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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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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市这样南方小城,临近除夕那几天,总是过得很仓促。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准备丰盛年夜饭。外亲人,大多也会不辞辛劳归来。年年都是这样重复而忙碌。仿佛这样,人心中就会有些念想。而与家有关念想,总是能令人感到慰藉和满足。
    简瑶母亲,就是一位典型温婉持家女子。她带领下,简瑶简萱也埋头劳动了好几天,一家人终于迎来年。
    除夕这天,从早上起,全城各处爆竹声响个不停。一家四口中午吃了团年饭,就一起去了简瑶外婆家。
    母亲兄弟姊妹很多,大人们聚一起聊天喝酒,小孩子满地跑吵吵吵嚷嚷。简瑶简萱哪会跟这些小屁孩玩太久?吃了晚饭,就舒舒服服躺外婆房间床上,一人占据一头,看短信。
    祝福短信都把简瑶收件箱塞爆了。她一条条看,再群发回复。看到傅子遇短信,倒是一怔,只见写是:“威武简瑶小姐,请允许我这个举国欢庆日子,向你表达我欣喜和祝福——愿你越来越美丽、天天好心情。”
    他形容词真是另类。
    简瑶微微一笑,也没太意,认真给他回复了条祝福短信。想了想,又翻到薄靳言号码,编辑了简单“年乐”发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窗外灯火阑珊,炮竹声不断。还时常有璀璨烟火,绽放天空中。这一幕宁静而温暖,简瑶忽然就想:不知道薄靳言除夕夜是怎么过。是跟平时一样,一个人坐餐桌前吃鱼,脚边只有乌龟陪伴?还是傅子遇会从B市回来陪他?不过傅子遇也有自己家人要陪伴吧?
    正想着,手机却响了。居然是薄靳言打来了电话。
    自上次简瑶拒绝工作后,两人还没怎么联系过——也没什么事需要联系。简瑶接起:“喂,年好。”
    薄靳言原本清醇男低音,此刻听起来瓮瓮有点沙哑,语调却依旧倨傲:“你干什么?”
    简瑶莫名其妙:“没干什么。”
    薄靳言:“那你过来。我这里有些没用烟花,你把它们拿走。”
    简瑶很奇怪——他怎么会有烟花这种东西?肯定不是自己买。一定是别人送。傅子遇?或者是警局人送给他?
    简瑶笑着说:“不用了,谢谢。你可以自己放啊。”
    薄靳言凉凉答:“噢,不好意思,我对点燃一堆难闻固体、制造出一堆难闻气体和奇怪图案活动没兴趣。”
    简瑶:“……好,我和简萱现过来取。谢啦。”
    ——
    收到简瑶短信前,薄靳言原本一个人坐火光温暖壁炉前,身上裹着厚厚毯子,正看书。旁边墙上液晶电视正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是没人看。
    挂了电话,他扔开毯子站起来,走进二楼储物间,轻轻吹着口哨,将这段时间收到乱七八糟人送来烟花:傅子遇、潼市警局、公安部某办公室主任……整整两大箱,都扔到门口,再打开大门。
    然后走回沙发,重把自己裹住,继续看书。
    ——
    简瑶和简萱借了一位叔叔车开过来。还没到薄靳言家,就见山脚那条开阔河堤上,许多年轻人东一处、西一处放烟花。整片江岸都被映照得荧光灿灿。
    走到薄靳言家门口,一眼就看到地上两大箱烟火,姐妹俩被震住了。简瑶抬头看着沙发里薄靳言,他看都没望这边看一眼。
    简瑶扬声:“这么多,我们拿不了。就拿一部分啊。”
    薄靳言:“拿不走就扔掉。留下给我干什么?生生不息吗?”
    简萱噗哧一笑,立刻反对:“不行!那太浪费了!也不安全啊!还不如全放了。”巴巴望着简瑶。
    简瑶则看着薄靳言,试探问:“能不能帮我们搬下去?”
