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能抓到哈木尔,绝对是运气。
    哈木尔遇到宋遥，却是他不幸。
    宋遥守着个小小关隘，主力轮不到他打。这位哈木尔是被他四弟逼没法子了，老爹一死，原本声望极高二哥没能继承汗位,倒是四弟抢先一步干掉二哥,压制了哈木尔与诸兄弟,登上汗位。
    当然,哈木尔鞑靼族中也有一定地位。
    鞑靼并没有真正统一,除了他们兄弟八人,他们叔伯也各有自己兵马。
    有事儿，大家商议着来，这也是鞑靼老规矩了。
    相对于帝都,鞑靼可汗是真正被公推出来人物儿。但是有一点儿，你能做可汗，是你实力强硬，别人也无话好说。
    问题是，你死了，你儿子不一定能做可汗。
    如果继位者没啥本事，这汗位他可能做不稳，被别人干掉抢了地盘儿也是常事。
    所以，人家鞑靼族完全不讲究立贤立长立嫡立爱事儿，人家完全是真正靠实力说话。
    哈木尔是可汗哥哥，这个位子就有些尴尬。
    鞑靼人虽推崇强者为尊，却并非没有心眼儿。可汗萨扎是个有野心人，他虽然十分瞧不上哈木尔推崇汉人文化，平日里一脸假道学收买人心。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哥哥是汗位强有力竞争对手。
    虽然现他坐了汗位，可是，他与哈木尔以往可没什么过硬交情。
    何况，萨扎刚刚即位，也需要一场战争来巩固汗位。
    这场战争用意是，消磨那些让他觉着有威胁性兵马，好哪个战死了，如此，萨扎就可以名正言顺收编谁兵马。
    哈木尔也是个有心机人，他没跟着大部队，原就打算随便分个小关要打上一场。若能攻破个小城之类，进去抢一把，算是纯赚。
    若是碰到硬点子，他直接躲了。
    哈木尔没料到他碰到是宋遥与赵令严，这对被后人称为黄金组合战将。
    宋遥并不认得哈木尔。
    他完全是初出茅庐，胆子大，不怕死人，有意练兵。
    赵令严一手设计伏击战中，捡到了宝，直接俘虏了哈木尔。
    哈木尔见宋遥左一枪又一松，或刺或挑，枪无虚，招招见血，披着半身鲜血，俊美冷颜带着几分妖异，心里难免憷。
    宋遥是瞧哈木尔衣饰不凡，明显比那些鞑靼兵高出一个档次，便没取他性命，直接将人提回了城里，交给赵令严审讯。
    赵令严直吩咐手下人抬来诸多刑具，咣咣当当堆一地。哈木尔倒是识时务，连忙道，“我是原鞑靼可汗三王子，我需要与身份对等待遇。我想，你们皇帝未曾下令杀我之前，你们对我无礼并非恰当方式。”
    宋遥笑哼一声，“你倒是识时务。”这些天来自鞑靼人血战，对于鞑靼上层贵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哈木尔不说话，保持着鞑靼贵族应有体妫笪
    赵令严惋惜，“真可惜，我还想试试呢，都说鞑靼人骨头硬。”
    其实俩人内心颇是惊喜，命人将哈木尔带下去严加看守，宋遥喜道，“不料竟逮了条大鱼。”
    赵令严笑，“意外之喜。”
    确是意外之喜。
    他们不知道是，哈木尔是此次西北与鞑靼战争中俘虏敌方高身份人物儿。
    宋遥是个极仗义人，哈木尔是他抓到，他功劳谁也抢不走。不过，他没有忘记赵令严，给平阳侯公文中，宋遥对赵令严颇多赞美。
    宋遥正是当红炸子鸡，他为赵令严请功，平阳侯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平阳侯亦放下一颗老心，对马维道，“总算没丢了祖上老脸，宋遥此人，前途无量。”
    马维笑，“我看他也行。”
    其实，宋遥能有机会建此奇功，与平阳侯心胸有极大关系。
    若平阳侯是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人，也不可能短时间之内给宋遥一支骑兵，甚至让他独守一关。此次大捷，有宋遥自身本事，亦有平阳侯魄力所。
    明湛亦道，“此次武比，能选出宋遥与赵令严已是天幸。不过，他们年纪尚轻，初出茅庐，西北军还是要平阳侯这样老将坐阵，我才能放心啊。”
    “由宋遥便可见平阳侯心胸。”明湛对阮鸿飞道。
    阮鸿飞笑，“你亲自派去人，平阳侯自然要妥当安置。”
    “平阳侯安置恰到好处。”明湛笑，“宋遥并不是什么圆润人，他相当桀骜不驯，不过，军中，人们尊敬强者，有些脾性不为坏处。平阳侯能包容性待他，这就是平阳侯心胸所了。”
    明湛能看到这一点，阮鸿飞眼神加柔软几分，温声道，“平阳侯若是听你这样说，是要效死以待。”
    良臣名将自是难得。
    但是，天下能人多矣。读书人念书，武人习武，都是想着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所以，选出几个本事出众并非难事。
    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遇到一个明君却是难上加难。
