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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剑红楼》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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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丹心八友

  卜星楼一上山道,也不敢多耽误,他已知事态严重,一面担心二女会出事,二则心惊清廷爪牙消息之快,真是不可轻忽。

  面临非常之变,他心情好不沉重,心忖:“行踪已泄,等于自己一行人露了目标,敌暗我明,非步步为营不可,说不定此行任务会出意外……”

  他匆匆上山,只想先会合二女再说。

  倏地,他止步扬声,问道:“谁?”

  只听左首十丈外的竹林中有人笑道:“我。”

  声音很陌生,简直是开玩笑。

  卜星楼戒心已起,一面循声走去,一面也笑道:“朋友是真人不露相,抑是……”

  林中截口道:“不佞姓郁,字新仁,慕江南风物,想一揽‘天下第一江山’之胜,小住山寺,足下不俗,请过来一晤。”

  卜星楼已听出对方语音清朗,音起丹田,分明是道中人物。

  又听到对方自己已报了姓名,“郁新仁”?岂非“有心人”?心神为之大震。

  不由心生警惕!

  何也?

  对方素未谋面,竟先报姓名,语气熟络亲切,好像多年故友,互相打招呼,又当小船惊变,得悉强敌环伺之后,对方分明早已有“候教”之意,他安得不加戒意?

  双方迅速照面,卜星楼为之一怔。

  只见竹林中一块突石上,斜坐着一位玉面朱唇的美少年。

  一身越罗轻衫,随着他徐徐起立的身形,随风飘曳,更显得潇洒之至,加之未浯先笑,使人一见,顿生好感,可说是倜傥风流兼而有之。

  卜星楼可称美男子。

  对方则是俏丈夫。

  卜星楼因幼受师门陶冶,为人沉稳端肃,少了些许使女人一见动心的丰神韵味。

  对方却不及卜星楼那份雍容镇定。

  双方一见,顿有惺惺相惜之感。

  卜星楼一眼之下,已看出对方眸子光正而亮,风度大方,便知不是邪派魔道,立生好感,拱手道:“郁新仁兄,真是风雅如许。”

  他已看到石上插着一紫色斑烂的玉箫,古色古香,一看便知是上好宝玉,单是这支玉箫,就可称是难见的宝物。

  证明了在舟上闻到的箫声就出于此君之口。

  高吟诗句的当然是他了。

  郁新仁也抱拳笑道:“不佞附庸风雅,难掩浊俗,好教足下见笑了,以石代杌,不妨小坐。”

  人已飘身下石,含笑让坐。

  卜星楼挂念二女安危,无心多作逗留,又不便询问对方是否看到二女路过?刚要启问对方为何招呼?又难措词,郁新仁含笑道:“足下可是被不雅之物吓着了?急于避开吗?”

  向丈外一指:“此非不佞所为,乃别人以此待客。”

  卜星楼早已一眼看到。

  原来,是一头已剥了皮,切成大块的肥狗,虽不见毛血,已教人呕心了。

  这也是卜星楼刚才一怔的原故。

  郁新仁是那么英俊,却被一堆狗肉一衬,难怪卜星楼有点尴尬了。

  卜星楼为了掩饰,朗声笑道:“足下有何见教?”

  郁新仁笑道:“我在等人。”

  卜星楼哦了一声:“贵友尚未到?”

  郁新仁点头道:“说也好笑,我在等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卜星楼感到兴趣的笑道:“如此,恐怕晤了面也素昧平生,能不有交臂错过之虞?”

  郁新仁道:“是嘛,我已在这里等候三天了,凡是上山的人,我都想问问。”

  卜星楼心中一动,道:“可知贵友是老?是少?是男?是女?相貌特征?”

  郁新仁摇头道:“这很难说,我忘了一句,我是代朋友等他没见过面的朋友。”

  卜星楼为之啼笑皆非,道:“那么贵友何在?”

  郁新仁一指狗肉道:“他为了此物,为了招待未见面的好友,专门去买作料去了。”

  卜星楼大奇道:“有这种事?贵友既不能预知那位未见面的朋友的朋友何时来?怎能先备……香肉以待……”

  郁新仁搓手道:“这个,就非我所知了,反正这位敝友一向疯疯癫癫,所以多是莫明其妙的,也许,他有他的道理。”

  卜星楼道:“贵友大约是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奇人,以狗肉待客,而又在竹林之中,确实有趣。”

  郁新仁失笑道:“足下,这种东西不能见人,能在家中作为盛宴吗?”

  卜星楼为之哑然。

  郁新仁又哑然道:“好教足下奇怪,敝友还是佛门弟子,算是方外之交。”

  卜星楼一听,竟是和尚,而以狗肉待客,太妙了。

  他当然不便表示什么,只好拱手道:“匆促不及多谈,小可先行一步,容再相见。”

  郁新仁道:“足下何太匆匆,尚未请敬台甫?”

  卜星楼迅忖道:“对方陌生,先自报姓名,自己有实告姓名的必要吗?……用真名抑或……”

  郁新仁已续道:“姓名只是一个人的符号,张三李四不拘,足下如有不便,我们就谈谈别的事吧。”

  卜星楼沉声道:“小弟卜星楼。”

  郁新仁竟无什么反应,似乎对这姓名不注意,甚至没听过,只是随口客套地道:“原来是卜兄……”

  话未了,猛听踢踏踢踏地跑得好急,有人来了。

  郁新仁笑道:“敝友来了。”

  只听老远就扬起上气接不到下气的怪声:“喂!有人没有?快来帮忙。”

  郁新仁答道:“我来。”

  向卜星楼笑道:“卜兄请勿见笑,敝友实在……”

  只听踢踏踢踏的声已近,直吼吼。

  “快点,奶奶的,还好没被那些秃驴看到,险乎哉!”

  卜星楼差点大笑,既已知道郁新仁的敝友是和尚,哪有和尚骂和尚之理。

  一看之下,可不是,只见一个矮胖如冬瓜的中年和尚,一件像叫化子一样的百补千钉僧衣,由于积满油垢灰尘,已几乎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一双虬筋怒突,污七八糟的脚板,所着一双空前绝后的大破僧鞋,所以一走起来就踢踏作响。

  由于和尚两手都提着瓦罐和碗筷之类,随时有掉下来之虞,难怪他要叫人家帮忙了。

  也不知青天白日,和尚怎能拿这些零碎而能避人耳目。

  郁新仁已经帮和尚拿下几件杂碎。

  卜星楼是何等人,只一照面,便已看出中年和尚虽尘垢满面,一副肮脏相,但两太阳穴隆起,寿眉豹眼,五官端正,半阖如睡的双睛,隐蕴精光,便知也是武林人物,而且内功造诣极深,只是故作疯癫,隐蔽本来面目而已。

  想起恩师叮咛嘱咐,不由心中一动。

  他转念间,郁新仁同和尚已到了面前。

  卜星楼拱手道:“卜星楼见过大师。”

  中年和尚刚放下手中之物,抹了一把面,哦哦道:“奇怪,我和尚和你没有见过面,怎知道我是厨房里的大师傅?”

  原来是专司烧饭的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