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波翼眼看白鸟群飞等多名东道忍者死于迷雾林中,如今又见北道高手赤炎翎及其数名手下被杀,不知这秦山之中还有多少忍者已死于非命。
出了地面,光波翼又化作黑鹤,径向罗刹谷方向飞去。
飞行半晌,光波翼越来越觉得路径有些不对,便飞得高些,辨明方向后,加快了速度。
大约飞了一顿饭工夫,仍未飞到罗刹谷,光波翼不觉暗自奇怪,便飞到更高处观察,越发感到异样,但觉得四周的山势极为陌生,并不似罗刹谷附近的环境。心道:“莫非我在天上飞行也无法突破秦山中的迷阵吗?”
再飞出一大段路程,仍旧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光波翼心中愈发确信这迷阵果然了得,恐怕连低空中的鸟儿也会失去方向。只是苦于天色黑暗,无法飞到更高处俯瞰秦山,便只好寻了一处安稳所在,稍稍歇息,以待天明后再作打算。
晨曦初至,光波翼便化鹤飞上高空,参照东升的太阳,向南一直飞过山脊。俯瞰秦山,光波翼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昨晚竟是一直向东飞行,与罗刹谷方向背道而驰,如今已不知飞出多远了!
光波翼从高空降下,这回沿着山脊向西飞行,飞了一阵儿又冲上高空,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原来自己又在向东飞行!
“适才我明明一直是背对太阳西飞,为何一飞到高处竟变成迎着太阳东飞了?”光波翼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总算明白了,原来只要自己降低到一定高度,便会进入这迷阵之中,所见的景色与所辨方向便都不实了。
认清了此一节目,光波翼索性便飞在高高的天空之上,心中忖道:“看来我真当听蓂荚细细地将这迷阵之术说完,不该如此匆匆忙忙地赶来,便也不至于这般狼狈地蒙头乱撞了。如今看来,蓂荚所说那迷阵之眼,多半也是真实不虚了。”
飞了好一阵子,终于看见罗刹谷就在身下。光波翼看准方向,径直俯冲下来。
冲降到低空处,眼前山林景色果然又变。光波翼却不再理会,只管径直俯冲下去。
将近地面,忽然眼前景象又为之一变,光波翼骤然减速,飘落在地上。再看四周,可不正是罗刹谷吗!
甫一落地,光波翼收了鹤变术,现回原身,径向海棠山庄奔去。
将近山庄,却见门口站立一人,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大哥,果然是你来了。”目思琴迎上前说道。
光波翼微微一怔,未想到目思琴会称呼自己作大哥,心知目焱已向她说明了自己的身世,随即问候道:“燕儿,你好吗?”
目思琴点点头道:“义父说你总会回来的,快进去说话吧。”
光波翼随着目思琴走进山庄,目思琴问道:“整个秦山都已被阵先生施了迷阵之术,大哥是如何闯进来的?”
光波翼道:“我在天上极高处看见罗刹谷,便一头扎下来了。”
目思琴微微一笑,道:“不愧是大哥。”
进到客厅中落了座,目思琴为光波翼斟了一盏茶,光波翼说道:“燕儿,我来是想见他一面。”
“你想见义父?”目思琴问道。
光波翼点点头。
目思琴又道:“你还不想与义父相认吗?”
“我……”光波翼不知该如何作答,又问道,“他在吗?”
目思琴道:“义父正在闭关。”
光波翼眉头微蹙道:“这个时候,他还在闭关?”
目思琴微微笑道:“我怎么会欺骗大哥呢?”
光波翼道:“如今事态紧急,我必须见他。”
目思琴道:“长老闭关时,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但是如果大哥想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则另当别论。”
光波翼看了看目思琴,问道:“他知道我要来?”
目思琴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老人家在入关前是这样吩咐的。”
见光波翼沉默不语,目思琴又道:“大哥是想劝义父停手吗?”
光波翼道:“来罗刹谷之前,我已在山中逗留了一夜。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你知道吗?”
