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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际沟通分析练习法》第20章 共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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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共生关系(symbiosis)的理论,席芙夫妇认为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他们的行为表现得好像只有一个人似的。(注一)

处在这种关系下的人,不会运用自己完整的自我状态。典型的情形下,其中一个人会排除儿童自我,只运用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另一个人则刚好相反,始终保持在儿童自我里,而关闭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所以两个人加起来只用到三个自我状态,如图20-1所示。

举例来说,课堂上正讨论理论的问题,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问题,转头对学生说:“吉姆,请你告诉大家这一题再来要怎么做,答案是什么?”

吉姆什么也没说,静静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上下抖动双脚,用手搔脑勺,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整个教室一片静默,其他学生也僵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最后老师说:“看起来你不知道怎么做这一题,吉姆,你应该再用功一点,回去要多复习老师上的课。好,这个题目应该这样解……”老师在黑板上把解题的步骤写了下来。

吉姆全身放松下来,不再抖动双脚,把老师提供的答案抄在笔记本上。

这时学生和老师处在一种共生关系里,吉姆否定自己有能力想出答案,隐隐操纵老师为当时的情形负责,吉姆漠视了自己的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

而义务提供答案的老师,告诉吉姆“应该”再用功一点,恰恰扮演了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的角色,这时老师等于漠视了自己儿童自我的特性,否则他会因为吉姆的反应,觉得不舒服、也不满意。如果他以儿童自我的直觉来反应的话,可能会说:“嘿!为什么全部要我来写,我可不喜欢这样!”他就会想出有创造力的方法,促使吉姆和同学自己找出答案来。

可是老师把儿童自我里不舒服的感觉关闭起来,以平常习惯的共生角色(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来处理,这样他会觉得比较舒服。

而吉姆在进入他所习惯的儿童自我时,也比较舒服。

这就是共生的问题所在,一旦形成共生关系,双方都会觉得舒服,会有每个人都照着所期待的角色来表现的感觉。可是这种舒服的感觉是有代价的:共生关系里的人各自关闭了某部分的自我,无法展现整个自我的能力。

在日常生活里,大家或多或少会在某些时间里进入共生关系,有时还会和某个人形成长期的共生关系,就像比尔和贝蒂的关系,他们是典型传统夫妻。比尔强壮而安静,嘴上叼根烟斗,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时顶多发发牢骚,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比尔的感情都隐藏在坚如铁石的表情后,他负责家里的收支,每周给贝蒂一个礼拜的家用,重要的事情都由他决定,然后告诉贝蒂该怎么做。

贝蒂则认为自己一生的任务就是讨好先生,她很愉快地配合先生的决定。她对朋友说:“我喜欢依靠强壮的男人。”如果家里发生什么紧急状况,贝蒂除了大哭、惊慌或是傻笑以外,只有等比尔回来再处理了。

朋友有时会担心比尔怎么受得了贝蒂这么无助的妻子,还有些朋友却奇怪贝蒂怎么能和比尔这么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可是,事实上,他们的婚姻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看起来还可以一直继续下去。他们稳定的婚姻来自共生关系,比尔扮演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而贝蒂则扮演儿童自我的部分,在这种共生关系中,两人是互相需要对方的。就像所有的共生关系一样,他们稳定婚姻的代价是漠视一部分自己的能力,久了以后,会因为这种漠视而互相怨恨,反而造成彼此的关系疏远。

﹡如果你只有自己一个人,最好找一位愿意做这个练习的人来配合。如果是在团体里的话,就分成两人一组。

练习的第一部分是先找出一个能互相支撑对方身体的方法,比如你们可以背对背靠着,或是双手伸开,两掌相对,两脚后退,使彼此承担一些对方的重量。

当你们找到互相依靠的方法后,保持这个姿势一会儿,注意自己对这种姿势有什么感觉和想法,但不需要说出来。

然后其中一个人做出准备离开这种倾斜姿势的动作,这种动作要明显一点,让对方能感觉到如果你完全离开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但动作不要大到让对方真的跌倒),接着,这人再恢复原来互相倾斜依靠的姿势,换另一个人做出准备离开的动作。分别记下你准备离开时和对方准备离开时,你有什么体验。

练习的第二部分是找出彼此保持身体接触,但不用互相支撑对方重量的方法,比如双掌相对接触,可是身体正直不倾斜,保持这种自我平衡的姿势一会儿,注意自己的体验是什么,和第一部分的体验有什么不同?

