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晚七点半,富子如往常一样从M站坐上电车,九点左右回到家中……
之后的情况是富子向警察描述的。
——踏进家门后的瞬间,富子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袭来。倒是没什么确切的根据,只能说发自一种预感,而且这种预感十分准确,多次应验,富子不由得停下脚步凝神谛听,她旋即退了出来,按响了邻居家的门铃。
下田忠夫昨天和店里的几位师傅一起参加了一个短期旅行,因为有去富士山麓泡温泉的项目,所以今明两天要住在箱根。
邻居夫妇陪着富子一起进了家门。
家中悄无声息。
阿久的卧室是在走廊相隔的里屋——一间有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
黑暗中,阿久盖着被子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无任何异样。富子拧开灯后三人不由得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双目紧闭的阿久脸上呈现暗紫色,脖颈上有条清晰的勒痕。
警车呼啸而至。
法医查看了尸体,判断死亡时间不到两小时。也就是说,阿久是在八点左右被害的,具体情况要通过解剖才能确认。警方推测是被人勒紧脖子窒息而死,由于没有反抗的迹象,疑似是在熟睡中被人下了毒手。没有找到凶手所用的绳索,但法医判断凶器是类似细绳一样的东西。
家中没有被盗,榻榻米、后门口以及过道处也没发现陌生人的脚印。富子一一查看了衣柜和箱子,发现抽屉里阿久名下的五十二万日元存折、印章以及衣柜中值钱的衣物均未丢失——尽管富子和忠夫都不知道阿久有这个存折——不过,阿久平时随身携带的蛙嘴小坤包里却空空如也。警方根据现场勘查综合判断,不认为是一起入室抢劫案件。
在警察们忙碌之时,富子用邻居的电话打给了在箱根旅馆的丈夫。
“长野先生五点半时出门了。”
同行的店里师傅接起电话说。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他今天应该是住箱根的。”
“是的。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急事就匆匆出去了。大概快回来了吧?”
对老板娘的这种突然来电绝不能掉以轻心,胡乱搪塞,倘若下田忠夫打着旅游的幌子暗度陈仓与情人幽会,那么对夫人来电查人就务必小心对待,回答必须滴水不漏。
“好吧。他回来后请转告他尽快联系我。”
富子告诉了邻居家的号码后便挂了电话。
“五点左右出了旅馆,现在已经十点二十,五个多小时了,要是回东京应该早到了。”
警官举腕看表,眼中带有狐疑的神色。
房里采集到的指纹全是自家人的。
“夫人,您母亲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或有无宿怨?”
一位像是警长的人问道。此人仪表堂堂,颇有气场——尽管没穿警服而穿着西服套装,系着一条时髦的领带。
“没有。”
“她的交际范围怎样呢?”
“母亲没有什么朋友,人际交往范围很窄,街坊邻居也只是在路上碰面时点点头而已。”
那人又问起阿久与家中其他成员关系如何。
“您丈夫是西式点心店的店主,肯定很有钱啊。您家的店在这一带名气很大,生意兴隆,我认识的人都光顾过。”
那人笑了,随即笑容顿敛:
“请问您丈夫和您母亲关系融洽吗?”
富子盯着那人领带的时髦花纹若有所思——她没有立即回答,感到有些棘手。
“嗯,父亲生前两人关系还可,父亲去世后就不……”
“就不好了?为什么?”
这位仪表堂堂的警官对富子的回答十分敏感。
“……”
“就是说,如果把您母亲名下的那块土地按当时市场价格卖出去,就能套现四五千万日元,然后把这笔资金投到糕点店,扩大店铺的生产规模,赚头可就更大啦。您丈夫希望岳母卖地卖房的心情可以理解,想必您本人也是这样打算的吧?”“请不要误会。因为母亲反对,丈夫就放弃了。”
“但是,如果您母亲一旦去世……现在确实已经去世了,这块土地就归您了吧?”
这位身穿剪裁得体西服的男人话锋突然一转,说话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是说我丈夫……”
富子惊悸地问道。
“不,我没这么说。现阶段警方的判断除了不是入室抢劫外,不会有任何先入之见。”
“我认为,随着母亲的日渐衰老,她不会顽固地坚持下去。退一步说,即便她坚持,也活不到几十年之后,所以,我们可以耐心等待,一直等到她安详离世那天。丈夫也这么想,所以就没再勉强老人家做任何事情。”
“嗯,说得是。”
这位警官似乎对富子的话漫不经心。
“您丈夫还没有到家,从箱根回来不至于这么慢啊?”
说着,他瞟了一眼窗外——几个警察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从箱根的××旅馆出发,附近就是轻轨小田急线的汤本站,一个半小时完全能够到达新宿,然后,从新宿乘坐电车加上步行时间,一个小时就能到家,假如他五点离开旅馆,七点半左右应该能到家。至今还没见到他的身影,也够悠闲的啊。”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
“您丈夫说了回来时要顺便去哪儿吗?”
“我没问他。”
“您是什么时候到家的?”
“八点五十五分。进门时觉得家中气氛不对,就去叫了邻居陪我一起进门,大概花了十分钟。”
“您几点离开店的?”
“大约七点十分。”
“从店里回家要花近两个小时吗?”
“坐电车要四十多分钟。从店里走到车站加上等车的时间大约有十五分钟,从车站下车步行回家还要花七八分钟。一般一个小时足够了。”
“这么说,您今天多花了近一小时?”
“嗯。我去了德永老师家送他们订的点心,他们家在东边,离我家约一公里。我丈夫昨天接了人家的订单,今天他去了箱根没法送货,于是就由我送去了。”
“那位德永老师是您店的顾客吗?”
“是的。我丈夫经常上门给他们送货。”
“您在他家待了多久?”
“我和德永夫人聊了三四十分钟,按我的走路速度一公里来回要花三十分钟。”
“您离开店时,店里有店员吗?”
“有。两个男学徒一直不离开店里。”
富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手上0.5克拉的钻石戒指熠熠闪光,这是母亲三年前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很快,警察初步掌握了长野家的如下情况:一是被害者阿久和上门女婿下田忠夫之间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以及两人发生冲突的原因;二是夹在生母与丈夫之间的富子的立场;三是下田忠夫和德永夫人之间的绯闻,等等。其中,下田忠夫辱骂、殴打阿久的举动引起了警察的关注。
“那是事实。”
四天后,在富子第三次被讯问时,她很难过地承认了生母和丈夫关系不和的事实。店里的两位年轻学徒和德永夫人也都证明了她当天只身回家的行踪。
“能说说下田忠夫和德永夫人之间的传闻吗?”
“我虽有所耳闻,但并未在意,觉得纯属无稽之谈。那天我给夫人送点心时,我们还聊起过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呢。”“您判断下田忠夫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也想他尽早回来。”
下田忠夫自离开箱根的旅馆后至今行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