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源远流长,可追逆至远古之三皇五帝。
又有人云,商周年间,周武王兴师伐纣,命姜子牙为三军统帅;与通天教主交战中,请得老子一气化三清,创立道门,故道家尊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为教祖。
一千二百年后,东汉蜀人张道陵始刨“五斗米教”,为人书符、念咒以捉鬼。降妖,祈雨、消灾治病,甚是灵验,乡民从之者甚众。民间相传手持桃木剑,捏诀步罡,捉鬼降魔的张天师便是张道陵之形象;当时,张道陵便是于青城山麓设坛讲道,被后人尊为天师。
故魏晋南北朝之后又尊道教为“天师教”,尊张道陵为道教之鼻祖,由此正名为道教,虽金元后道教分为正一、全真两派,江湖武林中又崛起武当、龙虎山两家武林门派均称道家,然仍无不尊张天师为本派鼻祖。
青城山腰混元顶下的峭壁间,沿壁有廊可通,赫然一座道观——常道观,又称天师洞,便是当年张天师设坛布道之处。常道观的主殿为三皇殿,重檐回廊,雄踞高台,气势宏伟;殿内供伏羲、神农、轩辕三座高逾两文的金身塑像,两旁灵官、降魔护法手中高擎法器,面目狰狞。
青城山石径回旋,林木蔽天,深邃宁静,确不失为人间仙境,正是:山水萧条啼鸟歇,道门清静俗人稀。
近几天来,虽表面上并不明显,但内行、明眼人都已察觉青城山突兀变得喧哗,热闹:人们不远千里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然而,来的这些人既非道门弟子,更不是些善男信女,而是一群佩刀挂剑的武林人物;他们亦不是来朝圣,祈灵,而是要把他人送上黄泉之路,或者干脆搭上自己。
育城山仿佛成了江湖豪客们注目、啸聚的旋涡,这旋涡千回百转,终子向人们展示了它的中心——天师洞。
谁也投有想到,事情竟是无意中发生的。
粉面妖狸吕秀蝉妖艳、妩媚,婀娜多姿,尤其风流,确不失为人间尤物,随扑天雕秦怀德投靠红衣帮后,仅几天的功夫,便在这豪客啸聚的红衣帮总舵里找到了几个相好;正如玄智所说,金笛秀土廖仲英忒贪女色……最易坏事,当他发现吕秀婵后,恰似苍蝇见到了血,便即奋不顾身、捷足先登。吕秀婵人皆可夫,来者不拒,更何况廖仲英风流惆党,两人即刻如鱼得水。
就在一双男女两情欢娱时,廖仲英便把从他父母闲谈间提到的“……帮主将皇室宝物尽集于丈人山腰的天师洞。”当作情话说了出来。
吕秀婵初时亦未在意,逾时不久,廖仲英移爱别向,她只好再觅牛郎,仅隔日,鬼见愁史文通入选了。史文通功力深厚,即刻把吕秀婵带进了一个崭新的、美妙的境界,他几乎罄其所能,让她领略、体味到了超然的人间快活。
于是,吕秀婵心荡神迷了,竟煞有介事地把廖仲英所说转给了史文通。
史文通虽尚不敢打那些藏宝的主意,却以之为饵勾上两个富室美姬,且于心满意得、飘飘然之际,信口说与西川二鬼闵氏兄弟……
凡世上风流男女绝不可能只与一二异性私通,其事势必添油加醋、越传越广。尤其是,西川二鬼原是锦屏山一带的成名巨盗,两兄弟仰仗武功超凡,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红衣帮崛起泸山后,靖绥四野,两兄弟知道红衣帮主来头极大,又自觉武功较红衣帮内几位高手远逊一筹,兄弟俩略一商议,竟弃了江湖黑道生涯,投在红衣帮门下。
两兄弟不时外出,偶尔遇见当年同道,酒酣之际难免走嘴,于是乎……
这天辰时刚过,天师洞三皇殿里便似炸了锅,百余个江湖武林人物集聚在这里,有些人仍在肆意毁坏神像、什物,居多已厮杀起来——呼喝吆斗声被伏此起,兵刃相交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他妈的,你是什么东西,拦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远远让开!”叫喊的是个虎目虬髯汉子。
“混帐,这轩辕老儿身上的玩意儿咱大凉山全包了,你乱闯什么!”他是大凉山四寨主,人称双钩司徒空。
“什么鸟大凉山,老子只认这个!”
