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地平线光黑暗了下来,然后河流消失在一层雾中了,从牧地上马嘶的声音达到了他那里来,而这里那里,微光熠熠着。当他坐在那里等候着时,犹里开始这样地计数着。
“一,二,三——啊!还有别一个,正在地平线的边上,恰像一个小星光。农人们环坐于他的四周在那里守夜,喂着山芋,闲谈着。前面的火是熊熊地燃了起来,快快活活地暴跳着,而马匹则站在旁边,喷着气。但在这个方向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火星,不定什么时候,定会熄灭了下去。”
他觉得很难思想到一切的事。这个高超的快乐的感觉竟完全地吸住了。仿佛在惊骇中一样,他不时地咿唔道:
“她不久便要再来的了。”
他如此地等在那里,等在高处,静听着远地的马嘶,河上的野鸭在叫着,还有一千个别的看不见的无限的声响,从黄昏的森林中发出,神秘地浮泛过空中。然后在他后面,他听见足步迅速地走近,还有衣裙沙沙之声,他没有回顾便知道,这乃是她,在一个热情的欲望的喜悦中,他颤抖地想到了将近前的祸患。西娜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呼吸急迫的。犹里自喜他自己的大胆,捉她在他的强健的臂间,带她到下面的草坡上去。这样地做时,他几乎滑了一跤,当时她咿唔道:
“我们将跌下去了!”她觉得卑鄙,然却充满了快乐。
当犹里将她肢体更紧地压于他的身上时,他觉得她同时具有一个妇人的丰富的肉体与一个孩子的柔软而轻小的身材。
在下面,在树底下,是黑漆漆的,犹里将女郎放在这里,他自己坐在她的身边。因为地是斜坡的,他们似乎是一同地躺着。在朦胧的光中,犹里的唇以狂妄的热情的欲望压在她的唇上。她并不抵抗,但只是激烈地颤抖着。
“你爱我吗?”她无气息地咿唔道。她的声音如从林间发出的微语似的响着。
然后在诧异中,犹里自己问道:
“我做的是什么事?”
这思想如冰块似的进于他的炎炎的脑中。在一会工夫,一切东西都似乎灰色而空虚了,如在冬天的一日,缺乏着力与生命。她的眼皮半闭着,以一种疑问的眼光望着他。然后,她突然地看见了他的脸,为羞耻所冲没,摆脱了他的拥抱。犹里为无数的矛盾的思想所扰。他觉得现在如中止了,乃是可笑的。以一种微弱的、笨拙的样子,他又开始去抚慰她,而她则无气力地笨拙地抵抗着他。在犹里看来,现在的地位似是如此的绝对的荒诞可笑,他竟释放了西娜,他如一只被追猎的野兽似的急急喘着气。
有一种痛苦的沉寂,突然地,他说道:
“原恕我……我必定是发狂了。”
她的呼吸更急促了,他觉得他不该这么说话,因为这必定要伤着她。他不由自主地嗫嚅地说出各种的求恕的话,这些话他明知道是虚伪的,他的唯一的愿望乃是要离开了她,因为地位已成了不可忍受的了。
她必定也见到了这,因为她咿唔道:
“我应该……要走了。”
他们站了起来,并不彼此望着,犹里便出了最后的努力,要恢复他以前的热情,他微弱地拥抱着她。然后,在她心上发生了一种为母的感情,仿佛她觉得,她是比他更强健的,她更紧地依偎于他身边,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安慰地微笑着。
“再会!明天来看我!”她这样地说着,那么热烈地吻着他,竟使犹里觉得迷眩了。在那个时候,他几乎崇敬她。
当她去了时,他静听着她的蹀蹀的足步的声响,听了好一会儿,然后拾起了他的帽子。他挥去了帽上的落叶,先理理好它,然后才戴到头上去,走下山,向旅客投宿的庵中走去。他兜了一大圈的路,为的是怕遇见了西娜。
“啊!”他想道,当降下山坡时,“我必须要带了如此纯洁而无辜的一位女郎到羞耻中去吗?任何别的平常人也能如我那么中止于此吗?上帝祝福她!这是太罪过了……我很高兴我还没有那么坏。如何的绝对的骚动啊……全在一会儿工夫……没有一句话……如禽兽一样!”他如此的憎恶地想到不多时候之前使他那么快乐而强健的事,然而他也秘密地觉得羞耻而不满足。连他的手和足也似乎无意识地摇摆着,而他的帽子也如一个愚人所戴的样子,套在他的头上。
“总之,我真的能够活着吗?”他失望地自问道。