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经常在众目睽睽中接到他的电话,“下课了吗?吃饭去吧。我在食堂门口等你。”
我饭后喜欢歪在座位上不动,老许笑,“该走了。”
我盯着桌子,“谁收碗?”
“好了好了,我收我收。”
“不行,这么让你收你回头又说我欺负你,咱们公平点,猜拳。”
“……切,随你便。”
“石头剪子——布!”
在“布”脱口而出前我大喊一声“美女!”,俩眼直勾勾盯着老许斜后方六十度角。老许慌忙回头张望,我乘机再喊一声“赢啦!”老许再回头已百年身,胜负已成定局。没得赖了,只能恨恨地收拾碗筷。
久而久之他不再上当,不管我喊“美女”还是“美腿”都安之若素地坐着,有一次我喊“哇!36D耶!!”他没动,邻座的一个哥哥慌忙回头寻觅,找了半天只有壮硕的食堂大娘在打扫桌子,一口粉条当即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飞流直下,煞是美丽。
其实我没说慌,食堂大娘绝对够36D,那汹涌澎湃的,跟叶玉卿有一拼。
一次赢不了,我就闹着要三局两胜,再不行就五局三胜,七局四胜,八局五胜……老许烦不胜烦。有一次他很惆怅地问,“将来我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就管生孩子?”
“当然不是啊!”我吃得头都不抬。
“那……”
“生孩子是你的事!我就管赚钱养家!”
“我……”,老许欲哭无泪,“我也想为你分担,但是生理条件不允许啊……”
“谁说不允许?我前天看报纸还见个法国爷们儿生了呢。”我努力咽下最后一口碴子粥,“亲爱的,要相信科学。”
有时我看着老许在我眼皮前面忙忙碌碌,觉得他像个小工蜂。吃得是草,挤的是奶,勤劳勇敢善良,三从四德,端庄贤淑……反正一个传统中国妇女应该具有的优良品格他身上没有一样找不出来的。老马时常说我“拿着豆包不当干粮。”其实我也奇怪,这么好一孩子,怎么就这么不长眼非要跟我混着?肯定大脑有包。
其实我衷心希望他将来前程似锦,真的,我好去吃大户,被抛弃的时候也有个可以借来依靠的肩膀。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慰安妇,不准备把自己献给每个需要我的人。
我警告过老许,不要对我动心:“你要是爱上我,你就是瞎了眼。”
也许警告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也许警告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个挡箭牌,也许只是推脱责任的借口。禁而不罚,本身就是邀请。
不想那么多了,我们都是成人,应该学会为自己负责。刀山火海你自己选的,怨谁呢?我想,我不是个好女孩,因为我总有太多借口为自己开脱。
情人节的街头五光十色,无数表情亲密或暧昧的情侣们搂抱着穿行在大街小巷。我的指间冰冷,恍惚中想起,在元宵的灯展上,杨琼把我举起来看等的样子。曾经我也是一个被人疼爱的女子,骄傲地捧着大束玫瑰走在大街上。那时也曾经娇憨曾经天真,会一片一片地数花瓣……他爱我,他不爱我,他今天会来,他今天不会来……多么纯真美好的傻B年代。
往前一步是人生
退后一步是黄昏
……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来
回忆回来你已不在
……
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在街头巷尾回荡。
许磊抱着我的肩膀。“冷吗?宝贝。”
我心里一声叹息,闭上眼睛任他的胳膊环抱着不停颤抖的我,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暧昧的节日,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有时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教室里自修一天都不觉得孤独。可是有时,在生病发烧的黎明,在一个人看夕阳的黄昏,在网上潜水到深夜时,会突然疼痛,发现自己早已被寂寞吞噬。
那种寂寞深入骨髓,铺天盖地。
有时想要身边有一个人陪,疯狂的,想要。
想要有一个人可以依赖和拥抱,想要一个关心我的人,可以温柔地告诉我该睡了。
如果我现在死去,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黑暗给人安全的错觉,因为看不到绝望的脸,而温暖的手和皮肤可以带来安慰……就像现在……
我缩进他的大衣,有着体温的巢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我不确定我是否爱他,但眼下我需要这么一个人……怀抱和亲昵让我安静……我知道,有人是在意我的。
他的怀抱没有杨琼的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