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光波翼已奔出数十里,心中正暗忖:“适才花粉所言不知当真是百典师父所说,还是她的胡话?”忽见斜刺里一条黑影追了上来,身法亦同样迅捷。
光波翼蓦地停住脚步,转身面向来者。
那黑影瞬间便到眼前,光波翼讶道:“药师兄?”
来人也同时叫道:“光波贤弟?是你!”正是东道忍者药师信。
光波翼问道:“兄长怎会在此?”
药师信答道:“我奉命驻在此处山脚,夜间巡视,见贤弟飞奔而来,不知是敌是友,故而追来。贤弟这是……”花粉在光波翼怀中,面朝向光波翼,故而药师信不知是她。
光波翼说道:“这是花粉姑娘,她修炼忍术走火入魔,我正要带她去见她师父。”
药师信问道:“你要带她去见目焱?”
光波翼叹一声道:“不是。总之一言难尽,我是要带她去见百典前辈。”
花粉忽然开口说道:“药师大哥,我没有走火入魔,所有反应百典伯伯都曾说过,是哥哥……”她想说“是哥哥嫌弃我”,却又羞于出口,便改口道:“光波哥哥点了我的穴道,你快帮我解开,我好难过。”
药师信不解,忙问道:“贤弟为何点了花粉姑娘的穴道?”
光波翼一时难以启齿,只得说道:“兄长请看她的眼睛。”
药师信愈加奇怪,便将花粉的脸转向自己,一见之下,立时大惊,忙避开花粉的目光问道:“花粉姑娘修习了何种忍术?”
光波翼道:“忍术未成之前,不便相问,故而我也不知。”
花粉在光波翼怀中说道:“百典伯伯说,修习之中眼神异样乃属正常,不必担心。”
光波翼叹气道:“花粉,事到如今,我也只得向你明说了。你的眼神并非只是异样,而是大有淫逸之色,加之你适才那般反应,必是走火入魔无疑。”
药师信忙追问花粉除了眼神异样之外,还有何其他反常之态。光波翼便将花粉修习新忍术之后的种种不适之感大略说了,说到后来花粉难以自持,欲向自己求欢一节,却支支吾吾,委实羞于启齿,药师信却也明白了八九分,当下说道:“贤弟,我只怕花粉姑娘所习并非忍术,而且她已身中奇毒。”
光波翼与花粉闻言皆大吃一惊,忙问究竟。
药师信说道:“花粉姑娘所中之毒,名曰‘狐媚毒’,已绝迹数十年,我亦是从师父那里听说过。相传此毒最初乃山中狐精所制,名曰‘媚药’,专门用来魅惑人,以盗取人之阳气。狐精与人体质不同,故而服用此药之后自身并无大碍,却能令与之相见、相交者淫心大盛,难以自持,而与之交媾,狐精借机便可盗人阳气。后来此药为江湖邪士所获,用于人身,服用者身体便会生出种种不适之感。最初七日,毒入脾经,令服用者胃口不开,口淡无味,不思饮食。次十四日,毒入肺经,令人目赤如血,喘息不已,难以平卧,此时眼神便已生出媚态,口气中亦幽香隐隐,闻之令人心醉神迷。此后二十一日内,毒入肾经,中毒者腰酸骨软,以至于两腿麻木无知,无法行走。此后三十五日内,毒入肝经,令人手足挛缩,无法伸展,手臂常常抽搐不已,不能持物。最后四十二日,毒入心经,中毒者面如春花,身热唇赤,夜不能寐,每日丑、午二时淫欲大盛,不能自禁,以致神迷意乱,必欲与人交媾而后安。前面共一百零五日,之后毒气浸淫五脏,深入骨髓,服药者便成淫体,终身嗜淫,不能自拔,与之相交者,亦必为之所惑,缠绵床枕,难离寸步。若再配以修炼媚术,则毒行加速,不需百日。修炼愈勤,则毒行愈快。术成之后,魅惑之功更胜,却可约束自身,不令为毒所制,而能随意收发淫媚之气。如今看来,花粉姑娘不但服用了狐媚毒,亦同时修炼了狐媚之术。”
二人听罢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花粉立时叫道:“药师大哥休要吓我,百典伯伯怎会害我?传我这般邪术!”
