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尘土!”弥斯蒂格里说。
“亨利四世①死了,还用得着你来报丧?”他的伙伴马上回嘴说。“如果你说尘土闻起来有香草味,那倒算是个新鲜见解。”
“你以为这好笑吗?”弥斯蒂格里回答,“唉,的确,有时候,尘土真会叫人想起香草。”
“在东方……”乔治要开始吹牛皮了。
“在东风②?”弥斯蒂格里的师傅打断乔治的话头说。
“我是说在东方,我刚从那边回来,”乔治接着说,“那里尘土的味道倒蛮好闻;不象这里,只有碰到一个这样的粪堆,尘土才有点味儿。”
“先生从东方来?”弥斯蒂格里带着不相信的口气问道。
“你看先生这么疲倦,所以他早就坐在西方③了,”他的师傅回答。
①亨利四世(1553—1610),法国国王,他早已死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因此这句话的意思是“老生常谈”,“废话连篇”。
②此处东方指地中海东岸的国家,法文“东方”(Levent)和“风”字同音。
③此处西方(Ponant)与“屁股”的俗称是同一个字,此处一语双关。
“您怎么没有给太阳晒黑呢?”弥斯蒂格里又问。
“啊!我病了三个月,前不久才起床。据医生说,病源是一种潜伏的瘟病。”
“您得过瘟病?”伯爵做出一个惊慌的样子叫道,“皮埃罗坦,停车!”
“走你的吧,皮埃罗坦,”弥斯蒂格里说,“人家分明说了这种瘟病是潜伏的,”他又对德·赛里齐先生说。“那就只是一种口里说说的瘟病。”
“就象人家说的‘发瘟’那样,”师傅也叫起来。
“或者象人家骂一声‘该瘟死的有钱人’那样,”弥斯蒂格里接着说。
“弥斯蒂格里!”师傅喝道,“如果你胡言乱语、惹是生非的话,我就要把你赶下车去了。——这样说来,”他转过身来对乔治说,“先生去过东方。”
“是的,先生,先到埃及,后到希腊。在希腊,我在约阿尼纳总督阿里手下当兵,后来,我们两个闹翻了。——那里天气太热,谁也受不了。——天气一热,人就容易生气,这样,东方生活就使我肝火变旺了。”
“啊!您当过兵?”大肚子的农夫问道,“您多大岁数?”
“我二十九了,”乔治答道,这时,同车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十八岁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就参加了赫赫有名的一八一三年战役;我只打了哈瑙①一仗,就升了上士。
在国内再打了蒙特罗②一仗,我又升了少尉。我还受过勋呢……(车上没有密探吧?)是皇帝授的勋。”
①一八一三年,拿破仑在普鲁士的哈瑙大败奥军。
②一八一四年,拿破仑在蒙特罗大败英、普联军。
“您受过勋,”奥斯卡说,“为什么不佩戴十字勋章呢?”
“这种十字勋章?……去它的吧。再说,哪个有身分的人旅行时会戴勋章呢?就说这位先生吧,”他指着德·赛里齐伯爵说,“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
“用任何东西打赌,在法国,就是不用什么打赌的意思,”
师傅对弥斯蒂格里说。
“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乔治装模作样地重复说,“这位先生身上一定满是高级荣誉勋章①。”
①当时“高级荣誉勋章”的俗称在原文中和“唾沫”是同一个字。
“我得过,”德·赛里齐伯爵笑着回答,“荣誉勋位大十字勋章,俄国的圣安德烈勋章,普鲁士的黑鹰勋章,撒丁王国的最高骑士勋章,还有金羊毛勋章。”
“您实在太谦虚了!”弥斯蒂格里说。“得了这么多勋章,怎么还来坐公共马车呢?”
“啊!别看这老头儿土头土脑,他还有两手呢,”乔治对奥斯卡附耳说道。“嗐!我刚才讲到哪里了?”他又提高嗓门说道,“不瞒大家说,我是崇拜皇帝的……”
“我也为他效过劳,”伯爵说。
“多么了不起的人啊!你说是不是?”乔治叫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