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打起来,很多人都在这样盼望着,如饥似渴。平淡的生活实在太需要寻找刺激了,因而风平浪静很让他们失望。还好,蔡天行觉得进攻共军的条件成熟了,机会也终于来了。他想让蔺莫桑去打头阵,这样可以试探一下共军的虚实。蔡天行还有一层隐秘的顾虑,他自己按兵古镇不动,也是为了防备雄踞山与凤凰山的两股土匪趁机来袭。为了让蔺莫桑替死卖命,他还派了二弟蔡楚雄带了一个营配合蔺莫桑并肩作战。他心里盘算着,这两股土匪千万别让共军招安了,如果有可能,他还真希望他们与共军交起火来,这样自己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人都喜欢幸灾乐祸的,也想坐享其成。蔡天行明白,这些土匪将地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如果共军赖在东白山不走,就会对雄踞山与凤凰山造成一种威胁,他们都会觉得共军是来与自己抢地盘的,那么他们与共军交起火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现在,蔡天行要摆一摆自己作为国军剿匪总司令的姿态,他派人去攻打共军,表明国军不是吃素的,国军与共军誓不两立,同时也作出暗示,国军有的是实力,他这个剿匪总司令,可以攻打共军,也可以攻打雄踞山与凤凰山。
千柱屋中张灯结彩,杀猪宰羊,似乎不是为了勇士们出征送行,而是他们已经凯旋了。蔺莫桑不会亲自去东白山,而是让狼子带队前往。这些日子狼子一直摩拳擦掌,现在正式接受了任务,更是磨刀霍霍了。因为狼子现在担负着护卫家园的重任,蔺老爷也有意无意地想慰劳一下他,对他在千柱屋中的胡作非为也就听之任之。狼子毕竟充其量也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想要在小姐奶奶们身上捡便宜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目标也就放在那些有几分姿色的丫头使女身上。狼子的自我感觉一向很好,最近更是以将军自居,凌辱了那些小丫头还让她们有受宠若惊之感,明明是欺负,还像是恩赐。
有一个丫鬟有点不一样,她就是大奶奶崔禧身边的吴艳红。这个稍有三分姿色的小女子似乎天生的具有小女巫的素质,是块当女特务的料。吴艳红也是张嬷嬷那个圈子里的红人,是她暗插在大奶奶身边的线人。她舌尖上的功夫也十分了得,并不亚于张嬷嬷,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妖精级别的下人,嚼舌头拍马屁的本事炉火纯青,她是真正的马屁精。吴艳红嗲声嗲气的尖细嗓门,在主子与女管家张嬷嬷面前露出来的奴相贱相,还有她有些做作的媚态媚眼,能勾魂迷死类似狼子这样的人,这一切都讨张嬷嬷的欢心,可以说她们的血液里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毒素,她们同穿一条裤子,是一丘之貉。经过张嬷嬷的巧妙安排,吴艳红就与狼子勾搭上了,此后千柱屋里别的使女倒是很少遭殃了。
毕竟是第一次,吴艳红的脚步有些慌乱,眉眼上也有些惊惶,脱衣服那阵子额头突然就沁出细细的汗珠了,但她终究是成了精的,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张嬷嬷还是将他们也安排在后院,这里除了几只野猫出没,几乎没有人来。院子里荒草丛生,没过膝盖,是死一样的沉寂。院子里也弥漫着一个女子的香气,或者说骚味。还有,她的声音本来就很尖很细,他的粗物硬邦邦地进去时,她感觉到了疼,撕心裂肺的痛,她的尖叫声极度地夸张,都拉高到云霄上去了。她的身子开始扭动,凤舞九天,说的就是她。随后,她的尖叫声一阵高似一阵,还配合着那一身白肉的抽搐。后来高分贝的尖叫不再是疼痛而是快感了。她无法抵挡那潮水一般袭来的快意,有了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身体像死鱼一样漂浮起来了,这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在他的身下不停地扭动着,他更来劲了,使劲撞她,她开始咬他,从他的肩膀到手臂,从他的脖子到腹部,将他咬得遍体鳞伤。他问她好吃吗,她说好吃,比红烧狗肉还要好吃。他的兴致水涨船高,竟也忘记了疼痛,他一边动作,一边也想去啃她的嘴,她的门牙关得紧紧的。她的舌尖成了一道咒语,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吧!可是芝麻始终没有开门,她不在乎什么情趣,要的是下身的实惠,粗鲁的撞击,疯狂的刺激,本能的满足,他们在波峰浪谷间大幅度地起伏。
张嬷嬷在给他们看门,她成了游魂,在院子外面飘荡。其实她是很想到门口往里面偷看的,可是这次她没有去。别人她不怕,怕的是那个梅香突然出现。梅香是不是在院子里,是不是在红楼上,张嬷嬷可说不准,也是无能为力了。如果梅香在外面,那张嬷嬷就有责任将她拦在院门外面了。如果真的碰到她,张嬷嬷早就准备好了谎言,这院落里正在闹鬼,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去。张嬷嬷的两只黑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梅香始终没有出现,焦虑便像一条蛇始终缠绕在张嬷嬷的心上,梅香在院子里面比在院子外面更让她不安。梅香一直没有出现,张嬷嬷也就一直焦虑下去,直到狼子他们完事后走出院子。他们出来时朝张嬷嬷笑了笑,她也朝他们笑了笑,用笑来掩饰彼此的尴尬,随即狼子他们极快地离去。
眼看就要出征了,蔺老爷请来了老道士法海,让他作法祭天地鬼神,以保佑这次出征旗开得胜,逢凶化吉。法海披头散发,站在祭坛上装神弄鬼,他挥舞着斩妖剑,口中念念有词,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老道百无禁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将齐出征,沿途鬼神俱相助,见到赤匪共诛灭!无量天尊!
