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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上的明朝权臣——严嵩》第四十二回 论废立严嵩高一筹 索岁赐世蕃败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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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皇帝一共生了八个儿子,除第二、三、四三个儿子长大成人外,其余五个皆夭折。嘉靖十八年,嘉靖皇帝为扶生母蒋太后的灵柩南归,便立二子朱载壑为太子。嘉靖二十八年,太子朱载壑不幸早殇,到此,嘉靖皇帝就只剩下裕王、三子朱载垕,景王、四子朱载圳两个儿子了。嘉靖皇帝很迷信,见自己八个儿子仅仅剩下两个,生怕这两个儿子也有什么三长两短,从而使自己走正德皇帝绝嗣的老路,便求神问卜这是怎么回事?方士陶文仲说:这是大龙与小龙犯冲,两龙相遇,必有一损的缘故。

大龙小龙是怎么回事呢?方士陶文仲解释说:大龙是嘉靖皇帝,小龙是太子。嘉靖皇帝听了,茅塞顿开。他先打消了马上再立太子的念头,又把自己和两个儿子隔开,尽量不见面,以免犯冲。

严嵩和陆炳联手,让交城王位移嗣,令朝野上下侧目,也触动了裕王、景王的灵感。裕王的侍读高拱说:“过去,微臣仅仅只听说严嵩是兴王府的旧人,对国家立有大功,没想到他的权力就能达到坏祖宗成法的地步,实在太可怕了。殿下不如派人与之结交,使其在皇上面前美言,早日正殿下太子之位。”

裕王说:“听说严嵩十分谨慎,老谋深算。不知老师有何良策能让严嵩为我所用?”

高拱说:“殿下有所不知,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听大丞相的,大丞相听小丞相的。大丞相谨慎,小丞相却贪淫成癖。殿下不妨派人去结交小丞相,然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裕王说:“言之有理,不管成与不成,试一试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两人计议一定,裕王就派了一个心腹出来试着淌严世蕃的浑水。为了引起严世蕃的注意,裕王的名义不能打,就打了高拱的牌子。因为严世蕃是尚宝司,对裕王府的情况不熟悉,但对裕王府的要害人物肯定耳熟能详。一天,严世蕃的一个小妾又做了次生日,大家闹哄哄了一天,晚上,严世蕃便得意洋洋地打开礼单查看都有什么人送了礼,其中有一行字吓了他一跳:高拱,一百两银子。

裕王府派人来给自己送礼,这还了得?严世蕃急忙把管账的家佣找了过来,问:“这个高拱你还记不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

家佣说:“当时闹哄哄的,谁记得清呀?”

严世蕃问:“他没告诉你,说他是什么人吗?”

家佣疑惑地说:“也许他说了,也许他没说,反正小人忘记了。不过少爷,一百两银子就到我们这里逛一趟,这种人也不会是什么有来头的人。像我们严府的一个下人,牙齿缝里随便挤一下,就能拿出一百两银子。”

严世蕃很不耐烦:“你懂得屁!本少爷只问了你句,你就啰唆了一大通!”

恰如高拱所料,严世蕃对裕王府的情况不熟悉,但对裕王府的要害人物的确耳熟能详。一个太子侍讲,在朝中并无官职,也谈不上品级。若一旦太子登基,这样的人十之八九都会成为宰相。所以,严世蕃觉得,今天高拱来了,自己没有亲自作陪是种失误,同时,他也感到又一条大鱼要来咬钩了。

没过几天,果然有一个自称高拱的人登门拜访。严世蕃连忙出迎,但一见之下却又十分疑惑。因为裕王府的高拱他曾经见过一面,前来的这一位根本就不是。那么这位高拱是个什么来头呢?两人来到客厅坐下,严世蕃问:“请问先生在什么地方发财?本官甚是面生啦!”

来人见室内无人,亮出了底牌:“实不相瞒,高拱乃裕王殿下的侍读,在下智远,之所以自称高拱,是因为奉高大人之命,代表他前来向严大人问安。望严大人谅解。”

严世蕃说:“多谢高大人美意,问安一说严某愧不敢当。但严某与高大人素无往来,智大人有何见教,敬请直言。”

“严大人,自载壑太子过世以来,太子之位一直虚席,按序当立裕王。高大人的意思是严相爷德高望重,字字千斤,若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凡句,使裕王殿下早就太子之位,将来裕王登基,必不忘今日之功。”

“此事容易,智大人过两天再来打听消息,如何?”