目思琴道:“难道大哥认为这是义父的错吗?我们不曾踏出秦山一步,是谁要来攻打我们?是谁想要将我北道忍者赶尽杀绝?”
光波翼道:“其他三道忍者未必想要将北道赶尽杀绝,他们只是想让北道罢手,不再帮助黄巢而已。”
目思琴道:“这恐怕只是大哥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我们只是在自卫而已。”
光波翼又道:“可是如此下去,只怕四道忍者最终会同归于尽。”
目思琴微微怒道:“那又怎样?难道大哥想让我们撤去防守,任由三道屠戮吗?”
光波翼忙道:“四道忍者同出一宗,从来手足相依,大家何苦自相残杀?难道不能各自罢手,重归于好吗?”
目思琴道:“要罢手也是那三道忍者先罢手,否则要我们如何处得?”
光波翼略微沉默,又道:“我要见他。”
目思琴道:“我看大哥并未准备好去见自己的父亲。”
光波翼盯着目思琴,只听她又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样义父是不会见你的。而且即使你见了义父,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除非三道忍者愿意停手,除非坚地他们几位长老愿意放弃与北道为敌,否则,你见了义父又能怎样呢?”
见光波翼无语,目思琴又道:“大哥,我也不想看见四道忍者互相厮杀。其实义父也不想这样。如果你能劝说那三道长老同意停战,义父这边你不必担心。”
“此话当真?”光波翼问道。
目思琴点头道:“你放心吧,大哥,我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光波翼明白她这是在暗示自己,目焱对此已有过表示,当即问道:“我怎样才能找到那几位长老?”
目思琴道:“秦山之中布有一百零八座迷阵,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一座阵中,大哥只能自己去寻找了。”
光波翼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起身向外走去,目思琴也起身来送,光波翼边走边道:“他曾给过我两枚信符,你去转告他,我若成功劝说三道长老,便焚化一枚信符,请他收到后,立即让阵先生撤去迷阵,双方即刻休战。”
目思琴点头应道:“大哥放心,我会去禀告义父的。”
走到山庄大门,光波翼又转身问道:“花粉还好吗?”
目思琴抿了抿嘴道:“不太好,不过她总算活过来了。”
光波翼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目思琴又道:“大哥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光波翼停下脚步,说道:“我对不起她。”
目思琴道:“这话大哥还是日后自己对她说吧。”
光波翼微微苦笑,说道:“你不必远送,告辞了。”随即跨出大门。
目思琴又叫道:“大哥!”
光波翼回过头来,目思琴道:“能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我很高兴。”
光波翼笑了笑,说道:“我也很高兴。”说罢转身而去。
穿过海棠林,光波翼正欲施展鹤变术,忽听身后有人叫道:“等一等!”
转身看时,却见花粉追了上来。
光波翼讶道:“花粉!?”
花粉跑到光波翼面前,冷冷说道:“把手伸出来。”
光波翼问道:“做什么?”
花粉并不回答,又说道:“把手伸出来。”
光波翼只得伸出左手,被花粉抓住,用一枚绣花针在他的无名指上刺了一下。
光波翼又问道:“花粉,你这是做什么?”
只见花粉从后腰取出一面三角形小旗,在光波翼左手无名指上沾了沾,旗子上便染了光波翼的指血。
花粉将小旗交到光波翼手中道:“这是可以随意穿行迷阵的令旗,不过只能你一人使用,也无法带领他人同行。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便走。
光波翼叫道:“花粉!”
花粉停住脚步问道:“师兄还有事吗?”并不回过头来。
“师兄?”光波翼喃喃自语道。
“不然怎样?难道要我叫你目公子吗?”花粉说道。
光波翼无奈地轻轻摇摇头,说道:“花粉,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是姐姐刚才忘记给你了。”花粉依旧冷冰冰地说道。
光波翼明知目思琴有意安排花粉与自己见面,又说道:“花粉,对不起。”
花粉哼笑一声,道:“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哪里对不起我了?”