那虬髯汉子说着话,“唰’的一刀、拦腰横斩过去,使的是五虎断门刀法。
司徒空银钩一招“力划鸿沟”,“铛”的一响,格开对方单刀,喝道:“撒野吗,太爷陪你走几十回……”
司徒空正说话间,不防有人在他背后偷袭,长剑寒光一闪,“扑”地插进左肋,血花迸溅;他惨哼了一声,硕大身躯颓然扑倒。
却见那使剑偷袭的人扬声叫道;“来人哪,‘五虎门’的野种杀了咱四寨主……”叫声中,倏地一闪不见。
五虎门的那个汉子见状,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大凉山有五六个人护在轩辕塑像前,另有几个人爬上了莲台;听了那声大叫,都惊呆了。
一个年逾五旬、面目清癯的老者叫道:“老二,走,咱先给老四了结完这笔账再说。”
两人联袂,兵刃出手,道道银虹迫向那个虬髯汉子;那汉子一时招架不及,惊叫连声,跃退数步,见有几个同门弟子来援手,怒吼了声,反扑回去。
“想以多取胜吗!”另一个大凉山寨的人大喝一声,挥舞大棍加入战团。刹那间,刀光剑影搅在一处。
登上轩辕神像的一个手持铁锏的汉子从道教祖师颈后伸进手去,一通乱摸,毫无听获,稍一犹豫,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向泥胎两眼剜去。但听暗器破风,“嗤嗤”声响,三只钢镖挟啸打来。那汉子吃了一惊,连忙挥锏格挡,“铛”的一响,一只钢镖斜飞出去;他一个“凤点头”避开一只。怎奈,打向他中路的钢镖后发先至,“扑”的声射入小腹;他惨叫一声,由七八丈高的佛像身上仰跌下来。“嘭”的声闷响,落地不起,嘴角流出污血。
厮斗双方都吃一惊,然而,手底下却丝毫没缓……
灵官神像那边也有十几个人恶斗在一处。先时,有一个汉子见那灵官右手擎降魔宝剑,左手托着金印,竟疑那金印是宝物,‘嗖”地拔地而起、腾身数丈,伸手夺下,岂知,寒光电闪,一口飞刀挟啸打来,“扑”地扎入他背心,惨叫一声,跌落地上,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直到临死前他才知道那金印不过是一块泥巴,外面涂了金粉;心里尚在暗叹:“白费劲了……”
“是哪个乌龟王八蛋下的手!”一个手持链子锤的粗豪汉子大声喝骂——他是死去那人的堂兄弟,俗话说上阵亲兄弟,他不能不绐堂兄弟报仇。
——沙场是一经见血,便即眼红!
数丈外,一个梢瘦汉子手里正掂着两口飞刀。
他呼哨一声,正要带着五六个汉子一拥而上,但见斜刺里忽地闯出一个燕颔虎颈的高大汉子,径向那方泥塑的金印扑去。堂弟因那方金印而死,岂能任其落在外人手里,他略一迟疑,链子锤倏地一式“七星落地”,向那燕颔虎颈汉子打去。“嘭”的一声,击中敌人头颅,登时脑浆、污血四溅——那燕颔虎颈汉子一声没哼,扑倒地上。
使链子锤的粗豪汉于正在冷笑,却见寒光电闪,一口飞刀插进他咽喉,喉咙里“嗝嗝”响了两声,仰天跌倒地上。
这几人的首领如梦方醒,呼哨一声,挥舞竹节钢鞭扑了上去,那个手掂飞刀的汉子撤出柄单刀招架。
顷刻斗在一处,刀、鞭相交,铿锵作响。双方同伙也捉对儿厮杀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弟兄们,宝贝没在这儿,在这道观后面的山洞里!”