“多谢。”

严世蕃以为像朱表田嗣继交城王王位这么高难度的事情都办成了,让裕王早就太子之位的事情还不是易如反掌?所以,他兴冲冲的来找严嵩,想要立个头功。谁知严嵩听了,惊乍毛起:“儿啊,你这是在要为父的命啦!莫说是早日促成此事,就是一提立太子的事,你我父子的脑袋就都得搬家。”

严世蕃像个二百五,懵里懵乎地问:“爹爹为什么要这样说?裕王乃皇上的亲子,按废幼立长的皇室规矩,就该立他为太子,何故提立他为太子,我们父子的脑袋就都要搬家?”

严嵩气恼地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没事了多读读书,多领悟些做人的道理,少干些吃喝嫖赌的事情,好不好!”接着,他就向严世蕃讲解了一提立太子,他们父子都会脑袋搬家的道理。

嘉靖皇帝是个聪明睿智比较有作为的皇帝,从以下的几件事中,就能看出他的不凡:一、坚决不让女人干政。嘉靖皇帝继位之初,朝政是由孝皇张太后把持着,但仅仅过了四年,通过 “大礼仪之争”,他就完全清除了 “后党”,揽政于己,不再听任张太后的摆布。至于生母蒋太后,嘉靖皇帝既没让她干政,蒋太后因自己仅仅只有太后尊号,没有庙见的权力,她除了从感情上保护一下像严嵩这样的兴王府旧人外,也懒得过问朝廷的任何事情。二、从根本上杜绝太监干政,国家大事都交给各司各衙的大臣们对口处理,从而能让他们尽智尽能,各司其职,最大限度地减少偏差和失误。

嘉靖皇帝虽然听信陶文仲大龙小龙犯冲的鬼话而不急于册立太子,但他却暗中派了爪牙,专门注意朝中大臣有哪些在跟两个儿子亲近,因为他怕两个儿子为争夺皇位激成 “玄武门之变”,更怕有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儿子的无知,架空自己,颠覆朝廷。所以,有谁敢跟两个儿子过于亲密,甚至偏向其中的一个,嘉靖皇帝必杀之。另外,嘉靖皇帝对立裕王还是立景王,似乎还拿不定主意。如果有人站错了队,嘉靖皇帝觉得会给自己所立的儿子带来后患,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严世蕃听了严嵩的讲解,惊得面如土色:“那、那过几天裕王府的人过来问信,孩儿该怎么说呀?”

严嵩说:“就说册立太子的事情皇上早有安排,外人不宜过问。然后,你对裕、景二王府的人都要避而不见,千万不能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严世蕃按照严嵩的话回绝了智远,然后对裕、景二王府派来结交的人均以各种由头不见。裕王听说嘉靖皇帝对立谁为太子早就有了安排,又不知道是谁,大为着急。多次派人找二严欲了解情况,但相府的看门人死活不让他们进,严世蕃又总是不露面,便忿忿地骂道:“严嵩,老匹夫,本王虽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你敢跟本王作对,本王就绝对饶不了你!”

徐阶靠拍马溜须,曲意奉迎严嵩而登上了大学士、次辅的位置。嘉靖皇帝遇到有事,常常找他们两人一起商量,但徐阶总是让严嵩先说,然后自己附和,很少有自己的主见。有一次嘉靖皇帝心血来潮,问起册立谁为太子才好的事。严嵩说:“微臣整日侍候在皇上的身边,忙于朝廷事务,无心其他,对两位殿下的事情一无所知。”

徐阶想讨好嘉靖皇帝:“就微臣所知,两位殿下都天资过人,堪当大任,但按序当立裕王殿下。”

三人一问两答,事情就算过去了,谁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下来后,有人私下里告诉徐阶:皇上偏爱景王,有立景王为太子之意,你怎么能说应当立裕王为太子呢?要是景王以后登了基,认为你这话是有意在背后捣他的鬼,那还了得!徐阶听了,吓得满头虚汗,好长时间都做恶梦,天天梦见景王登基做了皇帝,派人来杀他。这还不算,有一天嘉靖皇帝问严嵩:你看徐阶这个人怎么样?严嵩说:才堪大用,就是有时不安本职。其含而不露地意指徐阶有干预皇室的意思。有人将这话告诉了徐阶,徐阶再也支撑不住,瘫在床上大病了几天,连后事都差点安排了。病好后,急忙求人百般说合,将自己的一个孙女嫁给严世蕃的一个儿子为妻,估计严氏父子再也不会在嘉靖皇帝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才安下心来。