光波翼道:“我并非有意令你伤心,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好,可我心里只当你是我的妹妹,从前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二人沉默片刻,只听花粉好似喃喃自语般说道:“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纵然你愿意为他粉身碎骨也无济于事。我不该怪你,也不怪我自己,要怪只能怪老天弄人吧。”说罢径自离去,脸上轻轻挂着两道泪痕。
午后烈日当头,山里也颇有些闷热,铁幕志寻了块树荫下的青石,转身对坚地说道:“师父,在这里歇歇吧。”
坚地道:“这山中的迷阵彼此紧密相接,大家仔细些。”
铁幕志答应一声,让另外几人也各自寻了隐蔽处坐下歇息。
不多时,海音慧奔了过来,坚地忙起身相迎,让海音慧坐在自己身边,问道:“前面情形如何?”
海音慧说道:“看来丸族兄弟到过此阵,我在树干上发现了这个。”说罢伸出手来,手心上有一粒略带残破的弹丸。
坚地拿起弹丸看了看,说道:“丸族的弹丸若是打到树上,寻常树木都会被击穿,细小些的则会被击断,最后被弹丸击中之处,弹丸多半都会碎裂其中,看这弹丸的样子,应该是击打了许多目标之后才射中树干的,这似乎是丸族的回丸之术造成的。”
海音慧道:“长老果然厉害,被这弹丸击中的大树四周,有许多树木都有被弹丸擦伤的痕迹,我也看到了几棵被弹丸射穿的树木。”
坚地沉吟道:“用回丸术击打那么些大树做什么?”
海音慧道:“莫非是在用回丸术追打什么人,却被那人躲过,反打在树上?”
坚地摇摇头道:“若是追打敌人,也只合直接击打便是,打得中便中,不中便不中。这回丸术往往是用来对付众多敌人时才用的。”
“是了!”坚地与海音慧二人不约而同说道。
海音慧道:“长老也认为这里是茂族忍者把守的迷阵?”
坚地点点头道:“丸族兄弟用回丸术击打那些大树,必定是茂族忍者施展了草木皆兵之术。”
海音慧道:“这些草木都是茂族忍者的傀儡,只有寻到施术者真身才能打败他们。不过在这迷阵之中,他们若是不想现身,便很难对付了。”
坚地道:“不知道丸族兄弟现在如何?是否已经闯过去了?”
海音慧道:“我怕惊动敌人,没敢走得太深,尚未发现咱们兄弟的尸首。”
坚地道:“目焱仗着这迷阵以一当十,如果无法破了这阵法,后果难料。”
海音慧道:“是啊,如今咱们已经进山一日半了,如果三日之内无法破阵,只怕陷入迷阵中的兄弟都难以支撑下去了。”
坚地又道:“可惜对于此阵,咱们所知甚少,不知该如何破法。”
海音慧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坚地道:“你带着他们再歇息一会儿,我去弄些水来。”
海音慧忽然愣了愣,起身说道:“恐怕来不及了。”
几乎同时,坚地也站起身,随后铁幕志等人均起身准备迎敌。
只见不远处草木微微摇曳,然而过了半晌,却只听见轻轻的沙沙响声,并不见半个人影出现。
海音慧说道:“看来他们这是在守株待兔。长老,我来打头阵,你们随后如何?”
