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川洋等人正走在山间,忽然曼陀音拦在山路当中,向川洋施礼道:“久仰川长老大名,在下曼陀音有礼。”
川洋回礼道:“曼陀姑娘有何见教?”
曼陀音道:“敝族上下深知川长老忍术出神入化,我辈根本不是对手,况且我们并无意与川长老为敌。如今我等奉命守此迷阵,见川长老路过,晚辈遵族长之命,特来为川长老带路,送川长老走出此阵。”
川洋道:“你们为何要帮我?”
曼陀音道:“我曼陀族不想与川长老为敌,也希望日后川长老不会为难我曼陀族人。”
川洋点点头道:“好,请姑娘前面带路。”
曼陀音引着众人七转八转,过了几个山坡山坳,来到一处断崖前,有溪水流到这里,流下断崖,形成一条高大瀑布。
曼陀音转身对川洋道:“川长老,这里便是迷阵的出口了。出了这里便不再是我曼陀族把守之境,晚辈只能送到这里了。”
川洋点点头,又看看眼前的断崖瀑布,似乎颇有疑虑。
曼陀音微微一笑,说道:“请随我来。”说罢径向瀑布走去。
只见曼陀音踏上溪水,一步步走向断崖,竟是在空中行走,并未随飞瀑落到崖下。
曼陀音站在半空中,又回头向川洋微笑。
川洋这才相信眼前这瀑布乃幻术所成,便率众追随曼陀音踏上断崖。
待双脚踏过崖畔,眼前倏然变作另外一番景象,竟是一条较为宽大的平坦山路。
曼陀音向川洋合十作礼道:“请川长老保重,晚辈告辞了。”
川洋回了一礼,见曼陀音沿来路回去,刚走出几步便消失不见了,知她又回到了迷阵之中。
川洋这才率众继续前行,走不多时,忽见前面奔来一人,很快奔到自己面前,正是川清泉。
川清泉道:“爹,您总算来了,孩儿发现了这迷阵的阵心。”
川洋喜道:“哦?你且说说那阵心情形如何。”
川清泉道:“那阵心由曼陀族忍者把守,藏秘在幻境之中。先前孩儿与沐姑娘中了她们的圈套,被她们捉住,后来孩儿伺机逃脱,沐姑娘还在她们手中。”
川洋问道:“你能认出通往阵心的路径吗?”
川清泉点点头。
川洋道:“走,咱们去看看。”
川清泉答应一声,引着川洋等人向众人来时方向走去,很快便来到曼陀音送川洋出来的地方。
待重又回到断崖顶上,川洋回头向脚下的瀑布望了一眼说道:“难怪她们要假惺惺地送咱们出来,原来是怕咱们破了她这阵心。”
川清泉将众人带至一棵参天大树下面,说道:“爹,就是这里了。”
川洋问道:“这里?”
川清泉指指树上,川洋这才明白原来曼陀族忍者将阵心入口伪装成了一棵大树。
川清泉率先向大树走去,只见他来到树下,并不攀登纵跃,而是一步步走上树干,身体竟然与地面相平,走上树干丈余高后便蓦然消失不见了。
川洋忙率着众人尾随其后,走上树干后果然如履平地,天地好似瞬间转了四分之一个圆周,树梢并非在上,而是在眼前,树根也并非在下,而是在身后,身后的大地俨然成了一堵无垠的大墙。林中的其他树木倒好像层层叠叠地横挂在身下与头上的半空中了。
走上树干丈余远后,眼前景物倏然变化,原来竟是一座小丘,只有五六丈高,川清泉已在山丘脚下等候。
川洋道:“如果这里是阵心,山丘上必定埋伏重重,待我先清理了路径咱们再上去。大家退后远些。”
只见川洋双手当胸结印,默念咒语,刹那间,一股大浪凭空跃出,开始绕着山丘盘旋。那水浪越转越大,越转越急,后来竟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整个山丘团团围住,飞速旋转,少时便将整个山丘的树木连根卷起,树木、山石随着巨大漩涡一起旋转,片刻之后,川洋口中诵一声“吽”,手印散开,滔天大水随之从半空中拍击下来,落地后竟然倏尔消失,连一滴水痕也未留下。只是那山丘此时已变作了秃丘,树木、山石散落在山丘脚下周围,还有几名曼陀族的女忍者横卧其间,或死或伤。
山丘顶上乃一块平坦之地,大水并未侵袭其处。
众人来到丘顶,只见地面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土块,四周插着各色小旗,旗子有方有圆,还有三角形状,旗上都书有咒语。
