诛弟,季友鸩兄,经传大之。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尔。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良久。鯈益以此知名。十年卒,諡哀侯。鯈删定《公丰严氏春秋》章句,世号「樊侯学」。教授门徒前后三千馀人。弟子颍川李修、九江夏勤皆为三公。勤字伯宗,为京、宛二县令、零陵太守,所在有理能称,位至司徒。

张霸字伯饶,蜀郡成都人也。年数岁而知孝让,虽出入饮食,自然合礼,乡人号为「张曾子」。七岁通《春秋》,复欲进馀经,父母曰:「汝小,未能也。」霸曰:「我饶为之。」故字曰「饶」焉。后就长水校尉樊鯈受《严氏春秋》,遂博览《五经》。诸生孙林、刘固、段著等慕之,各市宅其旁,以就学焉,举孝廉。永元中,为会稽太守,表用郡人处士顾奉、公孙松等。奉后为颍川太守,松为司隶校尉,并有名称。其馀有业行者,皆见擢用。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道路但闻诵声。初,霸以樊鯈删《严氏春秋》犹多繁词,乃减定为二十万言,更名「张氏学」。霸始到越,贼未解,郡界不宁,乃移书开购,明用信赏,贼遂束手归附。视事三年,上病。后徵,四迁为侍中。皇后兄邓骘欲与交,霸不答。年七十卒。翟酺等与诸门人追录本行,谧曰宪文。中子楷。

楷字公超。虞俊字仲卿,无锡人。鲍敞。徐穉。

徐淑。荀爽。马融。郑玄。

冯君。李咸字元卓,西平人。李章字第公,河内人,琅邪太守。刘佑。

祝睦。孔宙字季将,鲁人。樊敏字仲达,巴邵太守。总角好学,治《严氏春秋》。严字少通,东牟侯相,习《严氏春秋》冯君章句。

孔和,鲁人,百石卒史。右为《公羊》严氏学派。

颜安乐字公孙,鲁国薛人,眭孟姊子也。家贫,为学精力。官至齐郡太守丞,后为仇家所杀。安乐授准阳泠丰次君、淄川任公。公为少府,丰淄川太守。由是颇氏有冷、任之学。始贡禹事嬴公,成于眭孟,至御史大夫;疏广事孟卿,至太子太傅,皆自有传。广授琅邪管路,路为御史中丞。禹授颍川堂溪惠,惠授泰山冥都,都为丞相史。都与路又事颜安乐,故颜氏复有管、冥之学。路授孙宝,为大司农,自有传。丰授马宫、琅邪左咸。咸为郡守、九卿,徒众尤盛。官至大司徒,自有传。

《颜氏春秋》说:鲁十二公,国史尽书即位,仲尼修之,乃有所不书。从襄二十一年之后,孔子生讫,即为所见之世。世人云:雨雪其雱,臣助君虐。

刘向。孙宝。

张玄字君夏,河内河阳人也。少习《颜氏春秋》,兼通数家法。建武初,举明经,补弘农文学,迁陈仓县丞。清净无欲,专心经书,方其讲问,乃不食终日。及有难者,辄为张数家之说,令择从所安。诸儒皆伏其多通,著录千馀人。玄初为县丞,尝以职事对府,不知官曹处,吏白门下责之。时右扶风琅邪徐业亦大儒也,问玄诸生,试引见之,与语,大惊曰:「今日相遭,真解蒙矣。」遂请上堂,难问极日。后玄去官,举孝廉,除为郎。会《颜氏》博士缺,玄试策第一,拜为博士。居数月,诸生上言玄兼说《严氏》、《冥氏》,不宜专为《颜氏》博士。光武令且还署,未及迁,卒。

何休字邵公,任城樊人也。父豹,少府。休为人质朴讷口,而雅有心思,精研《六经》,世儒无及者。以列卿子诏拜郎中,非其好也,辞病而去。不仕州郡。进退必以礼。太傅陈蕃辟之,与参政事。蕃败,休坐废锢,乃作《春秋公革解诂》,覃思不闚门,十有七年。又注训《孝经》、《论语》、风角七分,皆经纬典谟,不与守文同说。父以《春秋》驳汉事六百馀条,妙得《公羊》本意。休善历算,与其师傅士羊弼,追述李育意以难二《传》,作《公羊墨守》、《左氏膏盲》、《谷梁废疾》。党禁解,又辟司徒。群公表休道术深明,宜侍帷幄,幸臣不悦之,乃拜议郎,屡陈忠言。再迁谏议大夫。年五十四,光和五年卒。