然后其中一人中止接触,比如本来是双掌相接,适时把手放下来。如果你是保持不动而对方停止接触的人,会有什么体验呢?它和练习的第一部分,彼此倾斜承受对方重量,而另一方准备离开时的体验,又有什么不同呢?

过一会儿,离开的人再恢复接触的姿势。如此重复数次停止接触再重新接触的过程,整个过程双方都只承担自己的重量。

然后换另一个伙伴当中止接触的人,重复上述过程。

最后,和同伴分享彼此的经验。

这个练习里,第一部分的设计是让你体会共生关系时的感觉,当两人互相斜靠着时,大多数人说觉得“舒服”或“受到支持”,有些人说担心对方一旦离开,自己会跌倒。在对方做出准备要离开的动作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感受到这种担心。

这种情形描绘出真实共生关系的特性,当一方觉得对方要从共生关系抽离时,会想办法抗拒,他的信念是“少了对方,我就无法靠自己站稳了”。矛盾的是,正是这种信念使得共生关系显出稳定的特性。

回头看比尔和贝蒂的例子,一个是坚强沉默的先生,另一个是小女人模样的太太。假如贝蒂的朋友邀她成立一个女性团体,她参加以后,开始对自己在共生关系中扮演儿童自我的角色觉得不舒服,也质疑先生有些决定并不恰当,贝蒂不再只是讨好先生,也开始取悦自己。她学会一些自我肯定的技巧,并且用在先生身上,你猜比尔会有什么反应?

大多数情形下,比尔会强烈地想把贝蒂留在原有的共生关系里,他会忽略或嘲笑贝蒂新学的自我肯定。当贝蒂没有把晚餐准备好,或是不肯帮他拿拖鞋的时候,比尔可能会冷漠以对,或是大发脾气。

比尔可能成功,贝蒂又回到原有的共生关系,也可能不成功,那么他们的关系可能会经历暴风雨的阶段。

另一个可能是比尔也改变自己的态度,从共生关系走出来,也许他是自己做到的,也可能是他参加成长团体或接受心理治疗的结果。

如果是后者,那么贝蒂和比尔的关系会改变成类似第二部分练习的经历,彼此仍然和对方有接触,可是双方是靠自己站稳,而不是依赖对方。其中一人有时会中断接触,可是两个人仍然能站稳。彼此的接触可以随心所欲地保持或停止,没有人会因此而跌倒。

没有人能保证在各自独立的立场时,会比互相依赖的立场觉得更舒服。事实上,许多人觉得做练习的第二部分时,没有做第一部分时那么舒服。他们知道自己比互相依靠时有更多选择——离开、打断或是保持接触,两个人从共生关系走出来时就是这种情形,有更多选择、更有弹性、较无法预测对方的反应,而且一开始没有人能保证会觉得更舒服。

健康与不健康的共生关系

有几种情形里的共生关系是恰当的,比如说,我刚接受完手术,麻醉药还没有完全退去,我躺在推车上通过医院的长廊,不确定自己在哪里,但确定一件事:我身上有个伤口。觉得痛以外,我还知道有一个护士握着我的手说:“你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握紧我的手。”

在这种情形下,我的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都没有用,我根本无法评估此时此地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力气照父母以前教我如何照顾自己的方法来做。我所做的,对当时的情形来说是最恰当的,就是退化成小孩一样,感觉到自己的疼痛,并接受别人的照顾。

这个护士提供我所需要的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帮我处理当时的问题,并且向我提供保护和保证,这是她的职责,所以她那种共生关系的立场也是恰当的。

以席芙的用语来说,护士和我是在健康的共生关系里,这和刚才所提不健康的共生关系不同。但是,通常用到共生关系这个字眼时,指的都是不健康的情形。

我们要怎么区分健康和不健康的共生关系呢?答案是,共生关系里只要有漠视的成分,就是不健康的。在上述老师和学生的例子里,还有比尔和贝蒂的例子中,双方都对现实状况有所漠视,以致于两人加起来好像只有三个自我状态似的。相对来说,当我躺在医院推床上时,现实的情形是我因为伤口和麻醉的影响而无法运用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必须靠护士的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而护士这么做时,也没有漠视自己其实有儿童自我的部分。