光波翼更是不解,百典湖乃百部忍术之守护者,怎会以邪术传授花粉,更令她服用如此奇毒?
只听药师信问道:“花粉,你那位百典伯伯可曾让你服用过五色药丸?”
花粉闻言,半晌未答话,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光波翼见状心下已然明白。
药师信说道:“贤弟,如今丑时已过,你可以为她解开穴道了。”
光波翼便将花粉放下,伸手为她解开穴道。花粉却一下扑到光波翼怀中,光波翼一惊,以为花粉又要发作,正待推开她,却听她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捶打着光波翼的胸口道:“药师大哥骗人!百典伯伯怎会害我?我不信,我不信!”原来她已确知自己中毒,故而伤心难过。
光波翼此时既无从安慰她,更无法推开她,只得任她在怀里哭个痛快。心中却大为疑惑:“百典师父为何要害花粉?他不是已与目焱交好了吗?如今他害了目焱的弟子,如何向目焱交代?他又约我二人来罗刹谷寻他,却是何意?适才花粉曾说,百典师父说过,花粉发作之时,只要我陪在她身边便无妨,难道百典师父有意让我与花粉……”
此时花粉哭声渐小,光波翼方开口问道:“兄长,你既然如此了解此毒,可有什么解毒之法吗?”
花粉闻言亦止住哭泣,回过头来望着药师信,似乎又得了一线希望。
药师信皱眉道:“这媚毒,倒也可解,趁此毒未入骨髓,我回黄山向师父讨取‘诃黎勒’,便可为花粉姑娘解毒。”
花粉忙问道:“诃黎勒是什么?当真可以解这媚毒吗?”
药师信道:“诃黎勒乃西域圣药,长不及一掌。相传此药为当年大将高仙芝讨伐大食国时所得,将此药佩于身边便可除百病。后来高仙芝被杀,此药辗转被我药师族先祖得到,如今传至我师父手中。遇此慢性难解之毒,服用少许诃黎勒便可将毒排出。”
(按:高仙芝,唐玄宗时期名将,杰出军事将领,曾两次穿越帕米尔和兴都库什,远征西域,“拂菻、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震慑降服”。于天宝末年为宦官屈杀。)
(又按:诃黎勒,今有中药诃子,亦名诃黎勒,为诃子树种子,未熟时为藏青果,成熟后为诃子。与书中所说诃黎勒同名而异物。)
光波翼问道:“既是如此,兄长为何皱眉?似有为难之处。”
药师信道:“我是担心花粉姑娘所习之媚术。若只中毒倒也罢了,这媚术修炼之后却可将媚毒摄持于脉气之中,甚难祛除。诃黎勒之功效,亦只能达于脏腑,而无法净化脉气。”说罢又苦笑道:“不知花粉姑娘那位百典伯伯是何用意?不过他令你服用了狐媚之毒,又传你狐媚之术,倒也未必尽是害你之意。”
花粉问道:“此话怎讲?”
药师信答道:“他若只令你服药,你便会堕成一个痴女,终身为淫欲所困。如今他又传你媚术,便可摄制此毒,变此淫毒为己用,任意收放,如狐精一般。”
花粉闻言早羞得低了头,光波翼又问道:“如此说来,纵然不解此毒,花粉修成媚术之后,亦无大恙吗?”
药师信道:“虽然如此,花粉姑娘却终究成了狐媚之女。媚术修成之后,此毒随心意而发,但凡花粉姑娘动心动情之时,便如狐妖一般,她自己固然淫心炽盛,她身边之人亦难以抗拒,必与之交欢而后安。”
说到此处,三个人皆面红耳赤。
光波翼追问道:“如何可解?”
药师信看了看花粉,说道:“若要彻底祛除这媚术与媚毒,只怕要受极大苦楚,这就要看花粉姑娘自己是否愿意了。”
花粉忙抬头说道:“我才不要做狐媚女!药师大哥,你快救我!”
光波翼亦在旁说道:“是啊,兄长若有办法,务必请为花粉除去此毒!”