    ——
    因是除夕,夜色越深,放烟火人越多。黑色河堤像一条烟雾缭绕光带。
    两姐妹抬着一箱走前头,薄靳言脸色冷峻抱着一箱走后头。对于他肯当劳动力这件事,简瑶有点意外,但很又理解了——他之前也经常搬她钓鱼。
    姐妹俩每人从箱子里拿出个大,到前面空地上去放。点燃了立刻跑回来,简瑶却发觉薄靳言已经戴上了口罩,只留一双修长乌黑眼睛外头。
    她们烟花无疑是漂亮,大朵大朵火焰盛开,时不时还冒出个清晰可爱笑脸图案。河岸上很多人都抬头看过来,小孩子们惊呼喊叫着。简萱很开心,双手合十,声音陶醉:“太美了!太爽了!”
    简瑶嘴角也噙着笑,刚要讲话,却看见身旁薄靳言挑眉看一眼简萱,好像打算开口说什么。
    想起他之前对放烟火“定义”,简瑶立刻对他说:“你不要讲话。”
    你一讲话,就破坏气氛了。
    薄靳言转头看她一眼,但还真没讲话。
    ——
    河堤上年轻人很多,很大家就玩到一起去。
    一个男孩提议来一个组合烟花阵,大家都觉得不错。拿了一堆烟花,排成好几排,准备几个人同时点。正分配任务时候,那男孩看一眼孤立远处薄靳言,对简瑶说:“你朋友好酷。”他身旁还跟着个五六岁小女孩,稚气十足大声问:“姐姐,那个哥哥为什么不点烟花?是不是跟我一样,很害怕啊?”
    所有人轰然而笑。简瑶也笑,转头看着薄靳言暗黑高挑身影,心念一动,扬声喊:“薄靳言,你能不能过来帮忙点几个啊?”
    ——
    五个人一起点二十个大礼花炮,讲究是动作整齐迅速划一。包括简瑶内其他四人,全都是手拿火机或者香烟半蹲着,一副紧张蓄势待发姿态。一旦点完,立刻全速跑开。
    唯独薄靳言风衣笔挺、人高马大蹲烟花前,一只手安安稳稳搭膝盖上,另一只拿着火机。火苗他长指间跳耀,他低着头,不急不慌一个个点。
    “你动作点!”简瑶边点自己,边对他催促。
    他抬眸看她一眼,眼睛里倒是浮现淡淡笑意:“这种东西也能让你紧张?”
    简瑶立刻不说话了。
    很全点着了。男孩们发出一阵怪叫,步跑开;简萱也大笑着跑远。薄靳言也点完了,简瑶立刻将他胳膊一拉,他才不急不缓站起来。眼见数根引线“嗤嗤嗤”冒着火星,简瑶也不管他了,自己拔腿就跑。
    跑出几步,就听到“砰砰砰”数声巨响,然后就是火药划过天空悠长尖啸。她一回头,就见漫天烟火如星光坠落、似繁花盛开,华美璀璨绝伦。所有人都远离成为背景,唯独薄靳言高大身影挺拔料峭,迈着长腿从烟光中走出来。
    “好酷!”旁边有女孩感叹。
    薄靳言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他将手里火机扔给简瑶:“点完了。”
    简瑶全部注意力都烟火上,随口答:“好,谢谢。辛苦了!”
    过了一会儿,烟火也燃得差不多了。简瑶忽想起,转头四处找薄靳言,却刚好看到他前方不远处,正之前那小女孩面前蹲下。简瑶走过去,就听他对小女孩说:“小孩,你认为我会害怕这些简单硫磺木炭粉硝酸钾混合物?事实上,我曾经练习拆除过相当于这个一百倍份量炸弹……”
    简瑶立刻把他拉走,同时对小女孩和身旁家长说:“抱歉你们不用管他……”
    ——
    烟火放起来很,不到半小时,两箱都见底,河堤上人也散了不少。这时母亲也打来电话,叫姐妹俩晚上不要外面太久。
    简瑶挂了电话,看向蒙着口罩矗立边上薄靳言:“那我们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烟花。”
    简萱:“谢谢谢谢!”