坚地道:“小心些,不必同他们纠缠,只要走过去就好。”
海音慧点头道:“明白。”
坚地回头对众人说道:“大家小心,咱们只管向前走,尽量避开树木繁茂之处,不要与敌人缠斗。”
大家齐声答应,此时海音慧已奔出十余丈远,坚地率众追随过去。
海音慧白衣飘飘,尽拣择树木稍稍稀少处奔行。
奔出一段,前面几棵大树哗哗作响,忽然现出几名忍者打扮的人来,手里或持空无常,或持藤鞭,或持长枪,也有人张弓搭箭远远瞄着海音慧。
那几名忍者并不搭话,抢上前来便出手进攻。
海音慧大袖一挥,抬手将最先冲上来的一名忍者推开,这一推的力道可不小,那名忍者飞在空中,“嘭”地撞到一棵大树上,却并未听到那人的叫喊声,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人竟拦腰断为两截,落在地上化作一截折断的杨树,树干有碗口粗细。海音慧眼光飞扫,已看见不远处忽地现出一棵断树,只剩下三尺多高的树干,正是那棵断杨的树根部分。
海音慧这一击正是有意出手试探,这回愈加明了对手所施确是草木皆兵之术无疑。
见前面同伴被打飞,后面的草木忍者纷纷低吼着冲上来,呼呼的吼声好像风声一般。四周也哗哗地现出越来越多的忍者。
此时在海音慧身后不甚远处,坚地与手下数人也已遭到围攻。
坚地打头,出手击退了数名草木忍者;铁幕志断后,防止众人后背遭袭;中间几人不断挥舞空无常,与侧面袭来的草木忍者格斗。
众人乱斗正欢,忽然一名草木忍者从天而降,径直攻向走在铁幕志身前的娑揭族忍者娑揭梁。娑揭梁侧身躲过草木忍者攻向自己头顶的一剑,反手一击,将那名草木忍者右臂齐齐斩下。谁知那名草木忍者并不停顿,趁势又向娑揭梁刺了一剑。
娑揭梁一惊,原来那名草木忍者又生出一条右臂来,被娑揭梁斩下的那条断臂却化作一条颇粗的树枝。
就在娑揭梁惊呆之际,草木忍者的空无常已刺到娑揭梁的胸口处,忽见寒光一闪,那草木忍者的脑袋被一只空无常飞斩下来,草木忍者顿时毙倒在地,化为断木。
娑揭梁感激地回望一眼,铁幕志憨笑道:“看来这些木头人只怕斩首。”
坚地一面应付面前袭来的草木忍者,一面不时回顾身后的同伴,忽听海音慧在前面喊道:“长老,快来看!”
话音甫落,海音慧吼喝一声:“啊!”只见坚地与海音慧之间这段路上的草木忍者顿时四处飞散,树叶断枝散落一地。
坚地趁机招呼众人迅速赶上海音慧,海音慧又是一声大喝,将前面袭来的草木忍者也纷纷震飞。
有人低声向同伴说道:“海音先生的‘狮子奋迅术’果然厉害!”
海音慧奔出几步,俯身在一块大石旁说道:“长老你看。”
众人立时围成一圈,面皆向外,将海音慧与坚地护在当中,以防草木忍者再攻上来。
坚地来到海音慧身边,只见那大石背后靠坐着一人,正是丸族忍者丸石生,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双眼却仍怒睁着。
坚地俯下身,伸手轻抹丸石生的额面,令他合上双眼。
忽听铁幕志说道:“来了!”
众人皆严阵以待,坚地与海音慧也站起身来到圈外。
只见远处林间时隐时现地奔来一人,身法极为轻捷,看样子绝对是位一流高手,莫非茂族中的高手亲自现身了?抑或仍是一名草木忍者?若是草木忍者皆有如此身手,那接下来的战斗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正各自心中紧张,忽听坚地自言自语地叫了声:“翼儿?”
众人眼力不及坚地,听坚地这一叫,忙努力细看,直待那人又奔近些,方才看清,果然是光波翼!
铁幕志欢喜叫道:“贤弟!”便要迎上前去。
娑揭梁在旁提醒道:“当心有诈!”
铁幕志闻言一怔,立时住了脚步,回看了一眼坚地。
坚地上前几步,叫道:“翼儿,随我来。”说罢蓦地遁入地下。
光波翼已距众人不远,见坚地忽然施展坤行术,心中明白,坚地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真是光波翼,因为纵然北道中有人能以拓容术或其他办法伪装成自己,也绝不可能会施展坚地的独门忍术——坤行术。
光波翼此时施展摩尼宝镜术,看见坚地已在地下奔到自己左前方,当即也遁入地中,奔到坚地面前。
二人重新回到地上,光波翼忙与众人见礼。
坚地问道:“翼儿,你怎么来了?这一年多来,你到哪里去了?”
