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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画皮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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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上岛却姗姗来迟九千岁百里青扶着贴身内监手踱步而入,抬手拂袖间似有流云拂过,极风流飘逸,但是随着那深紫色华美身影进入,一种阴霾气息便这么席卷过来,仿佛阳光都失去温度一般。
    众人也立时起身行礼,竟比看见皇帝来了还工整,伏下身子去行礼西凉茉忽地觉得一惊,脖子汗毛微竖,她直觉地认为那是因为百里青目光她们这片扫了一圈缘故。
    所有人脸色都极为谨慎小心。
    不过唯一脸色和众人不同却是皇帝,他似乎丝毫不乎百里青架子比他还大,也不觉得百里青威仪超越自己,已经是皇威被冒犯死罪。
    “爱卿,免礼!”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立刻笑着起身,竟亲自迎向向他行礼百里青,托住他手,连礼都没有让他行完,那是连皇后都没有待遇。
    西凉茉悄悄扫了一眼皇后和贵妃有一瞬间不约而同僵硬脸色,不由暗自轻叹,这就是所谓宠佞了吧。
    侍卫立刻上前一把华丽包金小叶紫檀木椅放御座下首第一张桌子前,那是九千岁大人专椅。
    “陛下,是微臣来迟,自请罚酒一杯。”百里青伸出手,优雅地倒了一杯酒举起示意,身边内监立刻端起酒杯恭敬地送到御前。
    皇帝坐下后,接过百里青敬来酒笑道:“朕记得靖国公家似乎已经有了一位县主了。”
    若非大功,很少有非皇亲血统臣子家中能接连出几位县主或者郡主。
    韩氏款步而出,跪下首,面色恭谨,语气感激而肃然:“谢千岁爷厚爱,但是靖国公府邸无功不受禄,仙儿已经是县主,如今茉儿不过是以雕虫小技博圣上一笑,怎么敢要诰命封赏呢,若让御史言官所知,还以为我们国公府邸以奇淫巧技媚上,西凉世家百年以诗礼传家,所以臣妾和小女们万万不敢受此封赏。”
    这般大义凛然话,听众人和皇帝等人耳中,不由都是深深赞许,只道韩夫人果真不愧是百年簪缨世家主母,谨慎守礼,堪为典范。
    西凉茉挑了下眉,却心中冷笑,韩氏果真是好一张利唇,看似大义凛然,却时时贬低自己一番心思是曲曲小技,甚至惯上了奇淫巧技媚上之名,指责她轻浮失礼上不得台面,便是皇帝不以为然,传到别人那里,就要将她堂堂国公府邸大小姐与街头献媚卖艺之人相提并论,大损声名。
    九千岁一手搁扶手手上,单手支着下巴,玩着自己耳垂上挂着一颗颗细小奇异红宝石坠成耳坠,那红宝石衬得他容色绝艳,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不远处西凉茉,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她表情,只能看到她玲珑雪白侧脸。
    他忽然问:“哦,那么茉小姐怎么看?”
    西凉茉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只低头柔声道:“臣女谢过圣上与千岁爷厚爱,但正如母亲而言,区区闺阁游戏,能博圣听一笑,为圣上解忧,便是大功德,臣女不敢居功。”
    韩氏虽然说得极为好听,但到底是推了对这个女儿恩宠,而西凉茉谨慎温柔,对嫡母尊敬贤孝,便显得韩氏方才大义凛然多了苛刻和不近人情,毕竟座都是内宅里浸淫多年人精,自也有人听出韩氏那华丽明褒暗贬,对西凉茉这样识大体,不由多了几分赞许。
    韩氏心中冷笑,任你巧舌如簧,我是你一天嫡母,你生死前程便要掌握我手里!
    就凭你这样小贱人,也想得到和仙儿一样地位尊贵县主,休想!