丘顶正中一把胡椅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脚下躺卧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被绳索捆缚得如个粽子相似,正昏迷不醒。
妇人道:“没想到川长老终究还是来了,曼陀容低估阁下的实力了。”
川洋道:“你放了沐姑娘,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曼陀容冷笑道:“川长老破了这阵心,即便你放过我,目长老也不会放过我。”
川清泉上前一步道:“你快放了沐姑娘,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曼陀容站起身哈哈笑道:“看来川行忍很看重这姑娘啊。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打算同你们客气!”说罢手中现出一把空无常,直向地上的沐如雪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曼陀容脚下蓦地激射出一股急流,正中曼陀容手腕,空无常立时飞落在地。与此同时,川清泉也两手齐伸,十股极细的水流直射曼陀容,未及她躲避,那十股细流便已穿过她身体,留下十个细小的孔洞,鲜血从小洞中汩汩流出。
曼陀容两眼圆睁,身体僵直,随即便瘫倒在地上。
川清泉忙奔上前,扶起地上的沐如雪,一边为她松绑一边唤她的名字。川清泉又伸手在沐如雪口鼻前探了探,回头对站在圈外的川洋道:“爹,沐姑娘她……”
川洋说道:“莫急,让我看看。”说罢忽然右手一伸,一股碗口大的急流从天而降,直射沐如雪心口。
川清泉大惊,未及应对,沐如雪已被射中,大叫一声,口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川清泉愕然回望仍站在圈外的川洋道:“爹,您……您做什么?”
川洋微微笑道:“你撑不了多久了,还想继续伪装下去吗?”
沐如雪又呛出一大口鲜血,川清泉蓦然消失,山丘及周围景物也化作了一处寻常山坡,沐如雪却化作了曼陀容的模样,半伏在地上。
曼陀容捂着胸口,气吁吁地问道:“你……你如何能识破?”
川洋道:“你自知寻常幻术拿我不住,便设下这四重幻术。不过饶是你幻术巧妙,终究还是有破绽。”
川洋哂笑了一声,又道:“自从我见到曼陀音便已入了你的第一重幻术之中,她送我出迷阵,其实便是将我带进了第二重幻术,那大树自然是第三重幻术的入口,而你陷对手于幻境、令其终身难醒的最终幻术入口便是沐如雪所在的阵心中间,我若踏上此处,便再难与你对抗,只得乖乖地做你的阶下囚了。不过幸好我从一开始便看出破绽,一直将脉气摄持在明脉之中,却还要将一部分脉气放入暗脉,这样才能既不被你的幻术所迷,又可以一重一重地深入你的幻术之中,继续欣赏你的表演,并最终找到你的藏身之所,其中分寸拿捏,的确不容易啊。”
曼陀容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不可能,你告诉我,我的……我的破绽……在哪里?”
川洋冷笑道:“对一个将死之人,再说这些有何意义?你也不必再忍受这痛苦,让我送你一程吧。”说罢一挥手,又一股激流凭空而出,射向曼陀容。那水流却是头尖尾粗,像一把大水锥子一般,“噗”地射进曼陀容的心口。
曼陀容心口剧痛,大叫一声,随即昏死过去。忽然听到耳畔有人叫道:“娘,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娘!娘!”
曼陀容努力睁开眼睛,却见曼陀音正在自己身前,摇晃着自己肩膀。
曼陀音用袖口揩去曼陀容的满头大汗,说道:“娘,您终于醒了。”
曼陀容疑惑地看看四周,见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之中的榻上,看屋内陈设正是自己在秦山中的临时居所。
曼陀容问道:“我怎么了?我死了吗?”
曼陀音眼泪汪汪地说道:“没有,娘,您中了奶奶的幻术,昏睡了两整夜了。”
曼陀容怔了怔,说道:“扯谎!你究竟是谁?莫非冥间也有幻术不成?”