    如平阳侯等老将，凤景乾手下混过，明湛君登基，没急着换上自己心腹，仍肯用他们，仍能说上这样一句公道话，阮鸿飞都觉得他家小胖确有过人之处。
    其实，有心胸大臣并不怕帝王培养人。
    再如何国之栋梁，他们也会老去。哪怕帝王不做此想，他们也会想着提拔有能力人，来接自己差使，来继续为帝国效力。
    可是，帝王，也得有良心。
    为什么皇登基，先是封赏。
    收买人心是一个方面，重要是，不能寒了臣下之心。
    明湛对于西北能将哈木尔抓住还是极高兴。
    不仅明湛，朝中大臣，天下百姓都因为天朝获胜而津津自喜。
    明湛具有着极冷静头脑，这个时候，他要求永宁侯勤练帝都兵马，且对永宁侯道，“帝都军队长久安逸，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去战场，经受战火洗礼。”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只要是男人，都有野心，永宁侯日日不敢懈怠。
    很明显，明湛这样人，远见卓识，虽然他非龙嗣，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明湛天资胜于太上皇。明湛是一个能带领大家创造盛世人。
    虽然明湛刚刚登基，但是随着西北军胜利以及盐课改制，天津港招商开始，这种想法自然而言就战据了大家心头。也说不上有什么原因，反正大家就觉得跟着明湛日子好过，再难事儿，有皇上顶着。
    而且，从明湛执政方式来看，他并不是会甘于蛰伏守成君主。
    上流社会消息灵通人都知道，平阳侯第一次送来战报，明湛当时便道，“又不是生擒鞑靼可汗，算不得捷报。”。
    现回味，想一想皇上这用语，这口气哟。
    西北，定是要打。
    且，随着明湛执政方针一步步进展，有远见人都能看到，西北将是一块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建战功之宝地啊！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自来，想封侯赐爵，非战功不可。
    永宁侯爵位是有了，可是，做为一个男人，一个武将，他也有自己喋血沙场梦想。
    朝廷对西北将来政策，没有人比明湛清楚。
    明湛“不拘一格降人才”，不过，他也深明白，提拔自己人道理。
    忠心虽无甚道理可讲，可是，忠心是难得品质。
    明湛有意无意暗示下，永定侯加用心操练帝都兵马。
    押解哈木尔军队还没入城，帝都城里皇家招收道士考试就要开始了。
    当然，此考试开始之前，因为明湛似乎对于道人十分有兴致，继方慎行之后，又有朝臣相继向明湛举荐道人。
    明湛大手一挥，统统去考试吧。朕只看成绩，不走后门儿。
    很奇异是，这次道人招生考试，正史中竟也有所记载。
    史书言：武皇帝初登基，为奸佞所惑，笃信玄学，天下道人纷往帝都。帝命给事中方主持术法比较，当日，雷雨大作，道人者，十去八｜九，天谴之。
    如果只是孤独来解析这段史料，大家多半会以为，这完全是夸张记载。玄学术法本身就是虚而不实东西，哪个真见过谁御见飞行点石成金撒豆成兵呢？不过是说来骗人玩儿罢了。
    而且还雷雨大作，十个人中霹死八｜九个，这完全是玄幻小说里才有场景吧。谁信，谁信谁就是大傻x，你能信？
    完全胡说八道啊！
    可见正史也不一定全是真啊。
    但是，我们要注意一点，史料记载，尤其是正史记载。或者可能与其事实有所偏差，但是，它一定是与事实有关。
    后人看史料觉得玄幻不实。
    哪怕当时参予者，也给吓得险些出了好歹。
    关键是这次考试题目出很古怪。
    这一日天气不大好，夏天，雷雨极多，偏生下起雨来，外面电闪雷鸣，主持考试方慎行来召大家考试。
    因为都想着吃皇家这碗饭，管心里有所不情愿，也都来了。
    方慎行左手拿着个薄瓷灯罩儿，站个小马杌上，对着一屋子道人比量解说，“看到了吗？这个是灯罩，上好官窑烧出来薄胎素瓷描金绘兰灯罩儿，今日比试，就同灯有关。”
    “皇上前些天做了个梦，梦到有一仙人将一团闪电放到了灯里，这灯啊，就不用点烛而自明。皇上让我问一问，诸位有谁有此神通？”方慎行瞧着一屋子或老或年轻道人问。
    这些人皆江湖行走，是狡猾不过，当下便有人道，“方大人，既然是仙人手段，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不能与仙人相提并论。”不承认自己道行浅，只说题目难。
    “是啊，那闪电来无影去无踪，就是摸都摸不到边儿，哪个能将他放到灯里面呢，非上仙无此莫测手段。”