药师信缓缓颔首道:“好,那就请花粉姑娘随我一同回黄山去。”
花粉扭头看看光波翼,叫了声:“哥哥……”
光波翼说道:“此是关乎一生之大事,你快随药师兄去吧。”
花粉问道:“那哥哥呢?”
光波翼道:“我去赴百典前辈之约,正好问他为何授你邪术。”
药师信道:“如今既要为花粉姑娘疗毒,也无暇与贤弟多叙,我这便去向川黑带告假,尽快与花粉姑娘上路。”
光波翼问道:“是哪位川黑带?”
药师信答道:“便是川长老之子,东道行忍川清泉。”说罢请二人在此稍候,回身向东北方奔去。
花粉则抱住光波翼的胳膊,怅然说道:“哥哥,我不想与你分开。”
光波翼闻言一怔,忽然念起蓂荚与南山来,若是蓂荚也这般对自己说该有多好!不知她姐妹二人现今如何了。思念既生,心中顿觉凄楚,眉头便即攒起。
花粉见他攒眉不语,以为光波翼也对自己生了不舍之心,竟自欢喜起来,心想适才光波翼点了自己的穴道,或许只是不想与自己苟合罢了,光波哥哥还是爱惜自己的。便将头靠在光波翼肩上轻轻说道:“哥哥,你在罗刹谷等我,我会尽快回来寻你的。”
光波翼痴痴地想着蓂荚,将花粉的呓语都当作了蓂荚的悄悄话,徒然自欺地安慰着自己。
十五之夜,月色冷冷,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竟是那般孤寂。
药师信告假回来,立即带着花粉上路,因怕她运行脉气时加速媚毒流动,便负着她奔腾,直到胜州才买了两匹骏马,骑马飞奔。二人一路马不停蹄,每日都换良马,无法买到马匹时,药师信便背负花粉而行。只用了七八日,便飞驰五千余里,到了黄山脚下。
药师信将花粉带入谷中,立即去向师父讨来神药诃黎勒,便引着花粉来到一处隐秘的石室中。石室中有一木床,床上铺盖齐备。另外尚有一座长五尺、宽三尺、深约两尺的水池,通以白玉砌成。那水池底下有一烟道,与石室外的一个炉灶相连,生起火来,便如火炕一般,可令池中之水始终温热。
药师信为花粉煎了一碗诃黎勒汤,花粉服下不久便不停地跑出去解手,所排尽是黑恶之物。如是十余次之后,再无可排泄之物。
药师信又烧了数锅热汤,注满水池,又向池中倒入两碗汤药,令花粉入池浸浴,直至黄昏,方许她上床歇息。次日一早又为花粉煎药服下,排出恶便,再为她煎汤沐浴。一连三日,皆是如此。花粉排出之物,已如常色。
第四日早上,药师信来到石室,却未给花粉带来早餐,只让她喝些清水,并嘱咐她再躺下多睡一会儿,说是稍后祛毒时会极耗体力。
花粉推说睡不着,药师信便笑着默念一咒,右手食指轻点花粉眉间,花粉便又乖乖睡去。
花粉被唤醒时,刚好是午时,只见药师信已将水池中注满了淡蓝色的热汤,不知用了何药。池底一端铺了一块黑色三角形厚棉巾,左右池边各摆放一枚小铜镜,照向铺陈三角黑巾之处。
药师信说道:“花粉,稍后我须在池中为你施术,情非得已,多有得罪了。”
花粉笑道:“那有什么。”说罢忽然明白过来,药师信是要让自己脱去衣衫,裸身与他相对。念及于此,花粉立时面如涂朱,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药师信。
药师信亦觉脸热,又说道:“施术时,你从前修习媚术之时所受过的种种不适之感会重新一一生起,且会强过以往百十倍,你当真准备好了吗?”