光波翼道:“义父,说来话长,请容孩儿日后详禀。我听说四道忍者会战秦山,故而前来劝阻。”
坚地说道:“翼儿,听你这口气好似一位遁世高人一般。你来劝阻谁?是劝阻目焱还是劝阻我们?”
光波翼道:“义父,孩儿当日不辞而别确有难言之隐,您责怪我也是应该,只是如今情势紧急,请您老先别生气,听孩儿一言。”
坚地道:“你有何话说?”
光波翼道:“义父,北道忍者据守秦山多年,对这山中地形极为熟悉,又在山中遍设迷阵,以逸待劳,坐等咱们自投罗网。如今咱们三道弟兄身陷其中,毫无胜算。”
坚地道:“你便不说,咱们也已经知晓了。不过既然来了,也只好拼死一搏,不问胜败,尽忠而已。”
光波翼又道:“义父,您老不是一向反对忍者自相残杀吗?如今何必要带着大家死战?我知道您老想要尽忠报国,不过请恕孩儿斗胆,朝廷之所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多半也是咎由自取。贼寇虽恶,却也是趁了朝廷大失民心之机。”
坚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认为贼寇当兴,朝廷当灭吗?难道你忘了,最初忍者是如何来的?非空大师传授咱们祖上忍法,不正是为了辅佐朝廷平定叛乱、匡复社稷吗?”
光波翼道:“孩儿并非此意。义父,您可曾想过,当初安史之乱前,国是尚平、百姓犹安,安史二贼野心反叛朝廷,然而朝廷却并未失去民心,故而尚有挽救余地。可如今,黄巢成事之前,天下便已失了太平,匪患四起,民怨不断,以至于贼寇流窜一路,势力迅速壮大,终于占了长安,立了国号。”
“混账!”坚地喝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不忠不义的话吗?”
光波翼道:“义父息怒,孩儿想说,朝廷之所以让咱们拼死与北道厮杀,就是为了消除黄巢军中的忍者之力,好让朝廷有机会反败为胜,却根本不在乎咱们忍者的生死存亡。”
坚地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忍者原本便是为国而生、为君而生,大唐若亡,我们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海音慧此时插话道:“翼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咱们既然已经进山来了,只能全力以赴与北道一战,如果有机会活着出去,咱们再说不迟。咱们在这里耽误了有一阵子,恐怕那些草兵木将又要攻上来了,大家还是快些备战吧。”
光波翼道:“您老不必担心,他们暂时不会来打扰咱们。”
“嗯?”海音慧疑问一声。
光波翼解释道:“我已经同茂族忍者交过手,他们答应我暂时停止攻击。”
坚地与海音慧愈加不解,都盯着光波翼。
光波翼又道:“实不相瞒,今日清晨我到过罗刹谷,想要劝说目焱停战,不过他正在闭关,我并未见到他,便来山中寻找义父。”
“你如何到得罗刹谷?为何轻易便寻到我们?你又如何能见到那些茂族忍者?”坚地连续发问。
除海音慧以外,其他人正分散四周,望风警戒,此时闻听此言,不免更加警惕,有人开始侧回身体,防备起光波翼来。
光波翼说道:“我是驾鹤从天上飞进罗刹谷去的。我向目焱的义女目思琴陈明利害,她告诉我,其实目焱也有心停战,并不希望与三道忍者厮杀,只是如今三道忍者大举进山,北道乃不得已还击而已。目思琴还给了我一面通行令旗,可以自由穿行各个迷阵。有了这面令旗,把守各阵的忍者也无法遁形于阵中了。目思琴还与我约好,只要义父答应停战,她便去劝说目焱撤去迷阵,放三道忍者出山。”
“一派胡言!”坚地斥道,“三道弟兄拼死在秦山之中苦战多时,为的什么?如今若是如此不明不白地退去,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死去的弟兄交代?再说,即使咱们同意停战,目焱见三道忍者多半入了他的迷阵,正是消灭咱们三道的大好机会,他如何肯轻易放咱们离去?他若答应停战,只怕也是又一个迷阵而已。”
海音慧道:“长老说得有理。”
光波翼道:“如果咱们拼死与北道一战,最终双方鱼死网破,对目焱又有何好处?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相安无事。至于义父所说如何向朝廷交代,朝廷不过是希望北道忍者不再帮助黄巢而已,只要咱们让目焱答应此事,自然可以向朝廷交差。”
坚地哼笑一声道:“你说得倒轻巧,北道忍者躲在暗处,占尽了便宜,我们却在明处,到处挨打。被困在迷阵中这么久,咱们折损了许多弟兄,目焱却并未损失多少手下,即使咱们想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能够?目焱勾结黄巢那么久,如今已帮助他登基开国,又如何肯答应就此罢手?”