《隋志》:《春秋公羊解诂》十一卷,何休注。

此《春秋》五始、三科、九旨、七等、六辅、二类,以矫枉拨乱,为受品道之瑞,正德之纪也。

三科九旨者:新周,故宋,以《春秋》当新王,此一科三旨也。所见异词,所闻异词,所传闻异词,此二科三旨也。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此三科三旨也。

五始者,「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是也。七等者,州、国、人、民、名、字、子是也。

六辅者:公辅天子,卿辅公,大夫辅卿,士辅大夫,京师辅君,诸夏辅京师。二类者,人事与灾异也。

按:三科九旨之说不见于《公羊传》,惟何氏记之。其说亦不详所本。孜何氏《公羊序》云:「胡母生条例多得其正,故遂隐括,使就绳墨焉。」则此说岂胡母生之例欤?近代惠氏以《石经》孜定何休为颜氏家言,故列之于颜氏派下。

孔僖。陈重。雷义。右为《公羊》颜氏派。

按:严氏、颜氏二家皆出于董仲舒,本一家也。然以《石经》孜之,知蔡邕所书严氏本也,何休所注颜氏本也。二本间有不同,《石经》已明言之。是以《石经》于颜氏本有无不同之处,往往注出,是真歧中之歧也。至于汉儒习《严氏》者多,习《颜氏》者鲜。至何氏《注》行,而严本亡矣。

桓宽字次公,汝南人。治《公羊春秋》,举为郎,至庐江太守丞,博通善属文。宣帝始元中,散文学贤良,问以治乱,皆愿罢郡国盐铁酒榷均输,毋典天下争利,然后教化可兴。宽推衍其议,增广条目,极其论难,著数万言,亦欲以究治乱,成一家之法焉。

《盐铁论》:

《春秋传》曰:「算不及蛮夷,则不行。」故王者外不鄣海泽,以便民用;内不禁刀币,以通民施。

《春秋》曰:「其政恢卓,可以为卿相;其政察察,可以为匹夫。」

《春秋》曰:「山有虎豹,葵藿为之不采。国有贤士,边境为之不害。」

《春秋》曰:「王者无敌。」言其仁厚德美,天下宾服,莫敢受交也。《春秋》讥骊戎未至预御之。

《春秋》曰:「子有罪,执其父;臣有罪,执其君。」听失之大者也。

李育字元春,扶风漆人也。少习《公羊春秋》。沈思专精,博览书传,知名太学,深为同郡班固所重。固奏记荐育于骠骑将军东平王苍,由是京师贵戚争往交之。州郡请召,育到,辄辞病去。常避地教授,门徒数百。颇涉猎古学,尝读《左氏传》,虽乐其文采,然谓不得圣人深意,以为前世陈元、范升之徒更相非折,而多引图谶,不据理体,于是作难《左氏义》四十一事。建初元年,卫尉马廖举育方正,为议郎。拜博士。四年,诏与诸儒论《五经》于白虎觐,育以《公羊》义难贾逵,往返皆有理证,最为通儒。再迁尚书令。马氏废,育坐为所举免归。岁馀复徵,再迁侍中,卒。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也。彪之少子。为人有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传,持《公羊春秋》,多所窥览。兄固被诏诏校书郎,超与母随至雒阳。家贫,尝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久之,除兰台令史。窦固击匈奴,以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也。」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状。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之曰:「如今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虎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遂夜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今十人持鼓,藏虏舍后,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馀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馀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曰:「从事虽不行,超何心独擅之乎?」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遂纳子为质。还奏,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壮超节,诏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馀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后超在西域,五十馀国悉皆纳质内属。永元七年,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超上书求还,会妹曹寿妻昭亦上书,帝乃徵超还。超在西域三十一年。十四年八月,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其年九月卒,年七十一。初超披徵,以戊己校尉任尚为都护。与超交代。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馀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超曰:「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至数年,而西域反乱,以罪被徵,如超所戒。