    “呵,茉小姐倒是真大方,不过听说靖国公家来了三位小姐,不知道另外那位小姐要献上什么技艺?”九千岁接过内监递来茶轻品一口,目光淡淡掠过韩氏。
    韩氏因为九千岁提起自己骄傲女儿一喜,虽然九千岁是夫君政敌,但是已经有西凉茉这样一手画皮绝技惊艳前,仙儿再出来就怎么都显得黯淡了一些,她正暗自脑恨,但九千岁这样人物专门一提,恰倒给仙儿铺了路。
    果然,九千岁一提,皇帝因为西凉茉一手鬼斧神工画皮之艺和玲珑心思,也对西凉府邸这位端阳县主生出了另外兴趣,他点头含笑:“嗯,不愧是百年簪缨世家出来小姐,两位都如此出色,朕记得端阳县主写得一手极妙簪花小楷,想必一定有让人期待技艺。”
    “仙……仙儿自然是……好。”
    韩氏说话时候刚好对上九千岁那样冷淡目光,莫名地浑身就是一寒,有一种仿佛被阴冷毒蛇盯上感觉,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她原本还打算为仙儿再铺垫一些,就算比不过西凉茉起码也不至于太让皇帝扫兴。
    韩氏心中有点懊恼,她不敢瞪向九千岁,便狠狠地用眼刀去剜西凉茉身上。
    若是这一次仙儿让陛下失望了,影响到进宫,她必定将西凉茉给剐了!
    西凉安安静静地站不远不近处连头都没抬,仿佛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后坐上首,看着韩氏目光,她眸中不由一冷,这个韩氏就和韩贵妃那个女人一样,总是如此阴狠刻薄,却偏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实是让人看了讨厌。
    她目光落西凉茉身上,多了一分惋惜,正打算要招西凉茉过来看看模样,忽然一阵急促鼓点声陡然响起,打断了皇后话语,她微微一凝眉和众人一起看向会场内。
    只见伴随着激越鼓点声,一名红衣少女驾着一匹神骏非常雪白大马驰入场内,白马红衣乌发,艳色非常,仿若一团美丽灿烂火焰,那少女驾马疾驰,惊得四周娇弱小姐夫人们都目瞪口呆,胆小都赶紧从席上躲开。
    那少女骑术了得,以极速度奔入场内后,一拉马头,那马立刻猛地抬起四蹄,一声嘶鸣,竟然稳稳站住,贵公子们都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喝彩:“好!”
    待那红衣骑装少女稳定坐骑后,众人这才发现那马上少女竟然是以才名闻名京城第一才女,端阳县主西凉仙。
    想不到这个平日行止娇柔端雅京城淑媛,居然有这样一手好骑术,不愧是以武功立命靖国公家小姐。
    西凉仙对着上首皇帝露齿一笑,色如迎春怒放珍贵蔷薇,娇艳非常,让一旁人不由心神一晃。
    此刻悠长笛声伴着鼓点再次响起,西凉仙身子轻巧一拔,就立刻马上,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双极长红绸,伴着那笛声,她马上竟然翩翩起舞。
    一扬一跃,柔软红绸空中飞舞,竟然扬起数丈之高,她旋转着娇躯,软若无骨,但舞出红绸轻软外,却带着与娇柔不同锐气,刚柔并济,却似舞着一套剑法一般。
    她每一次足尖轻点都刚好落马背之上,仿佛不需要任何依仗一般空中舞出耀目姿态,湖风吹拂间,有纷飞蔷薇花瓣随着红绸飞扬,随着音乐起时,她时而飘然若蔷薇花仙,时而仿若战阵中破敌千里艳丽血剑,夺魂摄魄。
    不知何时,场上出现了五个箭靶,西凉仙手上也多了一只红色精致小弓,一弯腰,一折身就从马匹侧边箭囊里抽出一只箭,飞舞起来瞬间,弯弓搭箭,直破箭靶,竟然都正中箭靶中那朵蔷薇,锐气逼人。
    收了箭时候,红绸再起,又是妩媚天成。
    这两种奇异气质糅合一起,成为一曲惊艳非常——破阵蔷薇舞。