共生关系和正常的依赖

还有一个健康共生关系的例子就是小孩和父母。当婴儿刚出生的时候,所拥有的全是儿童自我,还没有解决问题或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些必须靠父母恰当地运用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来进行。史坦·伍伦斯和克瑞斯提·休吉(Kristy Huige)认为这种父母小孩间的健康共生关系,可以用正常的依赖来描述。(注二)

根据定义来看,在健康的共生关系中,双方都没有漠视彼此的各个自我状态,而婴儿还没有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的功能,所以也无从漠视。不过,父母还是有儿童自我,要想避免掉入不健康的共生关系,即使必须用心照顾婴儿,父母也要注意自己儿童自我的需要,并想办法予以满足。

共生和脚本

理想的情形下,照顾小孩的人,一方面要能恰当地运用成人自我和父母自我的能力,另一方面还不能忽略自己的儿童自我。随着孩子逐渐长大,父母要提供孩子不同发展阶段的需要。在发展过程中,孩子会逐渐得到自己的能力,而且越来越不需要依赖父母。理想的父母能鼓励孩子逐渐从与父母的共生关系走出来,并不断提供孩子仍然需要的部分。

在这种理想的过程里,最早那种父母和孩子间的强烈共生会逐渐打断(注三),到孩子长大成人时,彼此间已没有共生关系,双方都能独立站稳,随意地保持接触或停止接触。

问题是世上没有所谓的理想父母存在,不管爸爸和妈妈多么善尽职责地照顾孩子,每一个小孩在发展过程里都会有一些需要不得满足。

这件事实说明,成人生活里的共生关系是为了满足脚本的需要,每一个共生关系的存在都是为了满足成长过程中未得满足的需要。

就像脚本行为一样,共生关系里的人是用过时不合宜的方式,试图满足自己的需要,这些方式是幼年时他所能用的最好方法,只是现在已不适用于成人的生活了。在共生关系中的人会漠视身为成人所能拥有的选择,这种漠视是不自觉的。

当我们进入共生关系的时候,会不知不觉重演小时候需要不得满足的情境。现在一旦建立起类似过去我们和父母(或是具有父母形象的人)之间的关系,就会重演以前的情境,试图操纵对方,来满足我们未得满足的需要。

共生关系里角色的选择

你也许会想:“好,既然共生是重演儿时的情境,我能了解为什么有人在共生关系里扮演儿童自我的角色,可是为什么另一方会扮演父母自我的角色呢?”

因为有些小孩的早期决定是:“父母提供的照顾实在不够,我最好能代替他们来照顾我自己。”也许是妈妈在她的儿童自我里,害怕和孩子建立明确的界限,反而以勒索的方式来对待孩子,譬如说:“如果你这么做,会伤害到我。”或“看,你又害爸爸生气了!”小孩被要求对父母的感受和幸福负起责任,他的反应可能是决定:自己一生的责任就是要照顾父母,所以他成了自己的小父母,长大成人了,也会在共生关系里进入这种角色。

有些小孩受到父母虐待或压制以后,会取采“我好,你不好”的心理地位,幻想自己从父母自我的立场报复爸爸妈妈,这种情形也会在长大之后,在共生关系里扮演父母自我的角色。

共生关系的诱导

人与人相遇的时候,彼此会很自然地向对方显示自己想要在共生关系中扮演的角色,这种对共生关系的诱导,通常是不用言语传达的,而是藉着四种被动行为表现出来。

在本章一开始的例子中,吉姆以起初“什么也不做”,接着是“烦躁”,来诱导共生关系的形成,当他静静坐着不说话,身体开始僵硬的时候,是向老师传达隐微的讯息:“我需要你帮我想,告诉我该怎么做。”也就是要诱导老师扮演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的角色,而自己扮演儿童自我的角色。

老师把解题的方法写出来,等于是在心理层面上同意吉姆:“好,你说的对,你需要我帮你想,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这么做时,就等于接受了吉姆诱导的共生关系。

有时共生关系的诱导是藉着言语传达的,在这种情形下,说话的人不会直接表达自己想要什么,而是以操纵的方式来达到目的。这种过程通常都很隐微,举例来说,有一个治疗团体的成员可怜兮兮地看着地板说:“我需要拥抱。”好像希望其他成员上前抱他,其他人真这么做的话,就等于接受他诱导的共生关系。如果他想用与共生关系无关的方式要求拥抱的话,就会看着某个特定的成员说:“你愿意拥抱我吗?”