曼陀音摇摇头,泣道:“前日晚上,奶奶到山上来,要带几位妹妹回曼陀谷去,您原本不愿意,后来便对奶奶说‘只要您高兴就好,随便您吧’。谁知刚刚说完这话,您便昏倒在地,沉睡不醒。奶奶说是您对她偷偷施展幻术,她便将这幻术还施到您的身上,以此来警醒您。”
“胡说!她怎么可能在一瞬间便破了我的‘一念大幻术’?还将它还施到我身上?”曼陀容盯着曼陀音问道。
“娘,您真的对奶奶施展了一念大幻术?”曼陀音惊讶地反问道,似乎不敢相信曼陀容所说。
见曼陀容无语,曼陀音又道:“奶奶说,这一念大幻术极易令人迷失其中,所以她让我等您醒来之后告诉您,让您回想一下,在过去这几日之中,您是否看到过别人的心思。若非在幻中,合应只见自己的心思,若在幻术之中,则偶尔会知晓他人心思。不过身在幻中,自己并不会觉察到这一点。”
曼陀容当即细细回想了一番,心道:“不错,音儿引川洋过断崖入第二重幻术时,以及川洋在大树前将入第三重幻术时,他心中的犹豫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看来我果然是中了一念大幻术!”随又问曼陀音道:“音儿,你说我昏睡了两夜?”
曼陀音点了点头。
曼陀容又问道:“我中了那老货的幻术之后如何?”
曼陀音道:“奶奶放了川清泉与沐如雪二人,又带着小美与小妙寻乐儿去了。”
“小美的腿能走路了?”曼陀容又问道。
曼陀音点点头道:“川清泉身上带着药师族的续骨伤药,小美敷药后第二日天亮便无大碍了。”
“她们是昨日走的?”曼陀容自言自语道。
“娘。”曼陀音抓住曼陀容的胳膊说道,“奶奶临走前说,娘若是个有造化的,自会回心转意,走上正途,否则便是强拉你回头也是枉然。我看咱们还是听奶奶的话,不要再留在这里与三道为敌了,否则,我担心……”
“担心什么?”曼陀容怒目瞪了一眼曼陀音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川清泉乃堂堂东道行忍,还不是败在我的手里?咱们若是就这样走了,让别人笑话不说,目长老也断不会放过咱们曼陀族!”
“娘。”曼陀音又叫道,“昨日一早川长老他们已经通过这里,向山里去了。”
“你说什么?”曼陀容怒道,“这个老货,坏了我的大事!”随又说道,“音儿,你替我好生把守这里,我要到山里去走一趟。”
曼陀音问道:“娘,您去做什么?”
曼陀容道:“曼陀乐一直留在目思琴身边,那老货最疼乐儿这丫头,寻不到她,必然不肯回曼陀谷去。那老货想要讨好其他三道,背叛北道,我偏不让她得逞!”
曼陀音道:“娘,您还想去寻奶奶跟她作对吗?恐怕奶奶此时已经带着几个妹妹出山去了。奶奶放走川清泉时说,曼陀族既不想与三道为敌,也不会帮助三道对抗北道,日后大家相见,各自相安便是。”
曼陀容道:“你休听那老货胡说,这次四道忍者会战秦山,正是我曼陀族扬名建功的大好时机。好了,你快去给我准备些饭菜,我用过之后就上路。”
“可是,娘……”曼陀音话到嘴边,竟不敢说出来。
且说光波翼飞离雾林之后,向西北飞出数里之外,越过两座山峦,见前面山坳中一片火光,忙降落在远处山坡上观望。
只见山坳中有男女数人,背对着背站成一圈,四周竟有三重火焰围成的大圈,将这几人团团围在当中。
光波翼认出其中有南瞻部道忍者,剑族族长剑无学,以及剑思成、剑思秀二人,另有男女二人,却只认得那男子乃东胜神道沐族族长沐六。
光波翼心道:“剑无学与沐六乃是南道与东道的顶尖高手,如今竟被困在同一阵中,看来对手也自不弱。”
再看离这五人不远处躺倒着两人,都是剑族忍者,身上皆有一两处被火烧穿的孔洞。
忽听沐六大喝一声:“呸!”五人头顶上方,方圆三十余丈的天空中蓦地降下倾盆大雨。说是倾盆大雨绝非夸张,因为那雨水并非由无数的水珠连线而成,却是百十根盆口粗的水柱子从天直降。
大雨登时浇熄了最内侧的两个火焰圈,外圈的火焰最猛烈,被大雨一浇火势骤然减弱,眼看将熄,火焰“呼”的一声从一个大圈缩回成一个火球,蹿到雨水之外十多丈远处,悬浮在半空中。
此时沐六又喝了声:“哈!”只见那大雨竟凝在空中,百十根水柱子林立在五人周围,有如一堵厚厚的水墙,密密实实地将五个人护在圈中。只有五人头顶上方有个直径三四尺的圆形空当。