从千柱屋出发的蔺家军与从蔡家大院出发的国军,几乎同时上路了,不同的是蔺家军统率三军的狼子带上了吴艳红,当然这是经蔺老爷特许与大奶奶恩准的。其间,张嬷嬷也出了不少的力,照她的逻辑学,狼子如果不能在女人身上得到满足,就不能上战场上杀敌,狼子不能上战场上杀敌,蔺家大院就不保,你们掂量着办吧!蔺老爷曾提出异议,雌马上战场,会不会不吉利?不过权衡利弊再三,当下还是调动狼子杀敌的积极性最要紧。蔺老爷问了吴艳红愿不愿意,她犹豫不决,显然她怕死,但有了那一次她已经上瘾了,想到在他的身子下欲仙欲死,她就连死也不怕了,含羞地点了点头。蔺老爷深为吴艳红的顾全大局与视死如归的精神所感动,差点儿都要向她行军礼致敬了。
吴艳红到底不同凡响,她暗自庆幸从此做那事不用再偷偷摸摸了,还不忘向蔺老爷提出要嫁给狼子,没料到蔺老爷满口答应,这让她喜出望外,当即就跑上去连亲了他三下。当晚在山野里宿营,这个小骚货就像一条妖娆的蛇一次次地蛊惑狼子,她吐着蛇信子,她的小蛮腰缠绕住他,他们在帐篷里兴风作浪,直到将他身体内的那点液体全部掏空,她这条发情的迷乱的花蛇还没有完全尽兴。狼子有些后怕,真没想到自己身子底下的这头小母狼,在这方面居然还有特异功能。
东白山的寂静被打破了,充满了苍凉,也充满了戾气。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飘荡起血腥味了。吴艳红突然问狼子,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狼子脱口而出,打仗啊,消灭那些共匪。她突然发飙,打仗打仗,打什么仗?要打你们去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话音未落,她扭头就走。狼子拔出驳壳枪朝天开了一枪,大声喝道,站住!吴艳红站住了,怔怔地望着他。狼子吓唬她说,你还能回得去吗?要是遇上了共军怎么办?他们全身都是红的,头发和眉毛也是红的,他们共产共妻,你要是被他们抓去了,那就得成为他们所有人的老婆!
吴艳红终于开始往回走,她不想成为所有人的老婆,只想成为狼子的女人。她忽然一头撞进狼子的怀里,泣不成声,狼子,我怕,我怕子弹不长眼睛。狼子,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子弹飞来了你要替我挡子弹,刀子飞来了你要替我挡刀子!你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就不是男人,不是一头好狼!狼子答应了她,又嘟哝了一声,女人真他妈的婆婆妈妈,真不该将她带到东白山来。她分明听见了他的埋怨,想发作,但没有出声。她的魂像被什么震慑了一下,身子像被凌空飞来的子弹洞穿了,灵魂差一点儿就出了窍。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阵凉,是这山泉水一样的凉。是啊,战争毕竟是残酷的。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她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生命毕竟比快感重要得多。
青山隐隐,嫩嫩的朝阳像一个蛋黄,娇气中带着羞涩,在雾茫茫中一汪一汪的,似乎只要稍一碰它,它就要散。东白山的早晨是宁谧的,幽美的。吴艳红躁动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她不怕了,下子弹下刀子也不怕了,因为害怕是没有用的。再说,就算自己这次真的被不长眼睛的子弹穿了个窟窿,能跟自己的男人死在一起,那也值了。还有,自己也跟狼子做了几回了,做女人就那么回事,就算死了也值了。想到了死,她的性情在一秒钟之内大变,反正是要死的,反正是要死了!那就在死之前痛痛快快地玩个尽兴吧,要不然万一真死了,那可成了屈死鬼了,成了冤大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也太不划算了。这样一想,她就朝狼子扑过去,扑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还嚷嚷,狼子,我的豺狼!我的豺我的狼!她的双手猛地箍紧了他的脖子,身子就往他的身上贴,腹部还一弓一弓的径直往他腹部粘。他有些恼火,用力推开她,你干什么嘛!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地方,让兄弟们笑话!要是碰上了共军,劈头盖脸一梭子打过来怎么办?