大殿里的仿佛听到一道圣旨,即刻停下厮斗,只稍顿了顿,便喊叫着往殿后扑去。
由三皇殿至常道观后门,途经两座大殿,两个院落,而匆匆奔进的尽是些劲装佩刀的江湖豪客,仅在适才,他们还你死我活地刀兵相向,然而此刻,他们却都相安无事,道路窄时,竟意外地出现互相谦让。
及待来到观后,眼前情势却使这些豪客大吃一惊:山崖前虽不甚开阔,却也有一片数十丈方圆的草坪,崖间野藤、杂草丛生,间或几株虬松;却仍可见藤后隐约一个洞口——藏宝,储物确乎隐蔽。
——众人更加相信宝物便在此间。
然而,山崖前却齐刷刷地站了三十几位灰衣道士,手里都握着明晃晃长剑,一个个怒目喷火,当先一个年逾五旬的道长:他剑眉朗目,颔下三缕如墨长髯,头戴黄杨木道冠,杏黄道袍,翠绿丝绦;丝绦随着山风飘摆……气势凛然,好一副仙风道骨。——正是育城派长老广元道长。
“诸位施主,贫道广元,忝为青城派长老。”广元气定心闲,侃侃而言:“按理说,诸位施主所要找的珍宝既在青城山宫现之内,便应归敝派所有;然而,这珍宝之事实属以讹传讹、子虚无有!
诸位已经毁了天师洞的三皇殿,试问,哪位施主当真得到了宝物?
但是,却已有十数位武林朋友倒在血泊里!
诸位散了吧,莫再受人愚弄、妄自搭进自己性命。”
广元的话音刚落,便听群豪中一个声音叫道:“休听他一派胡言,宝物在青城山不假,但你青城派便想因之独吞那些宝物可不行——我们的几位兄弟就白死了不成!”群豪登时一片哗然。
“把道让开,否则老子的护手钩可不认你广元!”
“老杂毛,少废话,让开!……”
“广元道长,久违了。”
一个面如锅底,生了部花白落腮胡须的汉子越众而出,仰天打了个哈哈,冷冷笑道;“难道这么些英雄豪杰群聚而来,会因为道长这几句话便空手而归吗——何况,已有几位朋友把命搁在了这儿;道长想的也未免忒天真了吧?”
广元道长认出对方是龙门帮帮主铁面阎罗杜天化,剑眉微皱,道:“杜施主欲待怎样?”
“请道长把路让开,至于洞内有无宝物,大家进去一看便知,至于分成,宝物在青城山上,在下认为,眼下诸位英雄亦不致于所为过甚,便按人头均分——青城派乃地主、人多,势必占些便宜,大家也不计较。”
杜天化语音甫落,又转脸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东西尚未见到,自然不必为如何分配多作计较;待得宝之后,仍可在兵刃上见真章,更何况,龙门帮乃川北第一大帮,实力雄厚,高手众多,由帮主出面说话,寻常人轻易怎敢相悖。
群豪乱哄哄答应,却几乎是异口同声:“就这么办!……”
广元待众人声落,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此洞中所存乃敝帮历代仙师棺椁,上至道祖张天师……”
杜天化立目喝道:“少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贫道无从答应……”
广元声犹耒落,但见人群里突地闯出一个劲装汉子,他亦不搭话,便即曲肘捧剑,纵身一式“狮子张口”,剑尖刺向广元前胸,喝道:
“你先留下几手绝活!”