光波翼看在眼里,心道:“看来对手只有从这里下手了。”心念甫落,那火球“嗖”地飞上天空,冲着五人的头顶俯冲下来,速度极快,火球也迅速变大,直径竟与个大铁锅相似。
眼看火球将至,忽然从五人头顶上方飞出一道青蓝色光芒,径从那火球上穿了过去。
“御剑术!”光波翼心中叫道。那蓝光虽快,光波翼仍已看清乃是一柄宝剑形状。
只见那火球被剑光刺穿,却并未散开,只是遽然变小了许多,只如个西瓜般大小,速度也变慢了些。
随着那青蓝色剑光飞出,又有两道白色剑光飞起,飞至五人头顶上空,一上一下地各自旋转起来。眨眼间,两柄白色剑光又分出许多剑光来,围绕在两剑四周一同旋转,将那火球实实挡在外面。
光波翼知道这两道剑光必是剑思成与剑思秀所施放。
只听剑无学朗声说道:“赤炎翎,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老朽不客气了。”
并未听到有人回答,却见那火球“噼啪”一声忽然消失不见。
山坳中沉寂了片刻,剑无学等人皆收了飞剑。忽闻“轰”的一声巨响,山坳中一时燃烧起来,地面上火焰足有七八尺高,连五人脚下也蹿出二尺来长的火苗。
沐六身旁那女子忙双手结印,刹那间脚下便涨起水来,一直没过小腿,迅速将五人脚下的大火熄灭。光波翼这才知道她也是一名沐族忍者。
四周的大火却越烧越烈,熊熊然向水墙袭来,烧得水墙外层水汽蒸腾。
双方水火正争持不下,天空中忽然下起火雨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从天而降,密集地向五人头顶上方袭来。
剑思成与剑思秀二人忙又放出飞剑抵挡,那沐族女忍者也在五人当中施放出一股水柱,冲到头顶上方五六尺高处又四散开来,形成一个伞状喷泉,与剑族兄弟一同护住头顶上空。
只听剑无学喝一声:“去!”从水墙中飞出一道青蓝剑光,那剑光甫一穿过水墙便一分为二,眨眼间又分化为四道剑光,随即变作八道剑光,继而十六道、三十二道、六十四道……
无数道剑光倏然在山坳中飞来飞去,从地面直至十余丈的天空中都布满剑光,很快整个山坳便全都笼罩在剑光之中,山坳中的树木花草被斩得七零八落。
沐六双手结印,向天一指,山坳中登时降下大雨。
剑无学双手当胸合十,随即两手向外一分,只见无数剑光霎时便飞出山坳,在山坳外围四周穿梭不停。不多时便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叫呼声。
光波翼循声以天目术观察,只见距离山坳不远处的四周山坡上,有七八人被剑光刺中,滚倒在地。
原来剑无学先以剑光在山坳中搜罗一番,已判断出敌人藏身在山坳之外,故而将剑光放远,果然击中了多名敌手。
那七八人为剑光斩杀,加之沐六在山坳中降下大雨,山坳中的火势登时奄奄将熄。
光波翼暗叫一声:“不好!”他心知适才那大火并非出自赤炎翎之手,而是其手下族人所为,故而那七八名赤炎族忍者死伤之后火势顿减。看来这回该轮到赤炎翎亲自出手了。
光波翼念头甫落,忽听山坳西面山坡上传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声音虽哑,却能听出底气十足,回荡在半秃的山坳之中,颇有些森森然。
只听赤炎翎仍旧以浑厚之气传声说道:“好你个剑无学,没想到你的剑雨流星也能放出这么远来,我低估你了。”光波翼也听得清清楚楚。
剑无学适才所施展的忍术正是“剑雨流星”。通常剑族忍术初步只能施放一柄飞剑,所放飞剑并非实实在在的一柄真剑,而是一道剑光。最初剑光亦飞不甚远,随着忍术增强,剑光则愈飞愈远,并可由一道剑光分化为两道剑光,继之则可再分为四,四分为八……
一名剑族的受忍可分出六十四道剑光,一名想忍则可分出一千零二十四道剑光,剑无学位登行忍多年,早已能化出上万道剑光。
只是所化剑光越多,耗费之脉气越多,剑光飞行距离也越有限,所以赤炎翎将手下部署在山坳以外的山坡上,以为剑无学的剑雨无法飞及,却没想到剑无学居然能同时驾御上万飞剑飞出山坳之外,斩杀了多名赤炎族忍者。
剑无学也有意以气传声说道:“赤炎翎,你若想同我比试,就放他们几个过去。咱们一对一较量,何必多伤无辜?”