    方慎行早有对策，笑一笑，“这个啊，钟道长倒有个引闪电法子，只是近些时日，钟道长要为皇上炼第二炉小还丹，不能分出心力以赴此事。皇上因此，颇是愁闷，若是诸位谁能为皇上解一烦忧，日后大好前程，岂不是触手可及。再者，我就不信，你们皆是有名有姓有仙术道人，莫非就真不如钟仙长？若是如此，诸位可自去。”先拿出“大好前程”诱将，再用“不如钟仙长”激将，不得不说，方慎行是个十分会说话人。
    道人自然入所縠中，纷纷道，“我等皆愿为皇上分忧。”要不他们来干什么呢。
    方慎行将道人们带出去，院中一只高高腕粗铁竿直插云霄，这铁柱高约十米，固定一高台之上，两者相加，高度达二十米定是有。且柱顶接连无数铁丝弯曲而成风筝骨架，上垂下若干条铁丝，方慎行道，“此为通天柱，为皇上身边儿钟道长施过仙法，钟道长有言先，只要诸位心诚，待上天降下闪电，一手摸着这些铁丝，命我将此灯罩放此廊下，你们自然可将闪电引入灯中。若有上天垂怜者，此次定有大机缘赐下！”
    来参考二十位道人，一道急雷霹雳，当下霹死了十八个。
    明湛听到跺脚直呼，“造孽啊造孽，这可如何是好？”其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方慎行当即道，“陛下，依小臣看来，这是上天再警示那些道心不纯道人哪，怕是他们并非真心而来，故此，触怒了天意。”
    方慎行这种说法，也是朝臣们说法儿。
    西北刚传佳音，皇上又要招考道士，把个大臣们急哟，如李平舟，满嘴大燎泡，话都说不清了。明湛还赏了他几瓶了清心降火丸吃。
    正好趁着雷霹道人此事，好能将那姓钟妖道也撵出宫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大臣们只是有此良好意愿，明湛并不同意，不但不同意将钟道人撵出皇宫，他还要求那两个没被雷霹死道人继续为他抓闪电塞到灯里做电灯玩儿。
    硕果仅存二道人听到陛下有此想法，急急叩头道，“小民法力微薄有限，实难以效力君前，请陛下恕罪。”云云，说了一大堆，反正就一句话，死活不往宫里呆着了。
    俄天哪，来之前以为就是给皇上炼丹制药呢，谁晓得要干这危险活儿，再有天大富贵，也得有命享才成啊。
    俄天哪，虽然富贵迷人眼，不过性命价高啊。
    他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
    没被雷霹死，他们算是命大，捡条命回来。
    可是，皇帝陛下似乎对于捕捉闪电一事有着极浓厚兴趣，他们哪能吃消啊。这回没死是老天保佑，下次呢？
    故而，二道人是说什么都不往宫里住了。
    明湛笑一笑，“两位道长不必谦虚，朕知道你们法力高强，且昨日天赐机缘，实是大运道者。赐如何舍得放你们回去呢，何玉，将朕小还丹各赐二位道长一粒！”
    “唉，你们不知道此丹珍贵之处啊。他日朕白日飞升，俱靠此丹了。”明湛眼瞅着两人一副感激模样将丹药服下，不容拒绝道，“好了，朕知道你们谦虚，越有**力者越是具有此等谦逊美德哪。”
    直接就把人留宫里了，二道人战战兢兢、哆里哆嗦活着，生怕哪会儿陛下又兴起引闪电兴致来，岂不要了他们老命。
    明湛对着诸大臣叹道，“仙山道长皆是闲云野鹤一般人物儿，此次招考仙长，只得两位留伴宫中，人手还是不够用啊！”
    “诸卿若是有法力高强道人，管举荐于朕前！”说着他还叹了一口气，“如今仅有三位仙长为朕炼丹制药，十分忙碌，又耽搁了仙长们修行，朕十分不忍哪。”
    诸大臣只管干听着明湛念叨，低头当哑巴。
    这个时候，宋遥押哈木尔回帝都，明湛终于有正事儿可做了。
    第一次见面，哈木尔扮做鞑靼使臣，虽有几分愣头愣脑儿，却是临邦王子，天朝贵客。
    如今，却是昔日为汝邻，今日为汝臣境界了。
    明湛见哈木尔一身素装，披赤脚裸背进见，笑眯眯道，“哈木尔，好久不见，欢迎你来帝都啊。”
    哈木尔叹，“小臣乃陛下阶下之囚。”
    “我早料到会有此一天。”明湛体贴说，什么“叫早料到会有此一天”，哈木尔吐血心都有了。不过他为人所俘，纵使人家要杀要打，他也没有反抗之余地，唯一能做不过是量保住自己尊严罢了。若是天朝皇帝太过折辱于他，他也不介意一死以保尊严。
    明湛并不知他一句话刺激人家三王子死心都有了，继续善意无限道，“你要住地方，朕都命人给你收拾好了。你放心，朕是文明人，朕国度是文明国度，朕臣子亦是文明臣子。你虽是俘虏，不过你身份特殊，朕会给你王子俘虏级待遇。有吃有喝有床有榻有人服侍，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起别心思，若是你可汗弟弟愿意赎回你，朕也不介意放你回去。”
    哈木尔顿时不想死了，他苦笑道，“陛下，小臣为可汗所厌恶，可汗不会肯花什么代价来接小臣回草原。”
    明湛唇角一弯，徐徐善诱，“那也无妨，你可以拿别东西来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