正在兴头上的吴艳红,被当头浇了一瓢凉水,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她撇了撇嘴,嗔道,不是还没有发现共军吗?这山高林密的,根本就没有共军。蔡楚雄朝他们转过身来,责备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儿声,如果共军就埋伏在附近,我们岂不是暴露了目标?就算周边没有共军,也会将他们引来的!吴艳红并不买他的账,她也转过身来,并且朝她走了两步,怪声怪气地说,哟,这不是蔡家的二少爷吗?怎么,你兄弟蔡司令一回来,你就当上排长了,真是连升三级啊!不过我告诉你,我家狼子也是堂堂正正的队长,还轮不到你对他来发号施令!蔡楚雄瞅了瞅她,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你就是千柱屋里那个小丫鬟吴艳红?看来,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惜啊,只是缺少了点儿教养,到底是下等人出身。她气得七窍生烟,你?我现在已经是狼子的女人!蔡楚雄大笑,原来是这样,那失敬,失敬。吴艳红不再理睬蔡楚雄,她别过脸去,素面朝天,望着天上的流云。
狼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紫色,他明白蔡楚雄自恃自己有一个当剿匪司令的哥哥,自恃自己是穿一身黄狗皮的国军排长,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他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对于小女巫吴艳红来说,既然她现在已是狼子的女人,那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至少,她目前是这样。她哼了一声,就朝远天远地走去。狼子见了也急忙追了上去,冷不防她被一根野藤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差一点儿就要嘴啃泥了。狼子跑过来扶她,她没好声气地将他推开了。等到他将手缩了回去,她又哎哟哎哟地叫起疼来,他问她哪里疼痛,她就用手指向左大腿,告诉他是这里,他伸手去摸她的左大腿,她又将手指向右大腿,告诉他不是这条腿,而是那条腿,他又伸手去摸她的右大腿,她猛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狼子怕她在山中走失,就追了上去,她忽然站住了,嚷嚷着让他背自己走。狼子无奈,为了立即阻止她继续闹腾下去,只好顺从了她,背着她往回走。
共军一直没有出现,埋伏中的也没有,他们像是遁走了。这也难怪,东白山绵绵群山,茫茫林海,谁知道他们藏在何处?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东白山的天空上了。天上的丽日也被乌云遮蔽住了,山间冷风飕飕,他们直打寒颤。吴艳红冷得发抖,她骂了一声鬼天气。山涧的溪流唱着清越的歌潺潺流去,几只蜜蜂在花丛间嗡嗡嗡嗡,吴艳红情不自禁地也唱起山歌来,狼子说,姑奶奶你省省吧,要是把共军引来了怎么办?她一下子将脸拉了下来,白脸涨得通红,溪水能唱我为什么就不能唱?蜜蜂能唱我为什么就不能唱?姑奶奶我偏唱,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她一挑眉毛,蓦然将声音拉高,尖细而高亢,响遏行云,将那溪水的吟唱与蜜蜂的吟诵一下子全都压下去了。
狼子回头看着吴艳红,她依然顾自唱着响彻云霄的山歌。她翘着兰花指,手舞足蹈,呈陶醉状。狼子不会理解,这个小丫头生命中蕴藏着的激情与能量,她的不甘寂寞,她的表演欲望,这次她随军来东白山剿匪,她是无比的自豪,她把自己当成是一名女军人了,奔赴战场的花木兰,壮烈出征的穆桂英,视死如归的大英雄。蔡楚雄突然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大声吼叫,别嚎了!你们存心想把共军引来是不是?歌声戛然而止,吴艳红怕了,怔怔地望着蔡排长手里还在冒着青烟的驳壳枪,眼神中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慌。狼子也目光幽幽地瞅着,忽然问,歌声会引来共军,那枪声会不会给共军报信呢?蔡楚雄收起枪,强词夺理,悻悻然,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她唱歌在先,我不得已才开枪制止的。
吴艳红已经与狼子并肩站到一起了,冷不防她在他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刚才受到了枪声的惊吓,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鼻孔里吹出了北风,眼神中飘起了雪花,现在乍暖还寒。气温开始慢慢地回升,大地回春,她又开始热气腾腾了。这一回她对狼子的表演非常满意,夫唱妇随,到底是上场夫妻兵,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站在一起,结成统一战线,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看来,男人是女人的保护神,嫁人要嫁灰太狼,自己找了这么个孔武有力的狼子,算是找对了。如果自己的男人不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那自己这只羊羔羔不是要被别的狼给吃了?
不,她不愿做一只羊,她也是一只母狼,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给蔡楚雄看,证明给所有的人看,她不是一只羊羔羔,而是一只同样长有獠牙的母狼。她就开始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狼子,你不是也有枪吗,你就不会朝天开枪?他开一枪,你就开三枪!给共军报信又咋啦,要报信大家都报信!见狼子没有反应,她就窜上去,想去拔斜挎在他腰间的盒子枪,狼子急了,一手捂住盖子,另一只手推了她一把,她一个仰八叉跌倒在地上。这下他捅了马蜂窝,她撒起泼来,号啕大哭,听起来不像是哭,而是干嚎,比刚才的歌声更为嘹亮,还把一头长发全给披散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