赤炎翎道:“有何不可?他们就算过了我这关,也过不去下一关。拿下一个剑无学,我已知足了。”
赤炎翎轻易便答应放行沐六等人,光波翼丝毫不觉奇怪,因沐六乃沐族高手,其忍术长于用水,本就与赤炎族忍术相克。如果赤炎翎同时还要应付沐六等人,只怕会给剑无学可乘之机。如今他既已见识了剑无学的厉害,更不敢稍稍大意,放沐六等人过去,正好全力对付剑无学。
只见剑无学与其他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剑思成与剑思秀拉住剑无学的袖子,又跪下拜了几拜,想必是不愿离开族长而去,最后沐六等四人一同向北奔去,不多时,便奔出了山坳,一路果然无人阻拦。
望着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剑无学叫道:“赤炎翎,动手吧。”
话音未落,忽然剑无学身后火光炽盛,四道火光好似四把巨大的砍刀一般依次纵横交错地向剑无学袭来。
原来赤炎翎趁沐六等人奔走之时,已偷偷地绕到山坳南面,抢了先机从剑无学背后下手。
漆黑的夜色倒也帮了剑无学的忙,那火光在夜色中极为显眼,从身后亮起的刹那,剑无学便已发动身形,向右连连跃开,堪堪躲过那几道火焰刀。
未及剑无学立足稳当,又有三道四尺高的火焰,彼此相距二尺远近,紧贴地面向他射来,好像刹那间竖起三道火墙。
此时剑无学若再想躲开,或许尚来得及,只是若赤炎翎趁机再连发一招,剑无学便无法躲过了。这也正是赤炎翎抢占先机偷袭的目的所在。
只见剑无学此刻并不再跃开,他在刚刚落地时已扭头看见三道火墙袭来,当即左脚前踏一步,身体疾速右转,以身体右侧正对火墙。刹那间,火墙从剑无学身前身后同时掠过,剑无学正好夹在两道火墙中间。
这当真是个大大的险招!须知那火墙之间只有二尺之距,火墙来势又疾,只要稍有差错,便会被火墙撩到。
然而如此一来,剑无学便反转了攻防时机,身体侧过的同时,右手已起,一道青蓝色剑光疾速射向十余丈外的赤炎翎。
剑光比火光更快,赤炎翎看见剑无学侧身抬手时便已暗自足下发力,同时双手结印,在他躲闪剑光的同时,剑无学周围欻然火起,火焰足有一人多高。
先前那火焰刀与火墙虽然迅疾,然而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击之后火光便会消失。如今这大火虽然烧在一处不动,却是实实在在的火焰,持续燃烧不断。
剑无学此时自然不敢不躲,纵身跃起,又借助一株残断树干,远远跃出大火。
赤炎翎也知这大火绝伤不到剑无学,却因此阻挡了剑无学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自己所在,更无法连续出招攻击自己。
不多时,大火熄灭,只剩下十几株树干继续燃烧着,做了这黑暗山坳中的火把。
剑无学明白赤炎翎的意图,知他又想伺机偷袭自己,故而趁那大火未熄之时早已奔开数十步外,此时则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道火线从剑无学背后袭来,剑无学向一旁闪过,见第二道火线又袭来,便伸手一指,发出一道白色剑光,迎头射向那道火线,剑光与火线相碰,竟“嘭”的一声同时消散无踪。