花粉红着脸“嗯”了一声,仍不敢抬头看药师信。
药师信转过身去,在香炉中焚了一支香,说道:“花粉,咱们开始吧。”仍背对花粉。
花粉此时心如乱鼓,面如火烧,羞得只想低头跑出石室去,无奈想到若不将媚毒祛尽,自己便成了狐媚之女,日后如何做人?更如何面对光波哥哥?当下把心一横,背对药师信,将衣裤一件件除去,悄悄踏入水池中,好似生怕被药师信发现一般。
待她在池中三角黑巾上坐好,轻轻咳了一声。
药师信会意,慢慢转过身来,将身上的外衣脱去,穿着一身白色衣裤,赤足踏入池中,在花粉对面盘坐。
药师信见花粉两腿紧闭,小腿支起,两臂紧紧抱住膝盖,将口唇抵在膝头上,不敢抬头,便递给花粉一条棉布方巾道:“你须如我一般盘坐。”说罢将头扭到一旁,闭上两眼。
花粉怯生生地抬头接过方巾,犹豫再三,终于盘坐起来,将方巾盖在两腿间,羞得只盼自己不省人事才好。
药师信知道,自己愈是害羞,花粉便会更加害羞,便故作无事模样,淡然说道:“你将两手置于膝上,手心向上,轻闭双眼,一心放松便好。痛苦来时,不要与它相争,只看着它便是。看它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花粉依言闭上双眼,放好两手。
药师信先自默默念诵咒语,片刻之后,以两手掌心覆于花粉掌心之上,以脉气导入花粉体内。
不多时,花粉开始感到恶心,继而胃里传来一阵剧痛,当下用力握住药师信双手。
药师信知她已觉痛苦,忙提醒她放松身心,看那疼痛之感何来何去。花粉依言观照,果然觉得痛苦减轻许多。
再过一阵儿,胃痛更甚,花粉疼得眉头紧锁,在药师信提醒之下,又放松了几次,不久便又失去观照,只能勉强忍耐那疼痛。药师信知她定力不够,亦无法勉强,只得握紧她两手,令她略得安抚,一面极力施术。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花粉胃中疼痛稍减,渐渐可以忍受,再过一会儿,痛感终于消失,开始不住喘息。
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花粉口中呼出浓浓的香气,药师信早在口中含了药丸,嗅之却仍不免有蠢蠢欲动之感。
花粉的喘息声不断加重,后来竟不能自禁地发出娇吟声,只听得人心痒难搔,骨醉筋麻。药师信忙运气闭住耳脉,以免分心。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花粉呼吸终于平复,口气亦趋于正常。
此时天色已晚,药师信放开花粉两手,令她睁开眼睛,只见她眼中的媚色已有所减退。
花粉一身大汗,见那池水已变成浅绿之色,颇为惊讶,却已无力开口说话。
药师信起身取来一条柔软的大棉布浴巾,为花粉披上,又将她抱出水池,轻轻放倒在床上,为她拭干身体,盖好被子,转身取来一红一黑两枚药丸,说道:“这几日你不能进食,这两颗药丸是药师族的秘药‘五元丸’,可令你恢复气力,且不会饥饿,你快些服下吧。”
花粉乖乖将药吃了,已困倦得双眼难睁,不久便昏昏睡去。
次日醒来,已近午时。花粉觉得神气大爽,精力充沛,方知那五元丸果然药效非凡。
药师信已将一切准备妥当,亦如昨日无异。午时一到,二人便又入池疗毒。花粉已比昨日放松许多。
药师信将脉气缓缓导入花粉体内,花粉只觉脉气在体内汩汩流动,温暖和缓,不久胃中便觉暖洋洋的,好似阳光照进了身体之内。又过一会儿,温暖传至胸中,好似以温水沿喉管缓缓冲下,大为舒服。再过半晌,温暖感渐渐退去,感到腰部一阵酸麻,继而变成刺痛,两腰如针刺一般。刺痛感不久又化作钝痛,整个腰部如灌铅水,困重难当。
一个时辰过后,花粉腰部困重渐轻,两腿开始麻木,很快便失去知觉,倒并不觉得如何痛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腿渐渐恢复了知觉,却变得酸痛难忍,花粉忍不住开始晃动身体。药师信忙又提醒她放松身体,观察那疼痛来去,花粉也只是时而安静,时而躁动,无法完全忍受。
好容易熬过大半个时辰,花粉两腿疼痛终于减轻,开始感到两肋胀痛,待腿部痛感消失,两肋已如刀割一般,喉间一阵巨苦,直想反胃作呕。
此时花粉两肋如受剐刑,口中如以药浸,当真是呼吸之间比日长。过不多久,花粉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一口苦水喷出,吐到药师信身上。
苦水吐出,花粉口中便不再感到甚苦,两肋疼痛却更加剧烈,忍不住开始呻吟起来,眼中亦不断流出泪来。药师信听到花粉呻吟,心中不免暗自疼惜不已。
黄昏过后,药师信收回脉气,花粉已然熬受不起,几乎昏倒在池中,被药师信拉住,急忙抱回到床上,将五元丸塞入她口中。
经过两日煎熬,花粉心有余悸,不知这第三日又当受何苦痛。
次日,药师信在花粉身后池边又增设了一面铜镜,照向花粉后心,对花粉说道:“花粉,今日你不会再受疼痛之苦。”
花粉闻言一喜,心道:“看来痛苦都已熬过去了。”
不料药师信又道:“不过,只怕今日比前两日更加难耐。”
花粉立时转喜为忧,忙问:“如何难耐?”