    薄靳言:“不必。再见。”转身就朝山上方向走去。
    看着他修长身影很隐匿山林夜色里,简萱感叹:“姐,大除夕,他一个人孤零零,也挺可怜。”
    简瑶朝他方向看了一会儿,微笑答:“相信我,他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应该只觉得今天晚上太吵太无聊了。”
    ——
    节后日子过得非常。这期间简瑶走亲访友、同学聚餐,跟薄靳言也没见过面。
    很就到了正月十五,离简瑶返校日子也只有几天了。
    这天下午,家里来了意外客人——保安老肖,和他侥幸活命儿子。
    他们是来向简瑶表达谢意。
    看着老肖扛来几大包乡下土特产,简瑶连连推辞,但他们执意留下。后拗不过只好接受。母亲热情留下他们,一起吃晚饭过元宵节。
    母亲厨房忙碌,简萱带男孩房间打游戏。继父、老肖、简瑶客厅喝茶聊天。提及数日前遭遇,老肖还有点惊魂未定:“多亏了那位薄教授!我都听说了,他跟算命一样,把那个该死畜生算得一清二楚!”
    讲到这里,老肖提起了昨天登门拜访薄靳言经历——原来他也带了同样特产,想要送给薄靳言。结果他连门都没给他们开,只隔着门说:“谢谢,但是我不需要,再见。”再坚持,却只换来他一句:“不要再打扰我。”
    ……
    老肖叹息:“其实我们就是想感谢他。他救了孩子命,这么大恩情,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谢叔叔敬了他一杯:“你也不必放心上。但凡专家高手,总会有些怪脾气。心意到就可以了。”
    简瑶点头赞同。
    这时母亲从厨房探头:“简瑶,你不是说薄教授也是一个人住山上吗?要不要请他也来吃晚饭,一起过节?”
    她这么一说,老肖就期盼望着简瑶。
    简瑶:“我试试看。妈那你再做条鱼。”
    ——
    电话打过去,居然是傅子遇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了潼市。
    “他把自己关某个房间,不知道干什么,手机也没拿……去你家吃饭?简瑶你真是Nie,好,我们一会儿就到——放心,我会把他拖出来。”
    ——
    傍晚时候,他们真来了。傅子遇手里提着瓶红酒、几盒元宵。薄靳言跟他后面,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挺直如松,清俊眉目中透着些冷峻。隔着众人看一眼简瑶,迈着长腿就走进来。
    看到传说中薄靳言,谢叔叔和母亲都微微愣了下神,也许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年轻。
    众人落座。
    傅子遇嘴很甜,“阿姨叔叔老肖小肖”叫得大方又亲切,令众人眉开眼笑。相比之下,薄靳言显得平淡许多,只点头说“你好”,就眉目冷凛坐原地。
    身为一家之主,谢叔叔第一个开口,其实也是想寒暄客气下,打开局面。他对薄靳言说:“听说美国评教授很难。小薄这么年轻就是副教授,真不容易。”
    薄靳言抬头、语气淡然:“事实上我专业成果完全可以评为教授级以上,因为年限不够,他们拒绝了。”
    谢叔叔:“……噢,是这样,比我们想象还厉害!”
    薄靳言微微一笑:“谢谢。”
    傅子遇立刻朝简瑶递来个“我就知道会这样”表情。简瑶微笑,自顾自吃菜。
    过了一会儿,老肖微红着眼眶,拉着儿子、端着酒杯站起来:“薄教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们爷俩儿干了,你随意。”
    薄靳言答:“我只是完成我工作,不存你说诸如‘施恩’之类私人感情。所以你们也不必感谢我。”
    简瑶立刻端起他酒杯,塞进他手里。傅子遇旁边打哈哈:“靳言是谦虚,他这么讲,就是要你们不要放心上……”
    ……
    傅子遇显然是调节聊天气氛高手,很把话题引到其他方面,譬如简瑶工作。
    “嗯,下学期没课,年后就去实习,也跟上班差不多了。”简瑶笑着答。因为心中也有憧憬,难免显得神采飞扬。
    女儿即将步入社会,母亲难免都忧心,她慈爱看着简瑶说:“离家外,我们也照顾不到。还要B市租房子,万事都要小心。”
    这时傅子遇已经喝了不少酒,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脸色红晕。他笑嘻嘻扬了扬眉:“租房子?好办啊。”看着简母:“阿姨,我近也要帮薄靳言B市看房子,已经看了几套了,都还不错,就公安部附近,治安又好房子也好。干脆帮简瑶也看看。”
    简瑶一怔,看向薄靳言——他也要去B市?