“果然如此。”剑无学心道。
原来剑无学在与沐六等人被围攻时,曾以剑光穿过一个大火球,发现那火球被剑光击穿后遽然变小变弱,心下便思忖自己的剑光可以抵消对手的火术,如今这一试,果然验证了这一点。只是这一次所放的剑光乃只发不收的“镖剑”,正如其他忍者所发的暗器星镖一般,发出后便失去了对剑光的控制,任凭剑光的能量发散,却正好可与火线的能量相抵消,从而将火线击没。而上次所放那剑光却是要一直控御的“飞剑”,其能量摄持不散,反倒只能击穿火球,却无法将其消灭。
剑无学心念甫动,第三道火线又至,剑无学当下又回了一剑,此番却加深了几分功力。只见那火线被击灭之后,剑光依然在,却比前黯淡了些,继续向远处飞去,“当”的一声刺到远处山坡上,击碎了一块岩石。
剑无学对剑、火二术的对抗愈加明了,却是眉头一皱。
忽然他的脚下大火又起,剑无学再度跃起,却见迎面又连续射来数道火线,忙回剑迎敌。正在他出手的同时,身后呼呼地袭来数道火线、火球、火焰刀,比前面那几道火线劲疾猛烈得多,横七竖八地将剑无学罩在火光之中。
此时剑无学正跃在半空中,又正挥手放剑,眼见无处躲避。忽然剑无学身体四周上下一时射出千万道白色剑光,每一道剑光甫一离身,随即又从中四散开来,化作直径一肘长的花朵形状,层层叠叠地将剑无学罩在当中。
那些火线、火球与火焰刀纷纷射到剑光花朵上,丝毫伤不到剑无学。
这一招正是剑族忍者的防守绝招——慈悲花雨。该忍术源于昔年释迦牟尼佛即将成道时,魔王率领魔女魔军前来扰乱,试图阻止佛陀成道。然而魔女的美貌、魔王的怒吼丝毫都不能令佛陀动摇,最后魔王的大军纷纷向佛陀射去毒箭,投去锋利的长矛,然而那些恐怖的兵杖却在佛陀身体周围化作美丽的花雨,变成了对佛陀的美妙供养。这都是由于佛陀的内心早已彻底消除了嗔恨与毒害,唯以慈悲对待众生,故而这些嗔恨与毒害的帮凶在佛陀面前也都化作了慈悲的庄严。非空大师传下此术,亦是让后人明白,只有彻底消除了伤害之心,才能彻底免除被外界伤害。魔军不过是我们内心烦恼的外在显现罢了。
剑无学落地后高声叫道:“赤炎翎,你这卑鄙小人!咱们说好一对一较量,你为何食言,让族人在暗中帮你?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吗?”
原来适才剑无学以镖剑击落火线时,心中便已知晓那火线并非出自赤炎翎之手,也已猜到赤炎翎要偷袭自己,故而已做好了施展慈悲花雨之术的准备。
只听赤炎翎哈哈笑道:“剑无学,你老糊涂了,咱们这又不是比武,是性命相搏,是你死我活,只论生死,不论道义。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练成了慈悲花雨之术,恭喜了。”
剑无学“哼”了一声,倏然射出一道红色剑光,径向赤炎翎声音来处飞去。
远处忽然火光大耀,又听得赤炎翎一阵大笑,不多时便现在剑无学面前,说道:“剑无学,你还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轻易便放出了本尊剑。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被你的本尊剑追杀到吗?”