竞争的共生关系

如果两个人都想在共生关系中扮演相同的角色,比如双方都想当父母自我,或是都想当儿童自我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会用各种手段来取得自己想要的角色,比方在餐厅里两个人吃完饭抢着付钱时,常常听到类似这样的对话:

“你把钱收起来,我来付账。”

“开什么玩笑,我来付。”

“我非常坚持,你不要再和我争了。”

如果双方都很坚持付账的话,表示两人都想扮演父母自我的角色,这种交流可能会持续好一阵子。他们是在竞争的共生关系下,这个例子是在竞争父母自我的位置。

从这种竞争的情形来看,他们的共生关系并不稳定。通常这种竞争不会持续很久,会以两种方式结束:一种是双方大发脾气,用力摔门离去;另一种是一方让步,把竞争的角色给对方,让步的一方则接受共生关系中的另一种角色。

以餐厅里抢付钱的例子来说,可能一方最后说:“好吧,如果你那么坚持就算了。”然后很不情愿地让步,收起皮夹,接受儿童自我的角色,接受对方的“照顾”。

﹡另外想一个例子,也是竞争父母自我位置的共生关系,最后,一方让步改采儿童自我的角色。

把他们的交流以自我状态的交流图画出来。

你认为他们在竞争的时候,是在心理地位象限图中的哪个位置?一方让步的时候又是在哪个位置呢?

试举一个竞争儿童自我角色的例子,结果一方很不情愿地让步,改采父母自我的位置。同样画出他们的交流图,并分析心理地位象限图里的位置。

画出吉姆和老师间互动的交流图,说明吉姆如何诱导共生关系的形成,而老师接受了他的诱导。

你认为在吉姆的脚本图里,可能有什么重要的应该讯息和禁止讯息呢?老师呢?比尔和贝蒂呢?

第二层次的共生关系

在有些共生关系里,背后还有更深一层的共生关系,如图20-2所示。之所以称为第二层次的共生关系,是因为这种关系发生在自我状态的第二层次结构里。

像比尔和贝蒂两夫妇的关系就常常隐含第二层次的共生关系,表面上,比尔很明显扮演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的角色,贝蒂则扮演儿童自我的角色。比尔掌管并处理所有生活中的问题,贝蒂听命行事并表达情绪,从表层的共生关系来看就是这样进行的。比尔重演早期决定:“我必须为每个人负责,把每个人都管好,包括自己,才能活下去。”贝蒂的早期决定是:“我一生的任务就是要讨好别人,特别是讨好男人,不必去思考事情该怎么做。”表层的共生关系代表他们共同的努力,以符合双方脚本决定的需要。

可是比尔还有别的需要,这个需要比为别人负责、控制别人的需要更难觉察到,这是童年发展非常早期阶段的需要,就是身体上的安抚与舒服的需要,属于比尔C1的部分,也就是儿童自我里更早期的儿童自我。

比尔的问题在于,当他做出脚本决定的时候,把自己早期儿童自我的需要封闭了,那他现在要如何满足这个需要呢?方法就在于选择贝蒂来当共生关系的伴侣,他很巧妙地选了一个在第二层次共生关系中可以互相配合的对象。

贝蒂的妈妈和贝蒂一样,嫁给一个坚强沉默的先生,他很少给小孩身体上的安抚,当贝蒂还是婴儿的时候,爸爸很少在家,时间大多花在工作上,或是和朋友喝酒聊天,没有人可以满足妈妈的儿童自我里对安抚和照顾的需要。

贝蒂敏锐地觉知到这个情形,还是婴儿的她就已决定:“为了要妈妈有良好的健康来陪伴我,我最好能好好照顾妈妈。”凭着刚发展出来的父母自我和成人自我(P1和A1),她成了照顾妈妈儿童自我的人。长大以后,在共生关系里,她也扮演同样的角色来照顾比尔。

这种共生关系很难打破,因为对早期的儿童自我来说,安抚事关生存,在这种情形下,如果贝蒂想要跳出共生关系的话,比尔内在的早期儿童自我会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他会认为自己即将失去身体安抚的唯一来源,而这意味着死路一条。

同样的,贝蒂内在的早期儿童自我也会觉得从共生关系跳出来,意味着要失去母亲,对婴儿来说,这也等于宣判死刑。

不管是比尔或贝蒂,都不会在意识上觉知到这种早期儿童自我的惧怕,而会想出合理的解释好继续原有的共生关系,如果他们真的希望彼此的关系能改变的话,就需要认识自己的脚本,并接受心理治疗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