药师信道:“你还记得十五那夜在秦山脚下吗?今日所受只怕比那一夜更加难熬十倍。”
花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心中想起那夜在马车上,浑身热痒难忍,一心只想向光波哥哥求欢,完全没有了羞耻之感,今日若比那晚还要强上十倍,不知自己会变成何等模样。何况若是与光波翼独处还好,反正自己早已属心于他,如今却是赤身裸体地与药师信相对坐于池中,被他看见自己的丑态……
花粉不敢再想,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坐在这池中,可此刻已无法起身离去,当真是左右为难,羞何以堪!
蓦地两手已被药师信轻轻握住,花粉只得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面对。
开始的阶段一如昨日般令人愉悦舒适,胃、胸、腰、腿、胁,近一个时辰的内在温润感令花粉放松下来。忽然一丝异样的快感从心里悄然生起,这快感初时细如春雨,缠缠绵绵,令人陶醉其中;继而如小溪,涓涓而流,使人略感烦渴;渐渐又如江河,滔滔不绝,心中苦闷顿生。
欲火愈来愈盛,花粉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那秦山月夜,心中瘙痒难忍,不禁又要开口呻吟,勉强凭着一星尚明的神志咬牙忍住。
无奈火势既起,再无收敛,熊熊烈烈,所过皆焚,花粉心中最后一线清明之光终于黯淡,堕入无际黑海之中,口中不住呻吟,连连娇呼“哥哥”,不自主地散开盘坐,两脚蹬伸,双腿相互摩擦起来,身体亦向后仰倒。
药师信忙尽力将她上身拉起,自己却也羞得紧闭双目,不敢去看花粉那诱人的胴体。
忽然药师信感到迎面喷来一股热气,睁眼看时,一张娇红欲滴的嘴唇现在眼前,原来花粉已然坐起,欺身过来想要亲吻自己。
药师信忙抓着花粉的双手举到胸前,挡住花粉,并大声呼唤花粉的名字。
花粉遇阻,娇吟一声,将一头长发左右甩动,蓦地睁开双眼,极尽魅惑地盯着药师信,又向药师信靠了过来。
药师信并未料到她睁眼,猝然与她眼光相对,霎时脑中一片空白,竟待在那里,被花粉贴上身来,与他吻在一处。这一吻不打紧,药师信顿时全身酥软,如堕云端,心中一道情关刹那间便堤决洪泛,一时难以自禁,不觉松开花粉两手,想要与她抱在一处。
二人手掌甫离,药师信登时脉气走空,脉中为之微微一震,加之先前诵咒之力,药师信心中有如电光闪过,蓦然惊觉,忙推开花粉,重又握住她两掌,竟自出了一身冷汗。若非自己术精功深,加之有咒力护持,险些便堕入花粉的媚术之中。
花粉刚刚如将死之鱼得少许之水,忽又失去,哪里肯依,长长一声娇喝,用力想要摆脱药师信两手,其力道之大,远远出乎药师信意料之外,险些便被她挣脱了去。药师信暗叹这媚术淫毒厉害,竟能令人不惜耗竭全部精力,以求一刻之欢。
花粉挣扎不成,竟“嘤”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泣,一边呻吟,一边甩动长发、扭动身躯,场面煞是淫靡不堪。
药师信知她此时神志已全然不清,正是毒气被逼出心脉的紧要时刻,一面用力抓住她两手催动脉气,一面大声喝道:“花粉,你醒醒!我是药师信,不是光波翼!”喊声一出,药师信忽觉心中隐隐有种失落之痛,莫名所以。