剑族忍者施放的剑光通常有三种,白色剑光叫作“化光剑”,乃三种剑光中最易练成的一种。剑族忍术初成时便只能放出这种化光剑。只放不收的镖剑也属于化光剑之一种。
剑无学先前施放的青蓝色剑光叫作“心光剑”,心光剑可分可化,随心意飞行变化,想忍以上的剑族忍者方可修成,忍术更深时则变作纯蓝色剑光。心光剑修至极高明处,会有不可思议之妙用,亦是剑族忍者入道之关钥。
那红色剑光便是“本尊剑”,只有行忍以上的高明忍者方可修成。乃是聚集了忍者的极大忍术之力而成,放出后可自行追杀敌人,视施放者忍术高下不同,本尊剑可斩杀敌人于数里乃至数十里之外。只是这本尊剑因聚集了忍者的大部分能量,一旦本尊剑被破,施放者本身亦会遭受极大伤害,故而剑族忍者在无相当把握之时,轻易不会放出本尊剑。
如今剑无学见赤炎翎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本尊剑却并未追踪他而至,不觉大吃一惊。
赤炎翎笑道:“剑无学,你这么急着杀我吗?可惜呀,你的本尊剑如今已成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金丹了。”话音甫落,一个硕大的火球已缓缓飞至,隐约可见火球中有一道红光闪闪。
“炉中术?你练成了炉中术?”剑无学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忙以右手结印,默念咒语,试图让本尊剑冲出火炉。
赤炎翎嗤笑一声道:“怎么?只许你练成慈悲花雨,不许我练成这炉中术吗?”说罢左手结个手印,心中默念咒语,只见那火球愈发燃得猛烈。
剑无学抵抗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赤炎翎哈哈大笑。
“你……”剑无学散了手印,左手紧抓胸口,右手指着赤炎翎。
忽然赤炎翎大叫一声,坐倒在地,胸口喷出一股血来。那火球也顿时被本尊剑冲破,火花四散,转眼间灰飞烟灭。
剑无学收了本尊剑,微微笑道:“我若不舍出本尊剑,如何能诱你现身?又如何能麻痹你,令你无法防备我的无影剑呢?能除掉你赤炎翎,我用这苦肉计也值得了。”说着忍不住咳了两声。
原来剑无学自知身处迷阵之中,难以追踪到赤炎翎,而赤炎翎来去自由,可以不断在暗处尝试以各种方式攻击自己,又有许多帮手,长此下去,自己必然吃亏。故而下定决心,用苦肉计诱使赤炎翎现身,并拼着身受内伤,令赤炎翎放松警惕,趁赤炎翎得意轻敌之时,以无影剑绝技射杀赤炎翎。
赤炎翎恨恨地盯着剑无学,忽然笑骂道:“好你个狡猾的老贼!”随即双手结印,似乎很勉强地射出一道火线来。
剑无学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剑光过处,那火线顿时消散,只有点点火星飘散在空中,继续向剑无学飘去。
“你还不死心吗?”剑无学望着双眼圆睁的赤炎翎冷冷说道。
忽然剑无学脚下一空,唰的一下被什么东西拖入了地中。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山坳中竟炸出一个直径里许的圆形巨坑。
等剑无学重新回到地面,已出了那山坳,他这才看见是光波翼拉着自己。
“光波翼?原来是你!”剑无学讶道。
“剑叔叔。”光波翼向剑无学施了一礼。
“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将我拉到地下?”因剑无学不会摩尼宝镜术,故而被光波翼拉进地中后无法看见山坳中爆炸之事,却在地下听到了爆炸声传来,也感到了大地的震动。
光波翼道:“那是赤炎翎的绝招——嗔心之火。”
“嗔心之火?”剑无学并未听说过这个忍术。
嗔心之火乃赤炎族绝学,施放时只有点点火星,并不会引人注意,那火星却会爆炸开来,且威力极大,方圆里许内的生命断无逃生之机。只是这嗔心之火乃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自杀招数,又极难修炼,赤炎族忍者中极少有人修习此术。此术取“嗔心之火”作名,乃是比喻嗔恨之心犹如猛火,初时虽只星星点点,却可迅速变成冲天大火,摧毁一切美好之物,以此令人明白嗔心为患之大。
赤炎翎身受重伤,自知性命不保,故而使出这招嗔心之火,欲图与剑无学同归于尽。只是他担心若公然出手,剑无学或许会生疑逃脱,故而假意射出火线,却将绝招藏于其中,剑无学果然并未发觉,只道那点点火星乃是火线被镖剑击灭后残存的寻常火星而已。
谁也未曾想到,光波翼一直在窥看二人缠斗,又早从蓂荚那里得知赤炎翎已练成此术。他见剑无学的本尊剑被炉中火之术所困,不忍眼看这位剑族宗师遇害,故而以坤行术遁入山坳中,伺机出手救人。不想正看见那飘散在空中的点点火星,顿时想到这便是嗔心之火术,忙将剑无学带入地下一丈多深处,救了剑无学一命。这也多亏了光波翼此时的坤行术与摩尼宝镜术皆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早已不必双手结印施术,否则又如何能够拉住剑无学逃命?
剑无学听光波翼简单介绍过嗔心之火的来历,正要追问他如何得知,光波翼却又施一礼道:“剑叔叔自己保重,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说罢重又遁入地下,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