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作为成年人的我们,无论是父母、治疗师、老师还是邻居,的确会经常感觉到自己在诱骗青少年与我们进行互动。我们让他们参加家庭聚餐、做家务、和我们一起打发时间、不停地邀请他们参加活动,每当我们这么做时,他们就会进行抗议,好像我们是在欺骗他们。在这些接触中,我们并没有得到很多积极的安慰,对大多数父母来说,这么做是很艰难的,而且感到不舒服。我们经常没有意识到的是,尽管青少年未必总是会感谢我们,但他们却往往乐在其中。实际上,在内心深处,青少年还是迫切渴望与成年人和成年期建立联系的,因为青春期泡沫很快就会变得无聊。虽然这种渴望很强烈,但是他们很少会直接表现出来。
我第一次得到这个教训,是来自我临床实习期间遇到的一位少女。塔玛拉整天很抑郁,体重严重超标,她正努力从多年以来像足球一样被父母踢来踢去的状况中恢复过来,因为她的父母在经历了很麻烦的离婚事件之后又继续开始了他们的婚姻斗争。塔玛拉很不情愿地被她的母亲带来治疗,因为她母亲知道女儿需要帮助。在8个月的时间里,我与塔玛拉一直保持见面,而且在此期间,我尽全力与她建立联系,但结果在很大程度上表明我是徒劳的。我一找到机会就会鼓励她,试图将她从抑郁中拉出来,称赞她并认真地听她说话,但是她的反应始终不变,平淡、无聊和防卫。是的,塔玛拉会和我说话(她并没有卷入这场战争中,就像沉默的萨曼莎一样),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对我很厌倦,并迫不及待地想结束我们的谈话。我知道,在没有与塔玛拉建立良好关系的情况下,我是不可能帮助到她的。很显然,对于这个需要帮助的青少年而言,我是失败的。
或者,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我开始与塔玛拉会面的很久之后,我被指派去会见另一位少年克里斯汀。后来,我了解到,她的母亲在给心理健康中心打电话预约时,专门要求我来做这次治疗。很显然,克里斯汀的母亲经常暗示,她可能会从与某人的交谈中获益,但克里斯汀一直很抗拒。直到有一天,克里斯汀回到家告诉母亲说,如果是与我会谈,可以安排一个预约。克里斯汀从朋友塔玛拉那里听说我是一个很棒的咨询师!
这是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教训,尽管如此,但我还是不得不多次重新学习:即便当我们与青少年的关系进展顺利时,他们的目标也不会以任何可识别的方式展现给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能更好地觉察这些线索:对之后预约的抵抗减少,准时参加会谈,至少主动提供一点信息,在候诊室脸上会有一丝但真诚的微笑。但是,青少年很看重与成年人关系的这些线索非常不明显,而且如果我们不去寻找就很容易错过。
在父母与青少年关系的冲突和争辩中,这些线索则更容易错过。我最近遇到的一对父母戴佩妮和保罗·特纳,描述了他们是如何意识到自己一直错过关于女儿萨莎的线索。他们回忆,在经历了令人恼火和充满争论的一周之后的周六,他们转向女儿说:“萨莎,我们真的需要尝试一下,我们是否可以回到彼此之间真正好好相处的轨道上来。”萨莎快速而真诚地回答:“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们相处得很好呀。”她故意这样说。
我努力促使特纳夫妇接受,他们将不得不寻找并满足于萨莎给他们的有点古怪的线索。当萨莎选择与父母一起分享她对朋友或老师的想法时,戴佩妮很善于留意到这一点,并会向保罗指出。当萨莎急切地把他们叫到计算机旁观看YouTube上的幽默片段时,保罗就会帮助戴佩妮领会这件事所清晰呈现出来的联系。特纳夫妇还是会被与萨莎的冲突弄得身心疲惫,但他们看到萨莎的优点时他们就不感到那么疲倦了。萨莎的优点是:她当然爱自己的父母,她当然很高兴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她当然想与父母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是她认为,她必须以自己的方式来凸显自己。特纳一家的经历指出了青少年进入成年期的第二个原理:青少年对与成年人关系的渴望,远远多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
的确,青少年非常需要这样的关系,因为接受成年人世界的挑战是困难的、不稳定的,有时还是孤独的。当他们在接受挑战时,我们可以为青少年提供的一个很重要的脚手架是情感性的:为那些在有时冰冷无情的成年人世界中奋斗的青少年提供温暖。即便是在他们偶尔失败的时候,把我们对他们的积极期望传达给他们(“是的,你当然能做到”)。因为一个成年人的成功所需要的大部分因素在本质上都是情感性的。例如,在挫折面前学会坚持,寻找新挑战要足够勇敢。尽管其他人可以教会我们的孩子很多成年期所需要的实用技能,但是父母是唯一能给他们提供情感支持的人。青少年往往会太骄傲或太担心自己看起来过于依赖父母,而不去直接寻求帮助,但他们依然需要帮助。如果我们可以提供一些这样的支持,那我们将会得到自己生命中的盟友。
于是,我们转回到沃尔特家中,沃尔特非常沮丧,因为乔希拒绝了他90%的邀请。这个答案有些令沃尔特不满意?10%的邀请没有拒绝爸爸!一个真的不想和他的父母花时间在一起的青少年,会100%地拒绝父母的邀请(我们知道,我们遇到过这样的青少年)。当没有什么不方便时,当他不再生父母的气时,当父母邀请他参加的活动看起来真的有趣时,乔希真的不会介意花时间与他的父母在一起。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需要一定的家庭时光和家庭的情感补给。乔希和沃尔特的关系正面临的最大危险就是,沃尔特没有认识到他们的关系对乔希是多么重要,并且主动放弃或以行动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