花粉正自扭动身躯,喃喃呼叫着“哥哥”,听到药师信这惊雷一喝,身体竟立时停顿了一下,旋又恢复了媚态。
药师信见状,忙又大声连喝数声,心中竟觉一声比一声失落。
花粉闻听药师信这一连串的呼喝声,果然平静了许多,不再拼命挣扎。她便如沉溺茫茫黑海之人,忽然吸到一口空气,又见到了海面上传来的一丝光亮。被淫术吞没的神志,竟被光波翼的名字惊醒了少分,心中隐隐念道:“光波哥哥在罗刹谷等我……等我……”
世人都道那男女之事快乐无比,甚或想尽种种办法令自己发情生欲,恐怕只有花粉此刻才真正体会到,所谓欲火焚身之苦,真比那炼狱难熬。
花粉心中念头一起,对光波翼的深情竟化作一股内力,开始极力对抗身体的求欢之欲,体内亦变成了情与欲相争的战场。亘古以来,人心中那两股相依为命的极强之力,如今却将在此一较高下。
药师信见花粉时而挣扎欲脱,时而用力握紧自己两手,蹙眉强忍,知她心中必在极力抗争欲火,竟而既觉心疼,又感凄凉。然而此念一闪即过,药师信此时已无暇多思,仍集中精神全力为花粉祛除毒术。
忽然花粉大叫一声,睁大一双媚眼,猛地俯身凑近药师信。药师信一惊,以为她又要淫欲大作,正待将她制服,却见她使劲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退了回去,口中似乎仍在喃喃念着“哥哥”。
此时花粉身上涔涔汗出,额上满是汗珠,身体亦开始变得越来越红。药师信心中一喜,大声叫道:“花粉,坚持住!毒气就要出来了!”
花粉似乎比前更加苦闷难忍,不时大叫睁眼,想要靠近药师信,每次又都哭泣着摇头退回。其眼中魅惑之色却一次比一次减弱。
好不容易又熬过半个时辰,花粉忽然身体一僵,哇地喷出一口黑血,随即瘫软在池中,不省人事。
药师信忙拉住花粉,起身将她抱起,见那黑血如浓墨一般慢慢在池水中弥漫,好似晨风中一缕黑烟,渐渐散去。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热热闹闹,药师谷中也张灯结彩,颇有节日喜气。
药师信伫立崖头,呆望着远处的云山雾海,心中一团暗愁却比那云雾更浓。这两日,眼前常常浮现花粉那曼妙的胴体,在水池中扭动、呻吟,唇上那蚀骨销魂的一吻亦久久未能退去,以至于整日心神不宁,莫非那奇毒已转入自己体内了吗?
自从上次在多云山为花粉疗伤之后,药师信便会常常念起花粉,那感觉好生奇特,生在世上二十几载,从未有过这般感受。便好像手上的玉指环,虽然不是时时念着她,却从未将她抛下,举手投足间,又总会见到她。自己上次再去多云山,难道当真只为采药吗?
回到石室中,药师信将刚从百里外的歙州城买来的新衣裳摆在花粉床头,默默凝望花粉那俏丽精致的脸庞,见她脸上似乎隐隐挂着泪痕。
(按:歙州即今安徽省黄山市徽州古城。)
忽然花粉微微叹息一声,悠悠醒来,见药师信正立在床边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勉强笑道:“药师大哥,我怎会躺在这里?”
药师信亦笑了笑,说道:“你已经昏睡了两整夜了。”
花粉问道:“这是哪里?药师大哥不是要为我疗毒吗?”