这一下来得好快。岂知,他快、广元更快,只见他突地一个移形换位,身子一侧,已欺到那汉于身旁,斥道:“先不忙动手!”左手一招“烛影摇红”,挥掌斜劈对方面门,右手一式“蝶扑残花”,五指之钩,扣敌手腕。
那汉子一剑走空,正待收招,但觉右朋倏地一麻,手中长剑已被对方夺去;忽又见面前寒光闪烁,那剑反削过来,他大吃一惊,脱地跃后数步。
这汉子乃是大凉山寨的三寨主花马剑齐晟,虽生得面目清秀,却心狠手辣,剑招以诡秘快异闻名,没想到,只出手一招便失了兵刃。
大凉山二寨主铁臂猿阚哲是个又矮又瘦的猥琐汉子,见齐晟失手,叫了声:“好俊的功夫!”挥舞单刀,倏忽贴地卷来,刀锋划过一道如雪寒光.径向广元腿上砍去。
广元料敌机先,长剑一式“拨草寻蛇”,唰的刺落。他这一招后发先至,方位、力度都恰到好处,阚哲的单刀尚未砍到他的腿,他的长剑却要抢先把阚哲的毙在脚下。
但见寒光电闪,一口飞刀挟啸疾射广元右腕。
这时刻,广元如果挺剑下刺,阚哲必死无疑,但,那口飞刀势必洞穿他的手腕,乃任何人所不取也——此正是善攻者攻敌所必救。广元急忙缩手收剑,却仍听“铛”的一声脆响,飞刀击中长剑,力道强劲。
广元心中一凛,张眼望去,一个精瘦汉子手里掂着两口飞刀走上前来;他看也没看广元,对惶惶然站起身来,倒提单刀,满脸羞愧之色的阚哲道:“阁下,在三皇殿里,大凉山与五虎断门刀门下各有伤亡,如今五虎门弟子飞刀萧文亮救你一命,适才的那个道梁子便当揭过,阁下若不服,事后尽管找到五虎门、或去剑阁龙门帮找在下,随时有人接着阁下。”
阚哲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两句什么,低着头退身回去,亦不知他是在谢萧文亮救了他性命,还是骂对方在三皇殿出手狠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大凉山的人当众丢睑,大寨主金跟雕褚成脸上挂不住,大叫一声:“弟兄们,别跟他老杂毛费事;并肩子上,闯进洞去!”
喝声未落,挥舞一对亮银鸳鸯钺率先扑上,向广元道长攻去,他属下几位寨主随后跟进,那些江湖豪客怎甘落后,乱哄哄发啸、喊叫,各持兵刃向青城派道士扑去。
青城派弟子奋勇迎敌,山崖前登时展开一场混战。
——蜂拥而至的是混成一团的多家江湖豪客,尽管他们适才在三皇殿里拼得你死我活,眼下却是同仇敌忾,全向那些灰衣道士们身上招呼。
加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情势亦随之错踪复杂了。
——江湖上的武林人物之间难免结下梁子,若能有人居中调停、化解,自不必说,否则,怨冤愈结愈重,势必变为刀兵相交,以致于冤怨相报,无止无休。
——自持武功好的尽可以公开向仇家挑战。
——自知艺不如人的便难免暗中下手。
山崖前不过几十丈方圆的地方,而眼下混战双方已不下二百人,难免情势混乱;有些人正可以混水摸鱼,趁乱下黑手。一时之间,金铁交鸣声、呼喝么斗声、闷哼惨叫声此伏彼起;刀光剑影之中不时出现鲜血狂喷、血花四溅,一个又一个尸体倒在血泊里……
逾时不久,广元道长见属下弟子们渐渐支持不住,发声长啸,招呼众道士撤出战团,那些江湖豪客亦不再寻青城派弟子们晦气,一窝蜂地涌进了山洞。
楚冠英待广圭道长讲明红衣帮藏宝地点后,也不再难为他,只不给他解开被封的大椎穴,放在委心亭内,几人便奔向后山腰的天师洞。
常道观里已是一塌糊涂。他几人也不及为道场毁坏叹息,径直穿观而过。刚走到后院,便见广元率二十几个灰头土脸的道士迎面走来——有十几个道士身后背负着死伤的同伙,广元见了楚冠英等人,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迟迟道:“无量佛,诸位施主也是为那些藏宝而来吗?”
楚冠英淡淡一笑,道:“金银珠宝无不身外之物,邋遢僧虽穷困潦倒,却从未把黄白之物放在眼里,只是,红衣帮贼酋尽数潜逃,料必匿身于此,翦恶须尽,邋遢僧实不敢任其逃蹿,以致日后死灰复燃。”
广元道长一怔,迟迟道:“施主莫非说红衣帮主等众已匿身那古洞里?”