杨终字子山,蜀郡成都人也。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徵诣兰台,拜校书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贵,终上疏曰:「臣闻『善善及子孙,恶惑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道也。臣窃案《春秋》水旱之变,皆应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连大狱,有司穷考,转相牵引。加以北征匈奴,又远屯伊吾、楼兰,民怀土思,怨结边域。传曰:『安土重居,谓之众庶。』昔殷人近迁洛邑,且犹怨望,何况去中土之肥饶,寄不毛之荒极乎?书奏,肃宗下其章。太尉牟融、司徒鲍昱、校书郎班固等难伦,以施行既久,孝子无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书曰:「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匡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鳞介易我衣裳。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己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听还徙者,悉罢边屯。终又言:「宣帝博徵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宜如石渠故事,为后世则。」于是诏诸儒于白虎观论考同异焉。会终坐事系狱,博士赵博、校书郎班固、贾逵等,以终深晓《春秋》,学多异闻,表请之,终又上书自讼,即日贳出,乃得与于白虎观焉。后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馀万言。时太后兄卫尉马廖谨笃自守,不训诸子。终与廖交善,以书戒之曰:「终闻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何者?尧、舜为之堤防,桀、纣示之骄奢故也。《诗》曰:『皎皎素丝,在所染之。』上智下愚,谓之不移;中庸之流,要在教化。《春秋》杀太子母弟,直称君甚恶之者,坐失教也。礼制,人君之子年八岁,为置少傅,教之书计,以开其明;十五置太傅,教之经典,以道其志。汉兴,诸侯王不力教诲,多触禁忌,故有亡国之祸,而乏嘉善之称。今君地位尊重,海内所望,岂可不临深履薄,以为至戒。」廖不内,子豫后坐县书诽谤,廖以就国。终著《春秋外传》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万言。永元十二年,徵拜郎中,卒。

冯绲字鸿卿,巴郡宕渠人也。少学《春秋》、《司马兵法》。父焕,安帝时为幽州刺史,疾忌奸恶,数致其罪。时玄菟太守姚光亦失人和。建光元年,怨者乃诈作玺书谴责焕、光,赐以欧刀,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速行刑,奋即斩光收焕。焕欲自杀,绲疑诏文有异,止焕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恶,实无他故,必是凶人妄诈,规肆奸毒。愿以事自上,甘罪无晚。」焕从其言,自讼,果诈者所为,徵奋抵罪。会焕病死狱中,帝泯之,赐焕、光钱各十万,以子为郎中。绲由是知名。家富好施,赈赴穷急,为州里所归爱。初举孝廉,七迁为广汉属国都尉,徵拜御史中丞。顺帝时,长沙蛮寇益阳,屯聚积久,至延熹五年,众转盛,而零陵蛮贼复反应之,合二万馀人,攻烧城郭,杀伤长吏。又武陵蛮夷悉反,寇掠江陵间。荆州刺史刘度、南郡太守李肃并奔走,荆、南皆没。于是拜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馀万讨之。军至长沙,贼闻,悉诣营道乞降。进击武陵蛮,斩首四千馀级,受降十万馀人,荆州平定。诏赐钱一亿,固让不受。振旅还京师,推功于从事中郎应奉,荐以为司隶校尉。而上书乞骸骨,朝廷不许。监军使者张敞承宦官旨,奏绲将傅婢二人戎服自随,又辄于江陵刻石纪功,请下吏案理。尚书令黄俊奏议,以为罪无正法,不合致纠。会长沙贼复起,攻桂阳、武陵,绲以军还盗贼复发,策免。顷之,拜将作大匠,转河南尹。上言「中官子弟不得为牧人职」,帝不纳。复为廷尉。时山阳太守单迁以罪系狱,绲考致其死。迁,故车骑将军单超之弟,中官相党,遂共诽章诬绲,坐与司隶校尉李膺、大司农刘佑俱输左校。应奉上疏理绲等,得免。后复为廷尉,卒。