徐阶又弄明白了一件事:论处世的功夫,自己根本难以跟严嵩比拟。严嵩城府,高深莫测。当年夏言跟严嵩斗,他不被严嵩所杀,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呢!徐阶只因看清楚了严嵩,在以后跟严嵩近十年的搭档中,他几乎成了严嵩的跟屁虫。

由于国库亏空数额太大,不但各级官员的工资难以按时发放,就是各种例赏也减免了许多。以往,裕、景二王的岁赐即过年费都是五万两银子,自曾铣河套之战后,岁赐就减少到三万两银子。这三万两银子也是连续三年没有到位了。裕、景二王的费用都是固定的,大臣们为了免遭嘉靖皇帝猜疑,也不敢向二王送礼。所以,二王的日子要比大臣们过得艰难得多。今年眼看离春节又没有多少日子了,发放过年费的事情仍然没人提起,二王就急了。他们派人到户部找掌管钱粮的官员催要。官员说:各部各司所有的人员例赏都分文未发,王府若等着急用,写一份申请由严相爷特批即可。

二王听了,便急忙写了申请,按程序交到了户部。然而几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派人去问户部,相关官员说:申请当天就送到了内阁,可能是严相爷太忙,还没有看到吧。二王又派人直接到相府来找严嵩,但守门的家丁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几人一合计,又来找严世蕃,同样又吃了闭门羹。

二王的府丁跑了个腰酸腿痛,一无所获,最后对二王说:“听说大丞相小丞相贪得无厌,可能是我们没钱打点,又地位卑下,他们才不见我们吧。”二王一合计,只好派出各自的侍读,带了两府凑起来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再来找严世蕃。

严世蕃听说两家王府的侍读同时来找自己,不好再不见面。三人在客厅落座,高拱将一千五百两银子呈上,说:“两家王府日子艰难,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两家王府的银子严世蕃当然不敢收受,但他的心里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说:“家父随侍在皇上身边,日理万机,可能还没有看到两位殿下的申请。今晚我就到相府将此事告知家父,明天你们派人到户部支走便了。”

两位侍读惊异的对视。严世蕃还没有将此事告诉严嵩,也不知可行不可行,就断然地让他们明天派人到户部将岁赐支走。社会上广为传说这个浪荡子很多事不通过严嵩就能自己作主,看来并非讹传啦!他们心里惊异,嘴上却称谢不已:“多谢严大人关照,也给相爷添麻烦了。”

严世蕃看着裕王的侍读高拱,说:“听说裕王对家父多有怨言,不知家父何处做错了,还请高大人明示,以便家父改正。”

高拱听了,犹如一声霹雳击在头顶。他非常清楚严嵩在嘉靖皇帝面前的分量,严嵩一句话,就有可能断送裕王的未来,裕王完了,他高拱也就完了。于是,他强按着自己的惊慌,故作镇静地说:“严大人一定是误听了谣言。相爷为国操劳,德高望重,裕王非常敬重,常常号召王府上下向相爷学习,何来怨言之说。”

严世蕃软中带硬:“其实家父也挺难的。就说这些过年费吧,满朝文武分文不发,说起来挺不近人情。其实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如果有人不理解家父,那就不对了,二位大人说是不是?”

两位侍读将头乱点:“那是,那是。多谢严大人对王府的关照,多谢相爷对王府的关照。”

严嵩为人圆滑,所思所想,深藏不露。因丁汝夔事件而被罢官的原刑部郎中徐学诗后来给他画了一个像:权力足以假手下之石,机械足以先发制人。势利足以广交自圆,文辞足以掩罪饰非。而精悍警敏,揣摩巧中,足以趋利避害。弥缝缺失,私交密惠,令色脂言,又足以结人欢心,钳人口舌。徐学诗因严嵩终生不得志,他对严嵩的仇恨可谓很深,但他对严嵩的刻画依旧可以看出,严嵩的亲和力是非常强的。

与其父相比,严世蕃贪淫成癖,贩官帽竟敢迫使其父进坏祖宗成法之言,将王位移嗣。贪婪竟让两位殿下向其行贿,锋芒毕露,强张父权,竟成弦满欲断之势,这就注定了严嵩的悲哀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