“泸山总舵已被程济那厮炸个粉碎,尔等从暗道中脱身遁逃,据被掳进那厮秘室的几个良家妇女云,她几人亦曾在此洞中倍受蹂躏。于此可见,尔等势必匿身与此。”
广元眼睛张得老大,疑问:“程济,程济是谁?”
楚冠英“哼”了一声,谙然笑道:“道长可还记得四年前云游至此、蒙令先师赐法号、留观常住,未久又突兀失踪的云开尊者广济?”
“莫非他?……”
“其人便是红衣帮帮主。”
广元迟疑了好大一会儿,迟迟道:“难道红衣帮帮主不是前朝建文皇帝?”
“四年前是。”楚冠英道:“程济那厮胁迫令先师立广圭为继任掌门前后便对前朝建文皇帝下手——生生饿死,尔后,那厮便易容、自为帮主.莫说蒙蔽了数千帮众,便是建文皇帝的玉凤公主亦被他瞒过!”
振聋发聩!
广元怔了一瞬,对身边一个弟子道:“玄光,你带师弟们去静室治伤、调息,为师陪众位英雄去仙师洞里看看。”
老少八位英雄在广元陪同下鱼贯走进古洞,方入洞口,便隐隐听见前面有喊杀声。
天师洞虽也称之为洞,却是座巍然道观,而这仙师洞却不同,实是一座深邃的山洞,焉能与高大、宽敞的三皇殿同日而语;此处辟为战场,实在有些不合事宜。然而,江湖中人既已结下梁子,是不分什么场合便择机动手的。
众英雄的眼睛虽早巳习惯昏暗,却也只能见灰尘影里有三团人在殊死拼杀,地上躺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战团外边有二十几人在指手划脚,象是在助兴,但,却忽而提醒这边,忽而庇护那边——其状极似挑拨。
楚冠英苦笑着摇了摇头,扬声叫道:“诸位朋友,请住手,且听在下一言——这个山洞里并无宝物,大家且莫误信传言;妄自丢了性命!”
人们只顾厮杀,又有谁听得进去他的话,但听观战的人中一个声音叫道:“那位朋友说的不错——珠宝都被这伙后来的龟孙们得去了;他们中饱私囊,却又来收渔人之利!”
厮杀的双方全红了眼,但听了那人的话,却都纷纷跃出圈外;却只是怔在那儿,显得有些犹豫。
楚冠英看出喊叫的那人心怀叵测,倏忽纵身过去,却被人拦住去路。
是两个人、双剑交叉相连,怎能闯过。
“二位当真要和邋遢僧过不去吗?”楚冠英面沉似水,说话的声音又硬又冷。
喊叫那人正是龙门帮帮主铁面阎罗杜天化,此次龙门帮来的人确实不少,而他的心计亦正是盼其他几拨人拼个头破血流,自己坐收渔人之利。他见楚冠英半途插手进来,心里极为不快,便接过话头,冷冷道:“阁下也忒托大了吧,咱龙门帮即使都是些废物,也不敢任由阁下这般横冲直撞。”
“这么说,阁下是想和在下比划比划了?”
“且慢!”
乔斌知道楚冠英和扑天雕秦怀德的那桩宿怨,亦听他说过但进红衣帮便出手无忌,怕他大开杀戒,忙抢上几步,对杜天化抱拳一拱,道:“阁下请了。在下乃九变神君乔斌,别无他意,只盼诸位且莫妄动肝火,如阁下不信这位楚贤弟之言,亦不妨选派几个人,由上清宫主持广元道长陪同,在这洞内四下里仔细搜查。不过,在下亦可明言诸位,这山洞中储宝乃数年前之事,早已被红衣帮取用干净……”
杜天化喝道:“青城派禁地怎容红衣帮擅入,如此信口雌黄,怎能令人置信?”
乔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阁下既如此说,在下亦不妨明言:在下等人来此只是为了迫捉从红衣帮总舵逃出的匪首,即使洞中有宝,在下亦不屑一顾。”
杜天化突发一阵哈哈大笑,道:“这么说,红衣帮总舵已被诸位挑了?”