公沙穆。刘辅。许广。虞俊字仲卿,无锡人。

第五元先。杜晖字慈明,梁丘人,重安侯相。郑兴。徐淑,海西人。

李咸,字元卓,西平人。荀爽。綦母君,东莞人,处土,治《公羊春秋》。

赵昱字元达,琅邪人。就东莞綦母君受《公羊春秋》,至历年潜思,不窥园圃。至广陵太守。尹宙。闵因。

闾葵班字宣高,处士,治《严氏春秋》。闾葵让字公谦,班子。

谢夷吾字尧卿,会稽山阴人,为督邮太守,第五伦遣子从受《春秋》。祝睦字元德,山阳太守。

戴宏字元襄,济北刚县人。年十六,从父在县丞舍。吴佑每行园,尝闻讽诵之声,引以为友。官至酒泉太守。《序解疑论》曰:

子夏传与公羊高,高传与其子平,平传与其子地,地传与其子敢,政传与其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与弟子胡母子都著于竹帛,与董仲舒皆见于图谶。

糜信字南山,东海人。著《春秋说要》,理何氏《汉议》,官至乐平太守。

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治《公羊春秋》,博涉史、汉。汝南许文休入蜀,谓裔干理敏捷,是中夏锺元常之伦也。刘璋时,举孝廉,领幄下司马。为璋奉使诣先主,先主许以礼其君而安其人也。裔还,城门乃开。先主以裔为巴郡太守。丞相亮以为参军,署府事。亮出驻汉中,裔以射声校尉领留府长史,常称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所以佥忘其身者也。」其明年,北诣亮谘事,送者数百,车乘盈路,裔与所亲书曰:「人自敬丞相长史,男子张君嗣附之,疲倦欲死。」少与杨恭友善,恭早死遗孤,未数岁,裔迎留与分屋而居。事恭母如母。恭之子息长大,为之娶妇买田宅,使立门户。抚恤故旧,行义甚至。加辅汉将军,领长史如故。建兴八年卒。

孟光字孝裕,河南雒阳人。灵帝末为讲部史。献帝迁长安,遂逃入蜀,刘焉父子待以客礼。博物识古,无书不览,尤锐意三史,长于汉家旧典,好《公羊春秋》而讥嗬《左氏》,每与来敏争此二义,光常譊譊欢咋。先主定益州,拜为议郎,与许慈等并掌制度。后主践阼,为符节令,累迁至大司农。延熙九年秋,大赦,光于众中责大将军费裨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弊穷极,必不得已,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鹰隼始击,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时,下违人理。老夫髦朽,不达治体,窃谓斯法难以经久,岂具瞻之高美,所望于明德哉!」褘但顾谢踧踖而已。光之指摘痛痒,多如是类,故执政重臣心不能悦,爵位不登。后进文士秘书郎却正数从光谘访,光问正太子所习读并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亲虔恭,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风;接待群僚,举动出于仁恕」。光曰:「如君所道,皆家户所有耳。吾今所问,欲知其权略智调何如也。」正曰:「世子之道,在于承志竭欢,既不得妄有所施为。且智调藏于胸怀,权略应时而发,此之有无,焉可豫设也?」光解正慎宜,不为放谈,乃曰:「今天下未定,智意为先。储君读书,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耶!当务其急者耳。」正深谓光言为然。后光坐事免官。年九十馀卒。

严干字公卿,冯翊人。

唐固宇子正,丹阳人。修身积学,称为名儒。著《国语》、《公羊》、《谷梁传》注,讲授常数十人。孙权时,为尚书仆射。固又有《春秋古今会盟地图》一卷。

右为《春秋公羊》学。考西汉以来,《春秋》学以《公羊》为最盛。凡朝廷决大疑,人臣有献替,必引《春秋》为断,而所遵者,《公羊》家言也。然其时治《公羊》者,惟严、颜二家,其先同出于董生,二家实一派也。逮至东汉之末,何邵公以后起而夺前人之席,一时风尚喜新,翕然从之,亦如《易》、《书》、《诗》之从马、郑,而西汉古说从此亡矣。虽何氏说中,不无参用严、颜之一二,无如淄渑不别、萧艾难分,而西汉《春秋》旧说亦如杞宋之无徵矣。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