    像是察觉她疑惑,薄靳言不紧不慢说:“去上班。”
    简瑶一想也是,他不是公安部特聘专家吗?不可能一直呆潼市。
    两人说话间,那头傅子遇已经把简母、谢叔叔都讲得频频点头、脸色极为愉悦。简母说:“小傅,那就真谢谢你照顾我们简瑶了!”
    傅子遇大手一挥:“哪里事,正好她上班单位离公安部不远,租房子事就包我身上。”
    简瑶不赞同开口:“妈,不用麻烦他……”
    “让他找。”身旁薄靳言不急不缓打断她,“他喜欢操心这种事。”
    简瑶:“……哦。”
    ——
    这一顿饭到底是宾主欢,傅子遇薄靳言九点多才离开,老肖父子也醉醺醺回去了。
    简瑶厨房帮母亲洗碗,就见她温秀侧脸有淡淡笑意。
    简瑶好奇问:“妈?你心情很好啊。”
    母亲看她一眼:“瑶瑶,我发觉……傅子遇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简瑶一怔,难怪母亲今天一反常态,会去麻烦傅子遇“照顾”她。她倒是笑了:“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我知道。不过你现大学也毕业了,遇到合适,可以发展发展。”
    “嗯。”
    母亲一边忙碌一边说:“傅子遇是医生,还是留学回来,人也很开朗。我看挺适合你。这么好男孩子也不好找……”
    她正念叨着,简瑶忽然想起个问题:“那薄靳言呢?哦,我可没别意思,就是他俩一块儿来,怎么没听到你说薄靳言啊。”
    母亲想了想答:“他其实也不错。”抬眸看着简瑶:“不过……他是搞刑侦专家,而且刚才听你们说,还是抓残暴变~态犯人……会很危险。其实你这次当他助手,妈就很担心。但是为了那些孩子,妈赞同你去……但是人生大事上,妈私心,是不想你找个干这行人。”
    简瑶静默片刻,握住母亲手,没说话。
    ——
    夜色清朗、月光稀薄。傅子遇脚下轻飘飘踉跄走前头,薄靳言双手插裤兜里悠闲跟后头,两人正沿着河提往别墅走。
    到了一处路灯下,傅子遇忽然回头,俊脸薄红、眼神闪亮看着薄靳言:“你说简瑶妈妈是不是看上我了,想让我做女婿?她一直对我笑。”
    薄靳言脚步一顿,瞥他一眼。
    傅子遇又叹气又摇头:“可惜简瑶这种小家碧玉,不是我菜。我还是喜欢**熟女……”
    “不可能。”薄靳言长眉轻挑,眼神倨傲,“这不合逻辑。应该是你错觉。”
    他虽然言简意赅,但两人默契已久,傅子遇立刻用已经晕乎乎脑子,自行解释了薄靳言论断——是啊,两人一块出现,薄靳言长得比他好、身材比他好、薪水也比他高,简瑶妈妈怎么可能看上他、没看上薄靳言呢?这确不合逻辑。一定是他错觉。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有个东西给你看。”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着文件。
    “之前你打算聘请简瑶做你助手——当然谁也没想到她会拒绝,我很遗憾——按照例行程序,我以你名义,拿到了她详细档案资料。”
    薄靳言接过速看了一遍,眸色微敛。就听傅子遇旁边有些感慨说:“你以为我干嘛多管闲事要替她租房子?我也是有点心疼她——原来她父亲是六岁那年死。当时她爸是刑侦队副队长,抓到了个黑势力老大。结果被报复了,案发是她爷爷家,她爸、爷爷、奶奶,全部被乱刀砍死客厅。当时她和妹妹就隔壁卧室里。他爸把门给反锁了。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她俩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