“正是。”
杜天化冷冷笑道:“红衣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仅凭阁下几位……哼哼,危言耸听!再者,阁下盲中自命清高脱俗,无疑便是视吾辈为凡品、俗物,这桩事吗……”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地闯出七个黑衣人,剑光闪动,兜了个圈子,把乔斌和楚冠英围在核心;其中一个四旬上下的魁梧汉子叫道:“二位,休夸大口,请不吝赐教几手绝活!”
事儿到了这种地步,武林中人已只有用拳脚、兵刃来说话,否则,他就不是武林中人,或者干脆自动退出武林。
乔斌的脸倏地沉了下来,右手缓缓伸向剑柄。但听楚冠英“呵呵”笑道:“乔老兄,邋遢僧可不是好斗,无奈,这桩事是我惹下来的,你老兄只好让一让了。”
乔斌迟迟道:“楚贤弟,且莫滥施杀手……”
楚冠英微微笑道:“放心,这七个人我一个不杀。”
乔斌谙然一笑,向场外走去。
那七个黑衣人见他二人气定心闲,视自己如无物,虽心里难免有气,却也凛于他们的气势;及见乔斌退出,正合心意,亦不拦阻。
楚冠英冷笑连声:“诸位,报上万儿来吧!”
那魁梧汉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阁下连龙门帮里的‘黑手七煞’也不认得,就来川北江湖道上混吗?”
楚冠英冷冷笑道:“龙门帮在江湖上还有个小名儿,至于什么‘黑手七煞’可就没听说过了。”
那七人亦不再搭话,一声呼哨,七柄长剑登时幻作漫天如雪光华,径向楚冠英攻去。
“黑手七煞”原是龙门帮里的成名杀手;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只想乘楚冠英没撤出长剑、来个先下手为强,他几人常年联手对敌,训练有素,七柄剑几乎同时出手,攻敌七个不同方位,令其避得了肩头,闪不开大腿,挡得了上路的攻势,卸不去袭向他中路的剑招。
但听得“叮叮铛铛”一阵乱响,也不知楚冠英使的是什么手法,只见他双手连挥,刹那间竟将“黑手七煞”的长剑尽数夺在手里,“呛啷”一阵响,又全掷在地上。
“黑手七煞”惊叫连声,纷纷向后跃开,惊魂未定,便想开溜。
却听楚冠英喝道:“站住,先走的先死!”
“黑手七煞”果然都不敢再动。
楚冠英,冷冷道;“照邋遢僧往日的规矩,你们用兵刃向我身上招呼,我是一个也不留的。不过,看在我那乔老兄的份上,今天邋遢僧破格开恩,只图个一还一报——谁攻向我什么方位他自己心里有数,看邋遢憎是不是还错了账。”
他说着话,由地上信手抓过一柄长剑,指点一个清瘦汉子道:“这是你的剑,你用它刺邋遢僧左膝,如今还你!”
那清瘦汉子吓得惊叫一声,掉头就跑。无奈,他刚刚跑出两步,便听衣袂飘风,楚冠英已由他身旁掠过,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寒光一闪,如雪剑锋堪堪刺中地左腿膝盖。一阵剧痛钻心,惨叫声中,“咕咚”跌倒。
“黑手七煞”所余六人知道事无侥幸,趁乱四散而逃:然而,却听惨叫连声,转跟间又有几人扑倒地上。另有个高大汉子是运剑直刺楚冠英左胸鹰窗穴的,跑得比谁都快,却也只奔出数丈,便见楚冠英已挡在他的面前。
楚冠英“嘿嘿”一笑,道:“他几人虽都攻我要害,却非致命处,唯独你下手最狠;我倒要看看你们七个除了手黑之外,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那高大汉子吓得魂飞天外,“咕咚”一声跪倒地上,叫道;“前辈饶命!……”
他声犹末落,但见寒光一闪,顿觉胸口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不禁“呵”地叫了一声:胸口露出一个圆洞,杯口大小,自外而内,几层衣衫尽皆割破;但是,皮肤上却只有隐隐一圈红印——很显然,对方手上只须用力稍重,一颗心早被人家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