    连一直冷眼旁观西凉茉都不得不承认,西凉丹这一支舞不但完美,而且异常特别,比她之前府邸里见到她练习时候,还要让人惊艳。
    韩氏心中得意,和韩贵妃两人交换了一个微笑眼神,这一只舞是韩贵妃令人精心安排,凭借着韩贵妃对皇帝了解,皇帝宫中虽然大部分都是娇柔婉约各色美人,但她却无意中知道其实皇帝偏好着英气艳丽女子,连这只舞蹈也是皇帝还潜邸时候,爱舞蹈改编而来,后来皇帝登基,甚少再让人表演,只是宫中哪里允许女子这般携刀带剑,所以才将剑改成了柔美红绸。
    此舞虽然比西凉茉那一手惊艳画皮之技心思玲珑上差了一筹,但是却必定能吸引皇帝注意力。
    果然,韩贵妃不动声色地瞥着皇帝时候,见着他目光怔然地看着场中那飞舞曼妙身影,竟然已经是失神。
    韩贵妃心中莫名地一酸,随即心中自嘲地一叹,转脸时候忽觉有刀一般锐利目光自己脸上剜过,她转脸一看,正巧对上皇后冰冷而愤怒眸子。
    她一怔,随即轻蔑又得意地轻哼一声,转开脸。
    皇后看着西凉仙曼妙舞姿,心中一片烦躁,再看看皇帝神色,忽然黯然地转开了脸。
    十几年了……陛下还是对那人念念不忘。
    百里青看着帝后妃三人神色,他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目光落那场下安静少女身上,笑意渐深。
    小丫头,你想要做什么呢?
    上座暗流涌动,下座西凉茉看着那一抹飞扬娇柔身影,博得座下众贵公子们阵阵喝彩和贵女们嫉妒,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轻巧笑来,忽然弯下身子将一杯酒拿起慢慢向韩氏所上座走去。
    众人注意力都西凉仙舞蹈上,没人注意她异常。
    而就西凉仙陡然射出后一箭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足尖下那一匹马忽然发了疯了似乎猛地一跃,竟然直直向皇帝所正中央奔来,西凉仙一个不妨,惨叫一声,瞬间被马匹甩下了坐骑。
    那匹白马叫做踏风骑,本是万里挑一宝马,速度如闪电雷霆,众人不防,就是御前侍卫霎那间也都傻了眼,瞬间反应过来冲上去,却哪能一下子挡住那踏风骑,上座惊叫一片,骏马狂暴地叫要踏上帝后所之处去。
    若是被这马儿践踏,少说也是个轻伤。
    但越是霎那触发,人反而僵上方,皇帝惊恐地看着那马匹就要飞踏上自己头上,皇后下意识就要躲,可忽然想起皇帝身边,她还是一咬牙就扑了皇帝身上。
    电光火石间,忽然一张台布猛地被人掀起,迎面蒙上了那马儿头,西凉茉瞬间再推下去皇帝面前那张桌子,砸骏马跟前,阻了骏马来势,少女一转头对着皇帝大喊:“陛下,走!”
    御前侍卫方才如梦初醒,一下子拥着皇帝迅速地就地一滚,立刻躲开了骏马马蹄攻击范围。
    那骏马被布巾蒙了头,仿佛僵住了片刻,动作就缓了下来许多,但是四只蹄子还是乱踢,眼看就要踢到那方才舍己救驾少女身上,那少女却似力竭了伏地上不能起身,众人吓得屏住了呼吸。
    西凉茉伏地上不动,是因为她考虑着该让马蹄踢到自己四肢哪里,会伤得不那么重,又比较有说服力,以便等会能从皇帝老儿手里换取大利益。
    但是一瞬间,伴随着一道醇厚馥郁香气,她忽然被卷入一个冰冷而宽大怀抱,随即只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就一下子被人放了地上。
    朗朗青天上,怀抱着自己那人却让人几乎看不清他面目,她几乎以为自己做梦,但是下一刻,那靡丽优美笑声耳边响了起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