光波翼道:“义父所言不错,不过义父应该也已看出,其实长久以来,目焱并未全力支持黄巢,他与黄巢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如今若要他为了黄巢,与咱们同归于尽,他必然不肯。今日他的义女能给我这面通行令旗,也足以说明目焱确实有心停战。至于说如今北道占尽地利优势,其实这迷阵也并非牢不可破,此阵名曰‘烦恼阵’,要害处在于有一阵眼,阵眼一破便会现出阵心,阵心一破则全阵皆破。失去迷阵的优势,咱们大可与北道相抗,恐怕还要更胜一筹。只要咱们向目焱点明这一点,不怕他不答应停战。”
坚地怪道:“你如何知晓这些?”
光波翼道:“我是听蓂荚所说。”
“百典姑娘?”坚地盯着光波翼问道,“她也来了?”
光波翼摇摇头道:“我来秦山之前,她告诉我的。”
坚地微微点点头,又问道:“那她是否说过这阵眼在哪里?该当如何破法?”
光波翼见坚地一心追问破阵之法,便说道:“义父,咱们无须当真去破阵,只要让目焱相信咱们已经知晓如何破阵就是了。”
见坚地沉默不语,海音慧说道:“长老,翼儿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能让目焱同意不再相助黄巢,咱们也不必牺牲那么多弟兄与他拼杀。如今咱们已经深陷迷阵之中,不妨同意与他停战,看他如何处置。”
坚地又沉吟片刻,说道:“此事还须征求另外两位长老之意。”
海音慧道:“只要您老答应此事,相信他们两位应该不会反对。我这就与他们联络看看。”
原来进山之前,三道长老便已做好准备,每人身边皆贴身跟随一名海音族忍者,以为互通音讯之用。
坚地点点头,又问光波翼道:“我若同意停战,如何联络目焱?还是由你去报信吗?”
光波翼道:“孩儿有目焱的信符,以此通知他。”
坚地道:“好吧,待我问过另两位长老再说。”
不多时,海音慧以白螺传音术与风子婴、川洋二人通了消息,他二人自然同意停战。
光波翼当即取出一枚信符焚化了,转身见坚地坐在石上闭目养神,知他现在不想同自己说话,便走到一旁,向海音慧施礼问道:“海音阿姨,风长老与川长老还好吗?他们现在何处?”
海音慧道:“川长老刚刚与欲族忍者交过手,所幸身边随从并无折损。风长老仍在原地守候。”
“原地守候?风长老守在哪里?”光波翼问道。
“之前我们约好,东、南两道弟兄先进山,风长老带领西道弟兄守在秦山北麓,作为后援,策应我们。万一我们中了埋伏,也不至于令三道忍者全军覆没。这是你义父的主意。”海音慧又抚着光波翼肩头说道,“翼儿,这两年你音讯全无,你义父着实为你担心,派人四处打探你的下落。你究竟有何苦衷,非要不辞而别,偷偷离开幽兰谷?”
光波翼回道:“我……海音阿姨,此事须得日后慢慢细说才说得清楚。我想问问您,当年我父亲遇害之前,我母亲住在幽兰谷时,她的心情如何?”