药师信讶道:“你不记得了吗?”
花粉怪道:“记得什么?”
药师信道:“前几日我已为你施术疗毒,现下你体内的媚术、媚毒都已祛除干净了。怎么?你丝毫都不记得了吗?”
花粉茫然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记得咱们骑着马进山,后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崖边,我便不记得了。”
药师信心中苦笑一声道:“原来她都忘记了,或许那几日痛苦太大,以至于令她失忆。不过如此也好,免得那几日强烈的痛楚与羞耻令她伤心、难堪。”当下说道:“后来我便带你到了这里,一连六日为你煎药、施术,你可能太过疲惫,祛毒之后便昏睡了一日两夜。现今你感觉如何了?”
花粉说道:“身上好像有些酸痛,其他倒没什么。”
药师信道:“祛毒时消耗过大,将养两日便好。今夜便是除夕了,这是给你买的新衣裳,稍后你换上,看看合不合穿。我先出去准备些酒菜,咱们只好将就些在这里过年了。”
花粉微笑道:“药师大哥,你真好,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药师信笑着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花粉忽然眼圈一红,强忍住泪水,呆坐了半晌,才缓缓拿起床头那套新衣。
天色将黑,药师村中家家皆已点起红灯,却因怕外人听到谷中动静,暴露忍者村邑所在,故而并不许燃放爆竹、花火,山中仍是一片寂静。
(按:古时爆竹,皆以真竹着火爆之,故唐人诗亦称爆竿。唐以前便有过年燃放爆竹之习俗。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云:“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臊恶鬼。”唐刘禹锡《畬田行》中有句:“照潭出老蛟,爆竹惊山鬼。”)
石室中,花粉蹦蹦跳跳地帮着药师信在几案上摆好四盘素菜和几小碟果子,似乎很是活泼高兴。因花粉乃北道忍者,药师信为免麻烦,故而只得与她在这石室中过年。这石室虽在药师谷中,却与药师村相去数里,平时无人来此,乃是一处密室。
二人相对而坐,药师信斟满两盏酒,举杯祝道:“这头杯酒,祝贺花粉姑娘顺利康复。”
花粉却道:“不,这头杯酒应感谢药师大哥的救治之恩。花粉敬药师大哥。”
药师信道:“既成故友,何必言谢。”
花粉笑笑,先将酒吃干了,药师信也随之一饮而尽。
花粉为二人又斟满酒,药师信问道:“这第二杯酒又当祝什么?”
花粉脱口说道:“祝愿天下……”忽又住口,原来她本想说“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却觉不妥,便改口道:“祝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药师信笑道:“好!不过你这祝词倒像是朝官所说。”
二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阵,药师信见花粉若有所思,便问她在想什么。
花粉道:“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师父带我去丰州城,城里到处都在放爆竹,好生热闹,小孩子每人都穿着新衣裳,提着一盏小红灯,在街上跑来跑去。师父也给我买了一盏红灯,还有好多好吃的果子,我高兴极了,以后便常常想着要去城里过年,可是一直也未能再去。”
药师信说道:“不如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歙州城怎样?那里也会家家放爆竹,热闹非凡,我再为你买一盏红灯。”说罢二人都呵呵大笑。
花粉却道:“明日一早我想赶回罗刹谷去。”
药师信忙说:“你身体尚未复原,何必急着赶路?”
花粉一笑,道:“我身体已无大碍,出来许久,我怕师父早已等得着急,也该快些回去了。”
药师信知她必是想念光波翼,想早些回去与他相会,不免心中酸楚,说道:“好吧,那我便与你一同回去。”
花粉说道:“大哥不必陪我同行,既然已经回来了,大哥理应同家人团聚几日。”
药师信道:“你身体初愈,正气尚虚,我担心你有所闪失。再说我左右要回去北方,早几日晚几日并无差别,倒不如随你一同回去。”
花粉看着药师信,说道:“药师大哥,你真是好人。”眼中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清纯,药师信却觉她这眼神比那媚惑眼色更加令人刻骨难忘。
翌日清晨,大年初一,家家燃草,户户迎新,药师信与花粉二人已出了黄山,并骑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