海音慧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我与你母亲甚少见面,你出生的时候我去看过她一次,可以看得出,她非常爱你。不过也有一丝丝忧伤,可能是思念你的父亲吧。”
光波翼微微点了点头,忽听有人叫道:“是沙归土,沙大哥来了!”归土乃是沙楼的表字。
很快,沙楼奔到近前,向众人问候,见光波翼也在这里,大为惊讶。
坚地问道:“归土,你怎么孤身一人?没有其他弟兄跟你一起吗?”
沙楼回道:“本来还有五位弟兄,可惜……”话未说完,满脸都是伤心懊悔之情。
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无话可说。
“沙大哥,殉难的是哪几位弟兄?他们是怎么死的?”有人问道。大家也都满面忧虑地盯着沙楼,不知那几位死者当中是否有自己的亲族好友,同时也想知道他们遭遇了何样高手,能将沙楼这等高明行忍的同伴斩杀殆尽。
沙楼一边陈说自己的经历,一边不时拿眼瞟向光波翼。未及他说完,光波翼向外蹿出几步开外,面东而立。
众人见状,也纷纷警觉起来,不知光波翼觉察到了什么。
不多时,远处几个人影飘近,沙楼不禁暗自惊叹光波翼的耳力敏锐,远胜于己。
那几人来到近前,为首一人施礼说道:“在下黄沅,奉目长老之命,请坚地长老与风长老、川长老前去面谈停战事宜。”
坚地怪道:“黄沅?你姓黄?难道说你不是忍者?”
黄沅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坚地问道:“目焱人在哪里?”
黄沅回道:“目长老原本正在闭关,不过他说此事关乎四道忍者存亡,故而他愿意在关房会见三位长老。”
坚地道:“我们已经商量妥当,由我一人出面即可。”
黄沅又问道:“其他两位长老现在哪里?还是请他们同去为好。”
坚地说道:“我说过了,由我一人出面即可,你只管带路,有什么话我自会对目长老说。”
黄沅只好应了一声。
海音慧道:“长老,我与您同去。”
沙楼也在旁说道:“我也与长老同去。”
黄沅连忙说道:“几位长老商议大事,旁人不得参与。”
沙楼哂笑道:“笑话,那里都是你们北道的人,难道目焱还能在天上闭关不成?再说目焱原本也是邀请三位长老一同前去,如今另外两位长老不在,加上我与海音先生二人也不过三人而已,有何不可?”说罢又回看了一眼光波翼道:“光波兄弟,你要不要同去?”
光波翼面带犹豫,未及回应,黄沅却抢道:“不可,你们二位同去已属破例,不可再多一人!”
海音慧上前拍拍光波翼肩头道:“翼儿,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他,你不必去了,我和沙楼自会保护好你义父的。”又附耳对光波翼说道:“你有通行令旗,最容易摸清各阵情形,你可以去风长老那里,向他说明。我们这边一旦有了消息,我会以白螺传音术通知你们。”
光波翼答应一声,转对坚地说道:“义父,我有句话对您说。”说罢将坚地拉到一旁,悄声说道:“目焱若不信咱们已寻到阵眼,您就对他说,您发现了一个地方,无法以坤行术穿行。他自然不会再怀疑。”
坚地点点头,拉过光波翼的手,将一块玉佩放在他手心里,说道:“这原本是要送给我未来的儿媳做聘礼的,你先替她收着吧。”
光波翼看了一眼玉佩,说道:“义父,这是您的传家之宝,我不能要。”
坚地微微笑道:“傻小子,又不是给你的。”说罢拍了拍光波翼肩头,正欲离去,光波翼又叫道:“义父!”
坚地回头看着光波翼,不知他还有何话要说。
光波翼与坚地对视片刻,道了句“您千万要当心”。
坚地等人走后,铁幕志问道:“眼下咱们该当如何?”
光波翼道:“这里是茂族忍者把守之地,我知道西北处有一瀑布,下面是个大水潭,那里不是茂族忍者的用武之地,我带你们过去,你们可在那里暂时歇息,等义父他们有了消息再作打算。”
“那你呢?”铁幕志又问道。
光波翼道:“我要去探探这烦恼阵的阵眼所在,再去见风长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